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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章 帷幕徐启(1 / 1)

十月廿九,寿春

诸葛诞左手按在垛口被冬雨浸透的夯土上,右手握着今晨刚送到的紫檀木匣。匣中黄帛诏书的内容,长史蒋班已在半刻钟前当着洛阳使者与众僚属的面,高声宣读完毕——晋位征东大将军,仪同三司,仍都督扬州诸军事,增邑三千户。城下,使者车马的青盖刚刚转过官道尽头的榆树林,消失在淮南深秋的寒雾里。

“恭喜使君!”蒋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那欣喜拿捏得恰到好处,既足够让尚未远去的使者隐约听闻,又压着一丝只有自己人能懂的紧绷,“司马大将军新承高位,百端待举,便首施恩典于扬州。如此信重,东南屏藩,非使君莫属!”

诸葛诞没有回头。他松开按着垛口的手,指腹沾了湿冷的泥灰。数月前战事留下的痕迹已被时间与奉命行事的民夫收拾大半,但极目望去,城外旷野仍是一片肃杀秋景。西北角那片野林边缘,地形显出异样——几处土堆明显是新覆土的痕迹,旁边散落着几片锈蚀的箭镞、半截埋入土中的皮靴。更远处,濒临淮水支流的方向,则能看到一些正在夯实的营寨地基轮廓,那是寿春的防务工程。

“伯平(蒋班字),”诸葛诞缓缓转身,将沉甸甸的木匣递还给他,声音平淡得像在议论天气,“你说,这用新墨写就的诏书,闻着该是什么味儿?”

蒋班双手接过木匣,被这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怔,旋即谨慎答道:“宫廷御制松烟墨,加以麝香、珍珠粉,历来有‘龙涎香’之誉,自然是清贵高华之气。”

“是么?”诸葛诞玄色貂裘的下摆扫过潮湿的台阶,开始向下走,话音随着步伐飘散在风里,“我方才接诏时,凑得近,倒觉得……那绢帛上透着一股药味。许是司马子上大将军府中,为司马子元居丧延医,药气浸染了箱柜罢。”

蒋班紧跟其后,闻言喉结滑动了一下,没敢接话。

下到城墙半腰的马道平台,诸葛诞忽然停步。此处无人,只有风穿过垛口的声音。他从怀中贴身内袋里,摸出那截褪色发硬的青色缠绳,紧紧攥在掌心。麻绳粗糙的纤维硌着皮肤,提醒他这是今年正月,毋丘俭的密使跪在堂下奉上的“信物”。彼时寿春内外暗流汹涌,他当机立断,斩使明志,将首级与自己的效忠书一并快马送往司马师大营。此举为他赢得了时间、信任,以及今日这份厚重的“恩赏”。

可这截本该随首级一同送走的绳子,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。

“使君,”蒋班的声音压得极低,目光扫过那截绳子,又迅速移开,仿佛那是什么灼眼的东西,“诏书已下,名位已正。朝廷……司马大将军的恩遇,可谓至极。只是……”他略作停顿,言辞愈发谨慎,“只是王基将军坐镇汝南,石苞、州泰二位刺史分驻谯郡、石亭驿——此皆司马子元生前深谋之局,锁钥已成,壁垒森严。如今新大将军承袭全盘,这些布置……便成了悬于东南、纹丝不动的铁钳。朝廷的周全,是滴水不漏的周全。”

诸葛诞将绳子慢慢绕在左手剑柄上,“断浪”剑的凉意透过缠绳传来。他眺望着远处那些新建营寨的方向,缓缓道:“是啊,周全。司马子元设下的铁钳未松半寸,子上又加盖了一方恩赏的金印。这‘周全’二字,如今听来,倒像是一副现成的棺椁,里外都给我备齐了。他承袭的,又何止是大将军的名位呢。”他顿了顿,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、没有温度的弧度,“只是伯平,你闻不到么?那诏书的药味底下……还掺着一股子新铸刀剑的铁腥气。厚赏的锦缎下面,垫着的是三把出鞘的刀。”

蒋班后背泛起一层寒意,忙低声道:“使君明鉴万里。”

诸葛诞转身,继续向下走:“至于我们……朝廷要工匠、要铁料、要桐油修城,统统给,还要上表谢恩。另外,以我的名义,给王基、石苞、州泰三位各送一份淮南特产,贺其新任。礼要厚,言辞要谦。”

