第117章 鬼虎团的老兵(1 / 1)

听见“玄石城”的那一刹那,攥着酒瓶的老人停下了脚步,然后默默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铭牌。

陆崖的目光在那块小小的铭牌停留了一秒,然后老人背后站直了。

“鬼虎团新兵陆崖,向老兵敬礼!”

那铭牌,是鬼虎团的标志。

陆崖的老师程尽南,在鬼虎团当了近三十年兵,在陆崖从天门上下来的那一刻,他用这三十年攒下的所有人情,为陆崖争取了一张直通鬼虎团的门票。

边军和城市属于两个系统,无论是审判长傅幻还是市长韩路,都不能从鬼虎团这支边军精锐手里抢人。

这是程尽南的底牌,他为了陆崖这个学生用了。

所以直到现在,司法王爵陆崖依旧用鬼虎团新兵这个身份自居。

老人听见“鬼虎团”这个名字,默默地攥紧了自己的铭牌,他似乎是想狠狠扯断,但没舍得发力。

“我?我算什么鬼虎团的人?”他眼神有些苦涩,“我不过是个山侯,给不知道多少兵团打过工……只不过鬼虎团给了我一张铭牌而已。”

山候,陆崖知道这个名词,是斥候的一种。

那是边境采药的山民,帮军队临时照片做前线侦查时的称呼。

他们一般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为一组,散布在即将行动的战场周边进行采药伐木,一边观察周围是否有敌军。

一般这样的任务每天只有一两百块钱的补贴,除非在任务中出现死伤,才会给予额外的津贴。

“你也是鬼虎团的人?”老人回头看陆崖,“鬼虎团的正规兵,战死的抚恤金是多少?”

陆崖一时答不上来,他从没关注过抚恤金这个问题,这已经是这群老人第二次提起抚恤金了。

“肯定比我们这些山侯高吧?”老人自嘲般笑了笑,看着陆崖稚嫩,又满是刀疤的脸庞,”怪不得那么年轻就把自己卖了。”

陆崖越听越觉得不对,这些老人说自己都是自愿来这里的,那么他们为什么自愿呢?

天下熙熙,皆为利来,天下攘攘,皆为利往。

如果不是什么大势力强迫,大概,也只能是为了钱。

“你卖了多少钱?”陆崖象是打探行情一样悄悄问了句。

“这个数。”老人轻轻竖起大拇指和食指,比了个“八”的手势,“八十万。”

“我家里欠了赌债不得已才卖。”陆崖低语,“你为啥要卖啊?”

“当山侯侦查的时候,踩到了异族的陷阱,残了。”老人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断腿,“玄石城的征兵官说,作为一个【民】,残了只能拿5万慰问金,回去也干不了重活反而拖累家人。”

他压低声音:“不如,就按照死了报上去吧,把抚恤金留给孩子……而且不管是士兵还是山侯战士,孩子都可以升一个学区。”

“那不如就当我死了吧,这地方管吃管住,挣来的钱征兵官会当做每年的慰问补贴发给孩子。”

“听说他前年考了个【吏】,毕业了以后可以当警员,也算是熬出头了。”

陆崖一边走,一边听老人说着,而陆崖自己一直没说话。

原来,他甚至称不上老兵,他是个假死的山侯。

作为司法王爵,他应该要把这老人,把征兵官绳之以法的。

但是,作为在五十区活了十年的陆崖却不知道怎么去实践这份正义。

一个平民,在战场上残了,拿着五万块钱的慰问金回家,以后的日子怎么过?

他不象是【师】这种身份,市政厅会提供保底的工作,他们没法上山采药,去工厂也没人要。

如果是这样的结局,用一辈子见不到家人的代价换这80万现金,或许是一个好办法。

陆崖听得心里不是滋味,他低语:“所有人都是这样来到矿场的吗?”

“对。”老人回答得很干脆,“所以我们不能回去,回去了钱就要被收回去,我们和征兵官都要坐牢。家里好不容易熬出头,我们回去了,他们怎么办?”

陆崖看了老人一眼,这时老人的眼里居然有点光彩,或许对他来说,这是一场用命给子孙铺路的壮举。

“所以,退休了就死在这里吧。”老人指了指瓶子里的酒,“酒里有药,喝两天酒,吃两天肉,和工友们往生池里一躺,这辈子就过去了。”

他看向陆崖:“连棺材都省了,多好!”

陆崖沉默,不发表任何意见。

“对了,你刚才说,你要找谁?”老人说完自己的事,这才想起来陆崖刚才的问题。

“一个从玄石城出来的,叫陆云溪的女孩子,十九岁左右。”陆崖顿了顿,“她大概十年前来这里开始当矿工。”

“哎呦,年轻人来当过矿工的可真不少。”老人轻轻摇了摇头,“都是一群没考好,想去前线当兵搏个战功,最后残了不想回家的孩子……记不清了。”

陆崖嗯了声,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失望。

既然这里问不到,他打算去矿场找找,矿场还找不到就回到拍卖场跟踪那个墟灵大能,看看他会去哪儿与哪个人类发生交集——也许那个人类就是把拍卖场员工掳走的始作俑者。

陆崖正在思索着,忽然老人声调高亢了些许:“对了,有个人是从玄石城过来的,当时他们队伍里好象有个女孩!”

