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52章 添丁进口(1 / 1)

却说柳师师那一声“我好像也要生了”甫一出口,满堂众人先是一愣,随即哗然。

尤宝宝一个箭步抢上前去,指尖刚搭上柳师师腕脉,脸色便变了:“真是要生了!这脉象……”

话音未落,杨炯早已抢上前来,二话不说,弯腰就要将柳师师打横抱起。他此刻心慌意乱,哪里顾得上许多?只想着快些将人送进产房才好。

“你做什么?!”尤宝宝吓得魂飞魄散,厉声喝止,“快放下!她这是双胎,万一有个闪失……”

杨炯这才如梦初醒,慌忙将柳师师轻轻放回椅上,额上已是冷汗涔涔。

尤宝宝急得跺脚:“还愣着作甚?快抬软轿来!”

早有伶俐的丫鬟飞奔而去,不多时,便有四名健壮婆子抬着一架锦缎软轿匆匆赶来。

众人七手八脚将柳师师扶上轿去,那边小鱼儿也已被搀扶起来,两个孕妇一前一后,被簇拥着往早已备下的产房而去。

杨炯立在原地,看着这番忙乱景象,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。他虽已为人夫,却是头一遭遇上这般阵仗,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。

陆萱见他这般模样,忙上前低声道:“愣着作甚?还不快跟去守着!”

杨炯这才回过神来,“啊”了一声,拔腿便追。

谁知方跑出几步,忽想起什么,冲着尤宝宝的背影大喊道:“宝宝!你听着,若有个万一,我保大!一定要保大!!”

这一嗓子喊得响亮,廊下众人听得真切,先是一怔,随即忍俊不禁。

郑秋以袖掩口,嗔道:“这呆子,说的什么浑话!”眼底却漾开一丝暖意。

叶枝抿唇轻笑,与杨渝交换了个眼色,彼此心中皆道:这冤家,平日里没个正形,紧要关头倒是一片真心。

却说产房设在西厢的暖阁里,原是陆萱早两个月便命人收拾出来的。三明两暗五间大房打通了隔断,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,窗棂糊着高丽纸,既透光又避风。

里间设了两张雕花拔步床,相隔丈许,各悬着素色帐幔。外间摆了张紫檀长案,上头瓶炉三事、参汤药罐一应俱全,另有十数个丫鬟婆子垂手侍立,个个屏息凝神。

小鱼儿与柳师师被分别安置妥当,尤宝宝便吩咐众人各司其职。烧水的烧水,备布的备布,煎药的煎药,虽忙碌却不见慌乱。

几个有经验的稳婆上前查看二人情形,低声回禀道:“少夫人这是头胎,宫口才开二指,怕是要些时辰。”

此时杨炯等人已候在院中。

但见这庭院虽不大,却极是精致。东南角栽着一株百年紫薇,树干粗壮需两人合抱,此时虽非花期,枝叶却蓊蓊郁郁,遮出好大一片荫凉。

西墙根下种着一溜无尽夏绣球,廊下摆着几张藤椅,杨文和与谢南坐了上首,其余女眷或坐或立,皆朝着产房方向张望。

起初里头静悄悄的,只偶尔传出稳婆低声嘱咐的声音。

杨炯在廊下来回踱步,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两扇紧闭的槅扇门,掌心已是汗湿。

约莫过了一炷香工夫,忽听里头传出一声痛呼:“啊——!”

这一声又尖又利,直把杨炯惊得跳了起来,拔腿就要往门里冲。

郑秋眼疾手快,一把扯住他衣袖,嗔道:“你稳重些!生孩子都是这般,你进去不是添乱么?”

杨炯急得抓耳挠腮:“我……我听着心疼!”

“你心疼有什么用?”郑秋将他按在椅上,“里头有宝宝这等神医,有经验丰富的稳婆,你且安心等着便是。”

杨炯哪里坐得住?腾地又站起来,冲着门里喊道:“小鱼儿!相公在外头守着你!莫怕!待孩子生下来,相公给你洗脚!天天洗!”