“属下明白。”蒋班深深一揖,知道这既是姿态,也是试探。

走到城门洞内,光线骤然暗下。诸葛诞最后看了一眼手中剑柄上那截刺眼的青绳,然后将其死死握入掌心,藏入袖中。

城门外,冬雨初歇的官道泥泞不堪,车辙与马蹄印交织,延伸向雾气迷蒙的北方,仿佛直通那座刚刚完成权力更迭、正散发出崭新而凛冽气息的洛阳城。

十一月十五夜,洛阳,大将军府东书房

司马昭食指抚过紫檀木案上一方金印的边棱——印是新的,“大将军印”四个缪篆笔画刚劲,棱角分明。印旁摆着另一方圆印,边角已被摩挲得温润光滑,那是兄长司马师生前常用的一方私印,底部刻着“子元手泽”。

烛火噼啪炸开一朵灯花。

贾充无声推门而入,将一份绢帛密报置于案上:“大将军,寿春回音。诸葛诞收下工匠物资单,叩谢天恩。”

司马昭“嗯”了一声,目光未离案上摊开的地图。这是一幅新绘的《天下州郡形势略》,绢底尚新,墨迹未全干。汉中插着一面褪色的蜀锦小旗,旗上绣着“姜”字;东南寿春插着青旗“诸葛”;狄道插黄旗“陈泰”;洛阳中心,则是三面交叠的玄色司马氏旗。

司马昭抬眼:“陛下近日如何?”

贾充向前半步,声音压得更低:“仍在读《汉书》。但据兰台当值的小黄门焦顺说,陛下连日抄录《霍光传》中‘宣帝韬晦’段落,纸篓中时有烧毁的诗稿残片,依稀见‘困龙’‘逆鳞’数字。”

司马昭点点头,神色无波。他推开金印,从案边匣中取出一卷空白诏书,提笔蘸墨。笔是狼毫,墨是贡品松烟,落纸无声。

“臣昭昧死言,”他写下开头,字迹稳健,“今外有吴蜀窥伺,内有淮南新平,疮痍未复,人心浮动。宜广布恩信,绥抚四方。请陛下降恩,凡毋丘俭、文钦案牵连之胁从、郡县僚属,罪止其身,父母妻子免坐,没入官奴婢者赦免归乡,以显天威浩荡,皇恩沛然……”

写到“皇恩”二字时,笔锋极轻微地顿了顿。

写完,他搁笔,将诏书推给贾充:“明日早朝,你代我呈上。语气要恳切,姿态要恭谨。”

贾充双手接过,迅速扫过内容,眼底闪过一丝了然。这不是仁慈,是收买,更是试探——试探那些藏在暗处、依旧怀念曹魏的“人心”,会捧着这份赦令感恩戴德,还是嗤之以鼻。

“还有,”司马昭起身,走到西墙边那幅巨大的《天下州郡舆图》前,目光落在洛水与黄河交汇处那片沃野,“洛、谷之交,水土丰饶。前番有司奏报,若于彼处督修水利,广设屯田,可岁增巨万之粮。”他手指在那片区域轻轻一叩,转向贾充,语气不容置疑,“此事由你总领,三日内,我要看到详尽的方略条陈。所需钱粮,”他略微停顿,每个字都清晰有力,“就从平定淮南的缴获中拨付。仗打完了,该让这些资财,去生养我们的土地和人了。”

“是!”贾充肃然领命。他深知此令分量——这不仅是恢复生产,更是将一场血腥内战的战利品,迅速转化为新政权的根基与合法性。用叛乱者的鲜血浇铸的财富,来滋养朝廷的田畴,此中蕴含的震慑与怀柔,正是当下最需要的权术。

“陇右呢?”司马昭背对着他问。

“陈泰将军已至狄道,整编王经残部。邓艾将军移驻上邽,报称今冬羌部异动频繁,疑似姜维遣使联络。”

司马昭沉默片刻,抬手按在地图上“汉中”的位置。绢布微凉,底下是木板。“告诉陈泰,稳守即可。蜀人新得洮西之捷,然狄道未下,其势已竭。今冬……他们动不了。”

他说得笃定。贾充垂首应诺,退出书房。

门合拢后,司马昭独自立于图前。烛光将他身影拉长,投在“寿春”“洛阳”“长安”“成都”这些地名上。他伸出食指,在空中虚划一条线——从寿春到洛阳,六百里,快马一日可达。

“诸葛公休,”他轻声自语,“你要的,我给足了。接下来……该你落子了。”

同一夜,洛阳寝宫密室

曹髦扔掉烧秃的第三支笔,盯着铜盆中还在冒烟的纸灰。盆边散落着未烧尽的残片,能辨认出“霍光……族灭……”“宣帝隐忍……十年……”等字句。

焦伯跪在一旁,将新研的墨锭轻轻推近。

“焦伯,”曹髦忽然开口,声音沙哑,“你说,霍光废昌邑王时,可曾想过,自家也会有被族灭的一天?”

