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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7章 夜深如墨,独对千谲(1 / 1)

柳川调信退去后,春坊偏殿陷入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。深紫色的漆函静静置于案上,在渐暗的天光里泛着幽微的冷光,像一只蛰伏的毒蛛,无声地张着口。光海君李珲独坐案后,背脊挺得笔直,指尖却冰凉,微微痉挛。他盯着那漆函,目光仿佛要将木匣灼穿,看透内里那两卷足以颠覆乾坤的纸帛。

殿内没有点灯,暮色如墨汁,从高大的窗棂外无声无息地漫进来,吞噬了梁柱的轮廓,淹没了地板的纹路,最终将他也一点点包裹进去。黑暗带来寒意,也带来一种扭曲的、令人窒息的静谧。白日巷中那首淫艳歪诗的余音,使者柳川调信不卑不亢却字字如刀的话语,尤其是国书上那些惊心动魄的字句——“建文苗裔”、“燕逆伪朝”、“顺我者昌,逆我者亡”——在黑暗中失去视觉的干扰后,反而更加清晰、更加尖锐地在他脑海中冲撞、回荡、绞杀。

建文之后?

荒谬!这定是那倭酋为掩饰其篡逆狼子野心,编造的弥天大谎!齐泰奏疏,必是伪作!

可……若是伪作,为何能如此详实?对燕王朱棣“佯狂”细节的描绘,与他幼时在宫中秘阁某本前朝野史残页上惊鸿一瞥的记载,何其相似!伪造者从何得知?那纸张的旧色,墨迹的沉黯,笔迹间那股属于忠臣烈士的、焦灼愤懑又决绝的气息……真能伪到如此地步?

光海君猛地闭眼,不敢再想下去。若是真的,大明王朝的根基将被这来自海外的毒火燎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。而他朝鲜,这个依附于大明这棵参天巨木数百年的藩国,将瞬间被抛入绝境。依附“伪朝”,是为不义;背叛“正统”,是为不忠。更重要的是,那羽柴赖陆,明明白白地将“依附燕逆伪朝”与“玉石俱焚”画上了等号。

这是一道没有退路的选择题。选大明,日本的大军顷刻便至,而“内帑亏空、边备废弛”的大明,真能如壬辰年那般,再次倾国来援吗?选赖陆的“建文正统”……且不说此举将彻底背弃三百年事大之礼,自绝于中华文明,单是那“岁输贡赋,共讨燕逆”的条件,便是要将朝鲜绑上倭人的战车,成为进攻大明的马前卒!无论选哪边,都是国破家亡,宗庙倾覆!

冷汗,终于涔涔而下,浸湿了内衫的领口。光海君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。他仿佛看见父王宣祖苍白病弱的脸,看见满朝文武争吵不休的嘴脸,看见汉城街头那些尚未从壬辰创伤中恢复、眼神麻木的百姓,更看见海天相接处,如乌云般压来的、舰首镶嵌着狰狞冲角的日本战船。

不,不能慌。绝对不能慌。

他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,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。他是世子,是未来的国君,是此刻必须拿主意的人。父王久病,朝政实际已多由他署理。这件事,决不能让那些只会空谈义理、互相倾轧的大臣们公开议论!一旦泄露,朝堂瞬间就会炸锅,北人、南人、西人必将以此为武器,攻讦不休,甚至可能引发内乱。

必须秘而不宣,必须独断。

他缓缓睁开眼,眸中那片刻的脆弱与惊惶已被压下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狼般的狠厉与决绝。他伸出手,却不是去碰那漆函,而是拿起案头一枚铜尺,轻轻敲击了一下手边的银磬。

“叮——”

清越的磬音在黑暗中荡开。

片刻,春坊辅德李贵的身影,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阴影处,躬身:“殿下。”

