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昊睁开眼的时候，天刚亮。雪停了，亭子里冷得像冰窖，但怀里的人还在，呼吸均匀。他没动，怕吵醒她，只是慢慢把手从她腰上抽出来，轻轻揉了揉发麻的胳膊。
外头结了一层薄霜，石桌上的蜡烛早就灭了。他记得昨晚说过的话——今天就走，去龙虎山。
他站起身，活动了下手脚，右臂那道伤还是隐隐作痛。他从袖子里摸出徐凤年给的木牌，看了两眼，收好。然后蹲下生火，把干粮架在火堆上烤。
过了会儿，陈渔翻了个身，睁开了眼。
“醒了？”赵昊递过去一块热乎的饼，“吃点东西，待会要赶路。”
她坐起来，接过饼，小口咬着，眼神有点恍惚。
“昨晚……都记得吧？”他问。
她点头，没说话。
“那你还信我吗？”
她抬眼看过来：“你要是现在反悔，让我回去，我也不会怪你。”
“我干嘛反悔？”他笑了一声，“我都把你骗到手了，还能放你跑？这波血赚。”
她瞪他一眼，嘴角却翘了下。
两人吃完，赵昊背起包袱，往亭子外走。陈渔跟在后面，脚步迟疑了一下。
“怎么？”他回头。
“琴……我没拿。”
“哦。”他停下，“你要不要回去拿？”
“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她摇头，“我只是觉得，好像一走，就什么都没了。”
“你有我。”他说，“其他的都是附加品。”
她看着他，目光软了下来。
“走吧。”他伸出手，“别回头。”
她犹豫一秒，把手放上去。
两人沿着湖边小路往外走，天色灰白，地上积雪未化，踩上去咯吱响。路上没人，风还有点冷，吹得衣角乱飞。
走了半炷香时间，陈渔忽然问：“你说的龙虎山，在哪儿？”
“往前走就是。”他说，“听说以前有个叫李淳罡的老头在那儿住过，留下点剑意。我要去找找看。”
“剑意是什么？”
“说不清楚。”他想了想，“就像……你弹琴的时候，不用唱词，别人也能听懂你心里想什么。那种感觉，就是意。”
她点点头，没再问。
又走了一段，山路开始往上。坡陡，雪滑，赵昊走在前面，时不时回头拉她一把。
“累不？”他问。
“还好。”她喘了口气，“你不用管我，我自己能行。”
“我不是管你。”他说，“我是怕你摔了，回头赖我。”
她轻哼一声：“你倒是挺了解我。”
“那当然。”他得意，“我攻略女生从来没失手过。”
“谁是你攻略的？”
“你不就是？”他笑嘻嘻，“昨晚上还说要听听心跳，这不是明摆着给我机会？”
她脸一红，甩开他的手：“闭嘴。”
“不闭。”他继续走，“等到了龙虎山，我让你听个够。”
她没再理他，加快脚步跟上。
山越来越高，雾也起来了，眼前一片白。赵昊停下，闭眼感应了一下。
“怎么了？”她问。
“没什么。”他摇头，“就是感觉……有点不对劲。按理说这种地方，灵气应该更浓才对，但现在反而压着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盖住了。”
“需要我帮忙吗？”
“你帮我看着路就行。”他说，“别的交给我。”
她点点头。
两人继续往上走。雾越来越厚，能见度不到三丈。赵昊走在前头，一只手始终虚扶着身后，防着她跟丢。
突然，他脚步一顿。
“怎么了？”她问。
“刚才……有一股气流掠过去了。”他低声说，“很淡，但确实是剑气残留。”
“在哪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他皱眉，“太散了，抓不住。不过既然能感觉到，说明离得不远。”
“那我们继续？”
“必须继续。”他抬头看山顶方向，“来都来了，总不能空着手回去。再说，我答应过你的事，就得做到。”
“什么事？”
“带你去看更大的世界。”他说，“不止是武帝城，也不止是这片湖。我想让你知道，你不是只能坐在亭子里等人听你弹琴。你可以站在万人面前，让所有人都为你停下脚步。”
她看着他，没说话。
“我知道你现在还不信。”他笑了笑，“等找到了剑意，你就明白了。力量这东西，不是为了打架用的，是为了让你有底气说‘我不想要’。”
她低头，声音很轻：“那你想要什么？”
“我想要你。”他说，“而且我已经拿到了。”
她抬眼看他，目光微微颤动。
他没躲，直视着她：“所以接下来这一路，不管遇到什么，我都不会松手。你要是累了，我就背你。你要是怕了，我就挡在你前面。你想回头，我也随你。但只要你还在往前走，我就一定陪你走到最后。”
她没说话，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。
他笑了下，继续往前走。
雾中隐约传来风声，像是某种低语。赵昊忽然抬起手，示意她停下。
“又有动静。”他闭眼凝神。
一道极细的气流擦过脸颊，像是刀锋划过皮肤。他猛地睁眼，看向左侧山壁。
“那边！”他拉着陈渔快步过去。
山壁下有一块石碑，半埋在雪里，字迹模糊。赵昊蹲下，用手拂去积雪。
“两袖青蛇？”他念出上面的字，“这名字听着就帅。”
“这是他留下的？”陈渔问。
“应该是。”赵昊伸手触碰石碑，“剑意不会自己消失，只会藏起来。有人刻下这些字，说明曾经有人来过，试过，但没成功。”
“那你呢？”
“我比他们强。”他说，“我不光要找到剑意，还得把它带回去。不然怎么镇得住那些天天想搞事的家伙？”
“你在担心什么人？”
“以后你会见到的。”他站起身，“总之，不能弱。我不想哪天被人打上门，还得靠你弹琴退敌。”
她轻笑：“我可不会打架。”
“你不用。”他说，“你只要站在我身边就行。其他人看到你，就知道我赵昊不是好惹的。”
“油嘴滑舌。”
“实话实说。”
她不再反驳，只是默默跟在他身边。
雾渐渐散了些，前方山路分岔，一条往左通向断崖，一条往右深入山谷。
赵昊站在路口，左右看了看。
“走哪边？”她问。
“右边。”他说，“左边太干净了，一点痕迹都没有。右边有脚印，虽然被雪盖了大半，但还能看出有人走过。”
“你怎么看得出来？”
“我眼睛毒。”他咧嘴一笑，“当主播练出来的，连弹幕里的黑粉都能一眼揪出来。”
她忍不住笑出声。
两人踏上右路。地面越来越硬，雪也少了。走着走着，赵昊忽然停下。
“又来了。”他闭眼。
这一次，气流更强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远处震动。他猛地睁开眼，看向山谷深处。
“就在前面。”他声音沉下来，“我能感觉到。”
“你准备好了吗？”
“早就好了。”他深吸一口气，“等这一刻好久了。”
他迈步向前，步伐坚定。陈渔跟在后面，手指悄悄勾住了他的衣角。
山谷尽头是一片空地，中央立着一根断裂的石柱，顶端裂开，像是被什么东西劈过。
赵昊走近石柱，伸手触摸裂缝。
指尖传来一阵刺痛，像是被电流击中。他没有缩手，反而用力按了上去。
“果然在这里。”他低声说，“李淳罡，你藏得够深啊。”
石柱开始震动，裂缝中泛起微弱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