这话一出,院里众人皆忍俊不禁。

杨文和咳嗽一声,以袖掩面;谢南哭笑不得,摇头叹气;郑秋等人更是以帕捂嘴,肩头耸动。

里头小鱼儿正疼得冷汗涔涔,忽听得这话,又羞又恼,带着哭腔喊道:“你……你闭嘴呀!要死啦——!”

杨文和实在看不过去,起身照他屁股就是一脚:“混账东西!说的什么腌臜话!给老子滚回来好生坐着!”

杨炯捂着屁股,委委屈屈退回廊下,却不肯走远,只立在离门三步处,伸着脖子往里瞧。那模样活像只被雨淋湿的鹌鹑,可怜又可笑。

杨文和见他这般,又是好气又是好笑,转头对陆萱道:“萱儿,你进去瞧瞧。有你在里头,她们两个也能安心些。”

陆萱闻言一愣:“爹,我……我不会接生……”

“傻孩子!”谢南起身推她,“你爹让你去,是让你去坐镇。你是她们的主心骨,有你在,她们才不慌。”说着不由分说,便将陆萱往门里送。

众女眷对视一眼,心中皆明。

如今王府长孙即将落地,这般紧要关头,公婆却让正室大妇入产房陪护,这其中的深意不言自明。

寻常高门大户,为避嫌计,主母是断不会进产房的,万一产妇有个三长两短,谁说得清是难产还是人为?

杨文和与谢南这般安排,分明是要给陆萱立威撑腰,昭告全家:陆萱是她们信得过的主母,将来无论发生何事,都有二老给她作保。

陆萱何等聪慧,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公婆苦心。她心中感激,也不多言,整了整衣衫便推门进去。

一进门,但见里间景象:小鱼儿躺在东边床上,一张小脸煞白,额发尽湿贴在颊边,正咬着唇强忍痛楚。

柳师师在西边床上,倒是坐得笔直,一双凤眼瞪得溜圆,看着小鱼儿那副模样,面上露出几分怯意,嘴上却不饶人:

“你……你叫得我心慌!真有这般疼么?”

小鱼儿正疼得厉害,闻言气得直喘,好半天才迸出一句:“你……你试试……”

“我才不试!”柳师师嘴硬,可话音未落,忽觉小腹一阵抽搐,疼得她“嘶”地吸了口凉气。

陆萱走到柳师师床边,仔细打量她神色,问道:“你到底是真要生,还是被小鱼儿吓的?”

柳师师愣了愣,自己也有些不确定:“我……我也不知道。就是觉得小腹一缩一缩的,以前从未有过……”

说着又是一阵抽痛,她眉头紧蹙,却强撑着不肯呼痛,只道:“可……可也不像她那般,叫得跟杀猪似的!”

“你才杀猪!”小鱼儿气得眼泪都出来了,“等我生完了,看我不撕了你的嘴!”

“来呀!怕你不成!”柳师师嘴上逞强,手却悄悄捂住了肚子。

尤宝宝正在查看小鱼儿情形,闻言回头瞪了二人一眼:“都什么时候了还斗嘴!留些力气生孩子是正经!”又对柳师师道:“你方才那是宫缩,现下才开始真要生了。快躺好,莫要乱动!”

话音甫落,柳师师忽觉一股剧痛从小腹炸开,猝不及防之下,“啊”地痛呼出声。

这一声不比小鱼儿方才那声小,倒把陆萱吓了一跳:“怎么了?!”

“她宫口开得快,这是真疼了。”尤宝宝一面吩咐婆子准备热水剪刀,一面对柳师师道:“柳姑娘,你既是双胎,更要比旁人多吃些苦。现下听我的,深呼吸,莫要乱喊,留着力气。”

柳师师疼得额上青筋直跳,哪里还顾得上逞强?只死死攥着床单,指甲都要嵌进木头里。

那边小鱼儿见她这般模样,竟还有心思嘲讽:“方才……方才是谁说我叫得像杀猪?你……你自己不也叫了?”