“两件事。”光海君的声音低沉而稳定,与方才的失态判若两人,“第一,方才入宫前,在贞善坊附近巷中吟诵淫诗之人,继续密查。不要惊动刑曹,用我们自己的人。重点查近日与对马岛、乃至日本有任何往来,或对倭事异常‘关切’的文人、胥吏,特别是……与北人诸公(李山海一系)或西人清流有所牵连者。要快,要密。”

李贵心头一凛。殿下这是怀疑那首看似荒唐的艳诗,并非偶然,而是与今日这封石破天惊的国书有所关联?甚至可能是朝中某派势力的试探或警告?他深深低头:“臣明白。”

“第二,”光海君顿了顿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铜尺,“你亲自去,秘密将柳川调信安置到北郊的‘碧梧别院’,加派可靠人手,名为保护,实为软禁。没有我的命令,任何人不得接近,他也不得传递任何消息出去。告诉他,国事重大,需细细思量,请他安心暂住。”

“是。”李贵应下,却未立即离去,犹豫了一下,低声道:“殿下,那国书之事……是否要禀报大君王上?或是召几位阁老……”

“不必。”光海君断然道,眼中寒光一闪,“父王圣体欠安,不宜惊扰。至于阁老……哼,现在告诉他们,除了吵翻天,有何益处?” 他语气放缓,却更显凝重,“李贵,此事关乎国运,一步踏错,便是万劫不复。在孤想清楚之前,绝不可泄露分毫。你,亲自掌管那漆函。从此刻起,春坊内外,加强戒备,所有出入人员,你亲自过目。”

“臣,万死以报殿下信重!” 李贵伏地叩首,心中沉甸甸的。他知道,自己已被绑上了世子这艘驶向惊涛骇浪的孤舟。

李贵领命而去,殿内重归黑暗与寂静。光海君却再也坐不住,他起身,在空旷的殿内缓缓踱步。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,一声声,敲在心头。

仅仅封锁消息是不够的。必须有所行动,必须试探,必须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。

他走到窗前,推开一道缝隙。冰冷的夜风灌入,带着汉城早春特有的、混杂着泥土与未散尽炊烟的气息。远处宫殿的灯火在夜色中明灭,如同鬼火。更远处,是沉睡的城市,是尚未知晓噩运将至的百万生灵。

“羽柴……赖陆……” 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,齿间磨出冰冷的恨意,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、对那未曾谋面的十五岁少年的忌惮与……一丝扭曲的好奇。究竟是怎样一个人,能想出如此毒辣、如此釜底抽薪的计策?男生女相?修罗玉面?这些市井流言和相术谶语,此刻在他心中拼凑成一个愈发诡异难测的形象。

他需要更多信息。关于赖陆本人,关于他麾下的兵力,关于日本国内的真正动向,关于那封“齐泰奏疏”的真伪可能性……他不能只听赖陆的一面之词,更不能只依靠朝鲜那些效率低下、且可能已被各党势力渗透的探查系统。

一个念头,如同暗夜中的电光,骤然划过脑海。

对马宗氏!柳川调信!他们是送信人,是威胁者,但也可能是……情报源。软禁他,不仅是为了封锁消息,更是为了创造一个可以“私下”交谈的环境。一个不受朝廷耳目干扰,可以谈论一些“上不得台面”的交易的环境。

还有……明朝。此事终究绕不开明朝。但如何向北京奏报?直接呈上这封宣称大明皇帝是“篡逆之后”的国书?那是自寻死路。必须找到一个委婉、妥帖,既能示警,又不至于引火烧身的方式。或许……可以通过那位据说已被倭人“静养”在使馆的明朝使臣?不,太直接,风险太大。

光海君的思绪在黑暗中飞速旋转,权衡着各种可能性与风险。每一套方案,都布满荆棘,都可能将国家拖入深渊。

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,殿外隐约传来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,随即是李贵压低的、带着惊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:“殿下,有紧急事禀!”