焦伯头埋得更低:“奴婢……不敢妄议史事。”

曹髦笑了,笑声干涩。他抓起一张新纸,却不下笔,只盯着跳跃的烛火。火光在他眼中映出两个晃动的光点,像某种被困住的活物。

“大将军今日上了奏表,”他像是在对焦伯说,又像自语,“请朕赦免毋丘俭、文钦案之胁从家属。言辞恳切,仁德备至。”

焦伯不敢接话。

“仁德……”曹髦重复这个词,手指无意识抠着案几边缘,指甲缝里嵌进木刺,“他司马昭在许昌扶丧回师时,六万大军压境,可曾想过‘仁德’?”

他猛地起身,走到墙边。那里挂着一幅旧卷轴,是祖父文帝曹丕的《典论·论文》真迹,末尾有“盖文章,经国之大业,不朽之盛事”一句。曹髦伸手触摸那些飞扬的字迹,指尖冰凉。

“焦伯,取朕的常服来。明日大将军既然要演‘忠勤为国’,朕便陪他演‘从善如流’。”他转身时,脸上已换上温润平静的神情,唯有眼底深处,那点炽烈的恨意如未熄的炭,在灰烬下暗红地灼烧。

同一时刻,汉中,丞相府校场

姜维松开手,那面洮西之战缴获的魏军“陈”字将旗飘落在地,旗角沾了尘土。

身后脚步声停在三步外。不用回头,他也知道是张翼。

“伯恭,”姜维望着北方,那里是秦岭层叠的灰色山影,“你说,司马昭此刻,最头疼的是什么?”

张翼沉默许久,缓缓摇头:“淮南。诸葛诞非王凌之孤忠,亦非毋丘俭之躁进。此人出身琅琊诸葛,名望足,羽翼广。虽履新寿春不久,然淮南士民多念其族兄(诸葛瑾、诸葛亮)之德,其人又素以智计深沉着称,善养人望,根基……怕是不易动摇。”

姜维点头,眼中闪过一丝锐光:“正因其‘智计深沉’,才更可能……不甘久居人下。”

风从校场掠过,卷起旗角的尘土。远处传来士卒操练的呼喝声,但听起来稀落——洮西虽胜,带回来的可战之兵已不足四万。

“那我们该头疼什么?”姜维又问。

这一次,张翼沉默得更久。冬寒凛冽,他裹了裹旧氅衣,声音沉缓如钝刀磨石:“汉中疲敝。去岁为支撑洮西之战,粮仓已空三成,民夫征发过度,今冬储粮不足。大将军,三年,至少三年,不能再动大兵。”

姜维背对着他,肩胛骨在铠甲下绷紧。最终,他弯腰捡起那面魏旗,抖落尘土,仔细叠好。

“传令,”他转身,脸上看不出情绪,“全军转入屯垦,修缮褒斜道栈道。派费曜去武都,抚慰羌部,许以明岁茶盐加倍。再让胡济去白水关,重设烽燧。”

张翼眼中掠过一丝意外,随即是更深的忧虑:“大将军,您是要……”

“下一次,”姜维打断他,目光越过张翼,投向更远的北方,“不走陇西。让陈泰和邓艾……猜不透。”

他攥紧手中那面魏旗,布料下的木杆发出细微的“嘎吱”声。

十一月十八,寿春

诸葛诞登上北城楼时,最后一抹冬日的余晖正从淮水西岸收尽。河面泛着铁灰色的冷光,对岸的魏军了望塔如黑色獠牙,刺入暮霭。

蒋班悄然出现在他身侧,低语:“洛阳使者已安顿。”

诸葛诞“嗯”了一声,从怀中取出一枚白玉珏。珏是半月形,边缘温润,正中一道金镶的裂痕——那司马师在平定毋丘俭后赠他的,说:“玉碎可镶,势断难续。公休,好自为之。”

“势断难续……”诸葛诞摩挲着那道金痕,忽然问,“伯平(蒋班字),若我现在反,有几成胜算?”