“我……我这是……”柳师师疼得话都说不连贯,“我这是……转移注意力!你懂什么!”

陆萱听得哭笑不得,刚要开口劝,忽见两个稳婆急急走来,一个道:“公主宫口已开六指了!”另一个道:“柳夫人这边更快,已开八指,怕是要先生产!”

尤宝宝当机立断:“既如此,先顾柳姑娘这边!双胎耽搁不得!”说着便往柳师师床边去,又吩咐婆子:“给公主含片参,攒着力气。”

屋里顿时忙作一团。几个婆子围着柳师师,有按腿的,有擦汗的,有递参汤的。

柳师师起初还强忍着,可那疼痛一阵紧似一阵,如潮水般涌来,终是忍不住放声痛呼:

“啊——!疼死我了!”

她这一喊,那边小鱼儿像是被激起了好胜心,也跟着大喊起来。

一时间,产房里此起彼伏,两个女子你一声我一声,倒像是在比谁的嗓门大。

“柳师师!你……你轻些喊!吵得我头疼!”

“你……你先管好你自己!”

“我偏要管!你喊得我心烦!”

“我就喊!啊——!”

……

陆萱站在两张床中间,听得一个头两个大。

刚要出言制止,忽觉双手一紧。低头看去,却是小鱼儿和柳师师不知何时,一人抓住了她一只手。

两个女子此刻皆是一头冷汗,面色苍白,眼里噙着泪花,可怜巴巴地望着陆萱,哪里还有方才斗嘴的气势?

“你别走……”小鱼儿声音发颤。

“好姐姐……你在这儿……我安心些……”柳师师也软了语气。

陆萱心中微软,反握住二人的手,温声道:“好,我不走。你们都要听宝宝的,好好用力。”

回答她的,只有断断续续的痛呼和哭喊。

却说外头,杨炯听得里边动静,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。那一声声痛呼像刀子似的扎在他心上,他在廊下转了一圈又一圈,恨不得冲进去替她们受了这苦。

谢南见他这般,叹道:“女人生孩子,本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。有的难产,三天三夜生不下来;有的即便生下来,产妇也……”

说到此处,声音微哽,想起自己当年生杨炯时,也是九死一生。

杨炯听得心惊,转头问:“娘,您生我时,也这般吓人?”

“混小子,问这些作甚!”谢南瞪他一眼,眼圈却红了,“哪个女人不是这般过来的?”

一旁李澈听了,小脸煞白,喃喃道:“太可怕了……我以后绝对不生!”

“死丫头,不许胡说!”谢南将她揽入怀中,轻轻点她额头,“女人这一生,要扮许多角色:女儿、妻子、母亲。你现在还小,世事无常,莫要自己给自己设限。”

李澈似懂非懂,偷偷瞥了眼杨炯,见他正焦灼地盯着产房门,心中忽地一动,暗想:若……若是为他,生一个……生一个倒是可以的。就一个!

此时日头渐西,暮色四合。

丫鬟们在廊下掌了灯,晕黄的光映着众人神色各异的脸。产房里的喊叫声时高时低,却始终未停。进出的婆子换了一盆又一盆血水,端出一碗又一碗参汤,可那两扇门始终紧闭。

杨炯心中暗自盘算:从午时到现在,已过了四五个时辰。小鱼儿是先发作的,怎么柳师师那边喊得反而更凶?他越想越慌,脚下一动,又要往门边凑。

刚迈出一步,忽觉衣袖被人拉住。

回头一看,却是歌璧不知何时来到身侧,正含笑望着他。

“你做什么?”杨炯皱眉。

歌璧不答,只浅浅一笑:“你心乱了。”