他说着往前走了几步,穿过石缝对着篝火边的人群喊了声:“老张,你十年前带来那个女孩,是不是叫什么陆芸溪?”

“恩。”远方传来一个苍老的回音。

那是一个弓着背,满手臂血泡,走路一瘸一拐的老男人,看起来七八十岁的模样,手里抓着一个宝贵的鸡腿,浑浊的眼里满是鸡腿的油光。

他刚要一口咬下去,忽然面前传来一个声音。

“烤肠爷爷?”

听见这句话的老男人微微错愕,抬头看见面前是那个满脸刀疤的少年。

“我,二十七区,工人子弟学校的陆崖!陆云溪的弟弟!”陆崖蹲在这个老男人的面前,用手不断指着自己,“每个礼拜五放学,姐姐在你摊上吃钵钵鸡,我吃烤肠,我爹来接我们的时候再付钱。”

虽然他已经风烛残年,但陆崖还是记得他,他在校门口摆摊,陆崖在他的摊位上吃了很多年。

后来听说因为孙子太多,家里经济承受不住就去当兵了,之后似乎就再没有了讯息。

这个叫“老张”的老男人听着,看着陆崖,陆崖不断地说着,说得越来越快,仿佛把砸烂在岁月里的记忆重新粘合了起来。

“陆家两个小馋虫!”他浑浊的眼里有了光亮。

“对对对!”陆崖笑,“你见过姐姐对吧?她在哪儿?还在矿上吗?”

“她早跑了。”老张的一句话让陆崖皱眉,“到矿上的第一天就偷了监工的钱包跑了,听说她到处偷,偷偷考了个命墟星铸,偷了拍卖场,被人到处追,她就一路偷过去……”

陆崖愕然,这倒是符合姐姐的性格,能天天去坟头捉萤火虫的,能是什么善男信女?

“上个月还听新进来的说在海上见过她。”老张摇了摇头,“她偷了一艘海盗船,不知道去了哪里。”

“弟弟抢船,姐姐偷船,果然是亲姐弟。”林橙橙吐槽了一句。

“好事,至少还活着,而且不在拍卖场的员工里。”陆崖心中轻轻松了口气,“她迟早会知道弟弟当了人王,无论回玄石城还是去王都找我,都是绝对安全的!”

“小馋虫,你刚从玄石城出来到这里对吧?”老张满怀希冀地看着陆崖,“我牺牲以后,孩子们是不是去二十六区上学了?去年应该命墟试炼了吧?他们考得怎么样?”

陆崖开始回忆,乾坤的父亲乾元这几天曾经整理过一份报告,里面是和陆崖曾经有过交集的所有人现状。

那份报告的主旨是想询问陆崖,对这些故交的现状是否满意,是不是要特殊照顾某些人。

当时陆崖在训练,那密密麻麻,事无巨细的名单他没有细看。

现在,他正在头脑风暴,回忆那份名单上的每一个细节。

“我抚恤金卖了一百二十万呢!够几个孩子好好读几年书了!”老张咧着嘴,露出几乎蛀光的黑牙。

“之前问你,你一直说五十万!现在才肯说实话是吧!”另一个老人咬牙切齿。

老张嘿嘿一笑:“我们玄石城的抚恤金给得够高吧?小馋虫,你记得我那些孙子孙女考怎么样不?张水灵、张蔷薇他们六个人,身份好不好?”

那一刻,陆崖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,在老张不断催促下,他翘起嘴角:“还行,考得还行,好几个【吏】,还有个【师】呢!”

老张狠狠一拍手,枯槁的一张老脸腾起为数不多的生机:“我就说吧,那几个孩子有出息!我这条老命换孩子们前途,值了!”

他笑着,在一群老兵中得意洋洋地眩耀着后辈的光宗耀祖。

他笑着,诉说自己是玄石城那批拿了抚恤金,来到矿场的八十多个侦察兵里,最后一个老死的。

苍天不负他,让陆崖给他带来了好消息。

却没看见陆崖的笑容几乎是僵在脸上,【龙瞳】陷入空洞与茫然。

“怎么了?”林橙橙感受到陆崖心中的滚滚波涛。

“我骗了他。”陆崖抿嘴。

“怎么了?他孙子们考得不好?”林橙橙问,“不过他们都快死了,临走编些好消息,也能让他们走得开心些,也算善意的谎言吧。”

陆崖摇头,在心中低语:“他的孙子孙女们,在五十区。”

“怎么可能,一百二十万的抚恤金,再怎么花也……”林橙橙疑惑。

“我记得乾元给我的那张表里写着。”陆崖看向老张笑得菊花般璨烂的脸,“他是逃兵……”

“那张表里写着,他被分配在一个八十人的侦查班里出去执行任务。”

“他们,都做了逃兵。”

“逃兵没有抚恤金。”

“而且要罚钱。”

“很多,很多的钱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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