蒋班浑身一震,下意识看向左右。城楼上只有他们二人,守卒都在十步外的垛口。

“使君,三镇钳制,洛阳有备,吴人不可恃……”

“嗯。”诸葛诞缓缓点头,将玉珏收回怀中,没有立即说话。

长久的沉默里,他只将目光投向三个方向——先向南,长江烟波浩渺处;再转向北,洛阳宫阙遥不可及的方向;最后,落回脚下,城内灯火正一盏盏攀亮夜色,那是他的寿春,他此刻唯一能完全掌控、也必须牢牢握住的城池。

蒋班保持着躬身聆听的姿势,耐心等待。直到看见主公微微抬了下手,那是一个极其轻微、却不容置疑的“可退下”的手势。

“属下告退。”蒋班深揖一礼,不再多言,转身退下。脚步声在空旷的城楼阶梯上渐行渐远,最终被夜风吞没。

诸葛诞独自立于原地。风紧了,城头“诸葛”大旗猎猎抖开,每一次鼓荡都像一声沉闷的叹息。他按住剑柄,那截藏在袖中的青色缠绳,隔着布料和皮革,依然能感到它粗糙的存在,勒在掌心,微微发烫。

淮水在东边无声流淌,带走白日最后的天光,也带走了所有表面的言语与迟疑。

夜色,终于彻底吞没了城头。

十二月二十八暮,洛水北岸

司马昭倾尽最后一滴酒时,对岸林中惊起一群寒鸦。

浊酒入水,连涟漪都未激起,便被沉缓的暗流吞没。钟会立在他左后一步,目光追随着那些四散的鸟影,低声道:“大将军,酉时三刻了,风急,回吧。”

司马昭恍若未闻。他松开手,青铜酒爵坠入河边浅滩,半陷进淤泥。身后,贾充正展开新绘的《天下州郡舆图》初稿,绢面在寒风中哗啦轻响,他不得不用双手压住卷轴两端。

“公闾,”司马昭忽然开口,仍望着河水,“你说这洛水,自周公定鼎至今,流了多少年?”

贾充怔了怔,谨慎答道:“史载,成王营洛邑,卜涧水东、瀍水西,惟洛食。至今……千三百余载矣。”

“千三百年……”司马昭重复,唇角极淡地弯了弯,“见过多少王朝鼎革,多少誓约成灰。”

钟会垂眸:“水无常形,亦无常信。唯地势使然,由高向低,奔流不息。”

“地势使然。”司马昭颔首,终于转身。他的目光扫过贾充手中地图上蜿蜒的洛水线条,又掠过钟会沉静的脸,最后投向南方官道。

恰在此时,车轮声碾碎暮色。

一队玄色仪仗沿南岸官道行来,青盖辇车,朱漆辕木,左右虎贲持戟护卫。是天子车驾。帘幕低垂,经过水畔时,辇车速度似乎微不可察地缓了一刹,旋即恢复如常,向北宫方向驶去。

钟会眼角余光追随着那队仪仗,低声道:“车内有人掀帘窥视。”

司马昭摆摆手,未回头。他全部的注意力似乎仍在河上,但所有人都感到,那平静水面下,有无形的锋刃在刚刚那瞬息的对望中,完成了一次试探。

远处,几名背着柴捆的农人匆匆走过土坡,不敢抬眼。更远的枯树林边缘,似有马匹喷鼻声,很快又寂然。

贾充适时上前,手指点向地图某处:“大将军,此处,洛水与谷水交汇之野,若筑堰开渠,可溉良田万顷,岁增粮五十万斛,足养三万军。”

司马昭的目光从沉缓的洛水移向贾充手中地图上蜿蜒的线条,再缓缓扫过身侧的钟会、贾充。他的声音在河风里显得清晰而沉稳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夺意味:

“治水如治国。”

他略作停顿,目光如实质般扫过每个人的脸。

“需导,需疏,亦需固本浚源。此事关乎国本,当倾力为之。”

“谨遵大将军钧令!”两人齐声应道,深深躬身。他们听懂的,远不止是水利工程。钟会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锐光,贾充则下意识地将手中地图卷轴握得更紧——这既是国策,更是新时代的奠基宣言。

风骤紧,卷起河岸沙尘,扑人满面。司马昭最后看了一眼洛水。水流沉缓东去,带走去岁冬春的血腥、阴谋与亡魂,水面浮冰相互撞击,发出碎玉般的轻响。

他转身登车。玄漆安车驶离河岸时,夕阳最后一缕残光正从西边山脊沉没,将河水染成一种介于血与锈之间的暗红色。

车辙碾过冻土,留下两道深痕,很快被暮色淹没。

洛水不息。

对岸,辇车帘幕掀起一角。曹髦的目光越过河面,追随着那辆远去的安车,直到它消失在官道拐弯处。他放下帘子,指尖冰凉。

更下游的渡口旁,几名脚夫装扮的汉子正将货箱搬上渡船。其中一人抬头,朝安车消失的方向眯了眯眼——那是蒋班派出的寿春眼线之一。

河风呜咽着掠过枯苇,卷起零星未化的残雪。水面下,暗流盘绕,挟带着去岁未消的血腥气,无声涌向正元三年未知的河道。

独目已瞑。

狼顾将兴。

下一次惊涛,正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,悄然蓄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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