“废话!你妻子在里面生孩子,你能不乱?”杨炯没好气道。

“我没有妻子。”歌璧慢悠悠道。

“你……”杨炯气结,正要发作,却见歌璧抬手指向院墙边那丛无尽夏绣球,“你看。”

众人顺着她手指望去,但见夜色之中,那丛绣球花开得正盛。蓝紫粉白各色交织,团团簇簇如锦绣云霞。

最奇的是,明明已是七月末,按说花期将过,可这些花却开得比盛夏时还要繁茂,花瓣饱满莹润,在灯下泛着玉似的光泽。

杨炯怔了怔,道:“无尽夏本就能开到八月,金陵气候温润,二次开花也是常事。”

“可开得这般好,却是少见。”歌璧微笑,眼底掠过一丝深意,“花木通灵,这是吉兆。”

“你想说什么?”杨炯盯着她。

歌璧却不答,只从怀中取出一物,递到杨炯面前。那是一枚羊脂白玉佩,质地温润如凝脂,雕作团龙衔珠之形。龙身盘曲有致,鳞片纤毫毕现,龙目以两点墨翠镶嵌,在灯下泛着幽光。

最奇的是,那龙口衔的珠子竟是天然形成的血珀,殷红如霞,与白玉相映成趣。

“给你儿子的见面礼。”歌璧轻声道。

杨炯接过玉佩,只觉入手温润沉实,隐隐有暖意透出。他仔细端详片刻,忽地抬眼,一字一顿道:“你们密宗,也想争国教之位?”

歌璧耸耸肩,神色轻松:“我做姨母的,给孩子一件礼物罢了。你想得倒多。”

话音刚落,忽听远处传来梆子声——梆,梆,梆,正是寅初时分。

几乎与此同时,产房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啼哭:

“哇——!”

那哭声极有气力,冲破夜色,直上云霄。

院里众人先是一静,随即爆发出欢呼:“生了!!!”

不多时,房门吱呀一声打开,陆萱抱着个锦缎襁褓走出来。她面上带着疲惫的笑意,眼中却闪着光,对杨文和与谢南道:“爹,娘,小鱼儿生了个男孩!”

杨文和霍然起身,大步上前,小心翼翼接过长孙。

但见那孩子虽刚出生,却不像寻常婴孩那般皱巴巴的,反而眉目清秀,皮肤白里透红。一双眼睛微微睁开,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,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世界。

“好!好!”杨文和朗声大笑,眼角皱纹都舒展开来,“我杨家有后了!”

众人围拢过来,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。

郑秋细看孩子眉眼,笑道:“这鼻子嘴巴像小鱼儿,眉眼却像行章。”

叶枝附和:“可不是,瞧这双眼皮,和相公一模一样。”

杨文和越看越爱,抱着不肯撒手。

陆萱适时道:“爹,给孩子取个名字吧。”

杨文和沉吟片刻,目光在孩子脸上流连,缓缓道:“人心惟危,道心惟微,惟精惟一,允执厥中。我看,就叫杨执中,如何?”

此言一出,众人皆是一静。

允执厥中四字,出自《尚书》,向来有两重含义:一是指个人修身,要恪守本心,坚守正道;二是指君王治国,要不偏不倚,公平中正。用在嫡长子身上自然名正言顺,可用在庶长子身上,难免引人遐想。

可杨文和偏偏问的是陆萱的意见,且取名“执中”而非“允执”,这用意再明显不过:他只是借典故表达对长孙的期许,盼他将来能持守中正,为弟妹表率。

至于那更深层的意味,则被巧妙避开了。

陆萱何等聪慧,当即展颜一笑:“爹这名字取得极好。长子便是家中之长,正该为兄弟姐妹做出表率。执中守正,正是咱们杨家的家风。”顿了顿,又问:“那小名呢?叫山君好,还是斑奴好?”

山君是虎的别称,斑奴则是古人对虎的爱称。

杨文和见陆萱果然明白自己苦心,且应答得体,心中大慰,笑道:“山君气太重,斑奴亲切些。行章,你觉得如何?”