“进。”光海君转身,面沉如水。

李贵推门闪入,反手迅速掩上门,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,急步上前,凑到光海君耳边,用极低的声音道:“殿下,我们的人刚刚在追踪那吟诗狂徒时,在城西‘清吟阁’(汉城有名的妓馆)后巷,发现了这个。”

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方折叠的、染着些许污渍的薛涛笺,双手呈上。

光海君接过,就着窗外透入的微光展开。笺上字迹狂放潦草,墨迹深浅不一,正是白日巷中所闻那首艳诗的全文。但令他瞳孔骤缩的,是诗后空白处,以截然不同的、工整峭拔的笔迹,新添的一行小字批注:

“画皮易描,狼顾难藏。北阙笙歌,可镇海波?”

这行字,仿佛一道冰冷的闪电,劈开了光海君心中的迷雾!

“画皮易描”——直指那幅可能存在的、被刻意美化或扭曲的赖陆画像,或更泛指赖陆那具有迷惑性的外在!

“狼顾难藏”——用司马懿“狼顾之相”的典故,点明其枭雄野心,无论如何伪装,终将显露!

最关键的是后两句——“北阙笙歌,可镇海波?” 北阙,指王宫,也暗指沉迷享乐、不思危殆的朝廷(或特指某方势力)。这是在质问:汉城宫殿里的歌舞升平,能镇得住即将到来的海上风暴(倭患)吗?

这不是无聊文人的酒后涂鸦!这是知情人尖锐的警告!是投向深潭的一颗石子,意在试探,更是提醒!甚至……可能是一种变相的投诚或示警!

“清吟阁……是谁常去之处?这字迹,可曾见过?” 光海君声音沙哑,目光如炬,盯着李贵。

李贵额头见汗,低声道:“清吟阁背景复杂,各方势力皆有交集。这后添的字迹……臣觉得,有一两分像……像已致仕的前大司宪,宋淳的笔意。但不敢确定。宋公乃是清流,与西人、南人皆有旧谊,素以刚直敢言着称,壬辰年后因直言触怒当道,罢官归乡,就在京畿道附近。”

宋淳?光海君脑中飞快掠过这位老臣的信息。非北人核心,甚至因抨击过北人党某些作为而遭排挤。但他久历宦海,门生故旧不少,消息灵通。更重要的是,他以“明察”闻名,且对倭患始终抱有极高的警惕。

是他吗?他看到了什么?知道了什么?是通过什么渠道,得知了赖陆“画皮”之事,又对朝中“北阙笙歌”的麻木如此愤慨?这诗笺,是他故意留下,指引自己去看的?

无数疑问涌上心头。但这行批注,至少让光海君确认了一点:朝中并非全是醉生梦死、党同伐异之辈,也有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,看到了迫近的危机。这让他冰冷的心,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意,也更多了几分警惕——消息的扩散,可能比他预想的更快。

他将诗笺紧紧攥在手中,纸张的边缘刺痛掌心。

“备轿。” 他忽然道,声音斩钉截铁。

“殿下?” 李贵一愣,此刻宫门已下钥,世子深夜出宫,非同小可。

“去碧梧别院。” 光海君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,“孤要再见一见那位柳川调信。有些话……或许在‘天亮’之前,才能问得更清楚。”

与其在黑暗中独自焦虑猜测,不如主动出击,从这送信的“恶使”口中,撬出些真实的东西。哪怕只是片鳞半爪,也比完全懵懂无知要好。

夜色如墨,深重粘稠。光海君的轿辇悄无声息地离开昌德宫,没入汉城迷宫般的街巷。轿帘低垂,隔绝了外界。他闭目靠在轿厢内,手中依然紧握着那张诡异的诗笺。

前有赖陆国书如泰山压顶,后有朝中谜语似鬼火闪烁,内有党争倾轧如沸鼎扬汤,外有倭寇威胁似利剑悬颅。

这漫漫长夜,才刚刚开始。而他,光海君李珲,必须在这迷雾与荆棘中,为朝鲜,踏出一条或许根本不存在生路的……独木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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