他唤了一声,却无人应答。

众人四下一看,才发现杨炯压根没凑过来看孩子,而是扒在产房门边,侧耳听着里头的动静。

柳师师还在生产,且已许久没听到她的声音了。

“师师!师师你怎么样了?”杨炯急得拍门,“宝宝!里头什么情形?”

里头传出尤宝宝疲惫却镇定的声音:“胎位有些偏,正在调整。柳姑娘方才用力过猛,现下没力气了,正含着参片攒劲呢。”

杨炯一听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他想起方才小鱼儿生产时的惊心动魄,又想到柳师师怀的是双胎,更是危险,一咬牙,冲着门里大喊:

“宝宝!你听着!我只要师师平安!孩子……孩子若实在不行,就……就保大!我说的算!一定要保大!”

他这话喊得声嘶力竭,院里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
岂料门里忽地传出柳师师虚弱却坚决的声音:“你……你闭嘴!谁……谁都不许动我的孩子!”

“柳师师!你少跟我耍混!”杨炯又急又气,“我说的算!”

“我不!你……你说的不算!”柳师师声音虽弱,却斩钉截铁,“我……我的孩子,一个都不能少!”

“师师!你听我说,咱们还年轻,以后……”

“都给我闭嘴!”

尤宝宝一声厉喝,打断了二人的争执。她似是烦极了,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怒意:“就是个胎位不正,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?有我在,大人孩子都给你们保下来!”

杨炯闻言大喜,高声道:“好宝宝!爱死你了!”

门里尤宝宝一愣,随即面上一红,无意间瞥见陆萱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,更是羞得耳根都红了,忙低头继续接生。

此时已是深夜,万籁俱寂。

产房里的动静时断时续,柳师师的呻吟声越来越弱,听得外头众人心急如焚。

忽然,平地起了一阵疾风。

那风来得突兀,卷得院中落叶纷飞,廊下灯笼摇晃不定。

众人抬头看时,但见天上乌云散去,一轮明月皎皎然悬在中天,清辉洒了满院。

更奇的是,月光照处,院中那株百年紫薇树,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出花朵来。

那花并非寻常紫薇的淡紫或粉红,而是红白两色交织。红色如胭脂染就,白色似素绢裁成,一簇簇一团团,开得如火如荼。

夜风过处,花瓣簌簌而动,隐约可见花蕊深处红白两色纠缠盘绕,竟如两条巨蟒相搏,又似双龙戏珠,在月下泛着莹莹光泽。

众人看得呆了,连杨炯都忘了焦急,怔怔望着这奇景。

歌璧立在一旁,仰头望着紫薇树,口中喃喃念诵着什么。那语调奇异,似梵唱又似古调,在夜风中飘散开去。

忽然,又是一阵狂风大作!

这一次风势更猛,吹得紫薇树哗啦作响,满树红白花瓣如雨纷落。那些花瓣在空中盘旋飞舞,红白交织,竟真如两条巨蟒腾空而起,在月下盘旋翻腾,绚烂至极。

就在此时——

“哇!”

“哇!”

两声啼哭,一先一后,从产房里传了出来。

哭声清亮,划破夜空。

门里顿时爆发出欢呼:“生了!生了!龙凤胎!姐弟平安!”

房门吱呀打开,陆萱一手抱着一个襁褓,笑着走出来。

她面色疲惫,眼中却满是喜悦:“爹,娘,师师生了龙凤胎!姐姐先出来,弟弟晚了一刻,都平安!”

众人一拥而上。

杨文和接过女婴,谢南接过男婴,细细端详。

那女婴生得极是标致,眉眼像极了柳师师,嘴唇却随了杨炯。此刻她已睁开眼,乌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,竟不怕生,直盯着杨文和瞧。

男婴则安静许多,不哭不闹,只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,静静看着这个世界。他容貌更似杨炯,尤其那挺直的鼻梁,与杨炯幼时一般无二。

谢南看着怀中孩子,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,连声道:“这俩孩子,一看就是有福气的!师师之前说了,若是女孩就叫柳眉,男孩就叫柳宫。”

杨文和正逗弄怀中的孙女,闻言眉头一皱:“什么柳眉柳宫?都是我杨家的孩子,姓什么柳?”他低头看孙女,那女婴竟冲他咧了咧嘴,似是笑了。

杨文和大喜,朗声笑道:“好丫头!有灵气!祖父给你取个好名字——以后你就叫杨明眉!眉清目明,聪慧伶俐。小名嘛……”他略一思索,“就叫小赤虬!好不好?”

那女婴似是听懂了,咿咿呀呀地叫起来,小手还一挥一挥的。

郑秋在旁笑道:“明者,心若明镜,知礼识理;眉者,目上之华,情之所寄。‘明眉’二字,意在以明养眉,以慧生姿。内怀明德,外具秀眉,性情清明,容貌温婉。爹这名字取得极好。”

谢南含笑点头,又看向怀中的男婴:“这个呢?姐姐叫明眉,弟弟该叫什么?”

杨文和几乎不假思索:“就叫杨明宫!明宫者,以明入其宫,以智安其位。内怀明德,外镇宫庭。小名……”他看了看怀中乖巧的孙女,又看看安静的孙子,笑道:“就叫升卿!愿他日后步步高升,为国之卿相!”

众人齐声赞好。

杨炯这时才凑过来,看着一双儿女,又是欢喜又是后怕,伸手想抱,又怕自己笨手笨脚。

还是陆萱将杨明眉接过来,轻轻放入他怀中,笑道:“抱稳了,这可是你的长女。”

杨炯抱着女儿,只觉小小软软的一团,轻得像片羽毛。他低头看时,小赤虬正睁着大眼睛看他,忽然咧嘴一笑,露出粉嫩的牙床。这一笑,直把杨炯的心都笑化了。

谢南见三个孙儿孙女皆平安落地,心中大石落地,当即吩咐:“传我的话:今日府中添丁进口,是大喜事!所有人,不论男女,一律赏三个月月钱!产房内外伺候的,再加赏半年!厨房连夜备宴,明日阖府庆贺!”

她又对陆萱道:“萱儿,你辛苦一夜,快回去歇着。这儿有我们照应。”转头又吩咐郑秋:“秋儿,你去库房取三对赤金长命锁、六匹云锦、十二匹软烟罗,再备上等燕窝、人参各十斤,给小鱼儿和师师补身子。另外……”

她想了想,“再去我私库里取那套红宝石头面,给小鱼儿;取那对翡翠镯子,给师师。她们为杨家开枝散叶,功不可没。”

郑秋一一应下,自去安排。

此时天已蒙蒙亮,东方泛起鱼肚白。

一夜惊心动魄,终是以大欢喜收场。

府中上下得了厚赏,个个喜笑颜开,奔走相告。厨房里煎炒烹炸之声不绝于耳,丫鬟婆子穿梭往来,准备着庆贺宴席。原先的紧张压抑一扫而空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欢腾喜庆。

杨文和与谢南抱着孙儿孙女,舍不得撒手。杨炯看看父亲怀中的杨执中,又看看自己怀中的杨明眉,再望望母亲怀中的杨明宫,心中被巨大的喜悦填满。他忽然想起昨夜那阵奇风、那树奇花、那轮明月,还有歌璧那句意味深长的“吉兆”。

也许,这三个孩子的降生,真预示着杨家未来的锦绣前程?

他低头,轻轻吻了吻女儿的额头。小赤虬咿呀一声,小手抓住他的手指,握得紧紧的。

廊外,晨光熹微,照在那株紫薇树上。昨夜那场花雨过后,树上红白花瓣已落尽,唯余青翠枝叶在晨风中轻轻摇曳。而墙边那丛无尽夏,依旧开得绚烂如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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