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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兄终·弟及(1 / 1)

正元二年闰正月末的许昌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寒冬更刺骨的滞重。

汉魏故城外的魏军大营,连绵的营帐在暮色中如同匍匐的巨兽。中军帅帐内,药味、血腥味与某种甜腥的腐败气息混杂在一起,四只青铜兽头炭盆烧得通红,却驱不散从紫檀木榻处散发出的寒意。帐幔低垂,光线昏暗如黄昏将尽,唯有榻边一盏雁足铜灯的火苗,随着帐外偶尔灌入的冷风摇曳不定,将司马师那张惨白如纸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。

他的左眼处层层包裹着素帛,边缘不断洇出黄红相间的脓血,每隔一两个时辰,近侍便要颤抖着手更换一次。每一次揭开旧帛,帐内那甜腥的腐败气便浓重一分。侍立在侧的医丞程平,面色灰败如将死之人。当尚书郎钟会又一次以目光询问时,程平只是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,嘴唇翕动,无声地吐出四个字:“毒已入髓。”

榻上的司马师大部分时间陷入昏睡,仅存的右眼时而睁开,浑浊的目光扫过帐顶无尽的虚空,时而会突然锐利如昔,猛地盯向帐门方向,仿佛在等待什么,又仿佛在警惕什么。剧痛如潮水般周期性袭来时,他咬紧牙关,脖颈与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,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锦被的边缘,指甲因过度用力而崩裂,渗出的血丝在月白色的被面上留下点点褐痕。他绝不出声呻吟,只有压抑在喉间的、拉风箱般的沉重呼吸,和偶尔身体无法控制的细微抽搐,泄露着这具躯体正在经历的凌迟。

铜漏滴答,在死寂的帐内格外刺耳,如同生命不可逆转的倒计时。

某次短暂清醒的间隙,司马师用微弱但异常清晰的气音对守候在侧的钟会说:“召……子上来……快。”

钟会领命,立即遣出心腹持司马师随身鱼符,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驰往洛阳。

在等待司马昭的三日里,司马师展现了他最后的、可怕的意志力。他强打精神,在又一次剧痛缓解的短暂清明中,听取了钟会关于各军安置、降卒处置及淮南诸郡官员任免的详细汇报。彼时他言语已极其艰难,声音嘶哑微弱如游丝,每一次开口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喉间血沫的杂音,完整的句子几乎无法说出。他时而用尚能活动的右手食指,在锦被上极其轻微地敲击——一下表示可,两下表示否。更多时候,是由跟随他多年的钟会,从他破碎的词句、眼神的落点、眉梢的牵动、甚至呼吸节奏的变化中,拼凑并揣摩其确切的意图。

“诸葛诞请功表章言辞恭顺,但要求全权都督扬州诸军事。”钟会跪在榻前,声音平稳而清晰。

司马师闭着眼,呼吸急促了些。食指在锦被上,极轻却决绝地敲了一下。

“王基、邓艾等诸将,均已按大将军既定方略上表,各部安置、调防事宜,具在此处。”钟会继续禀报,手中捧着一卷简略的文书,但并未展开详述——具体的布局,诸如移王基于汝南以钳制寿春,留邓艾休整以示抚慰等策,早在数日前已由司马师亲手裁定。此刻,他只需确认核心的意图是否依旧。

司马师的食指,再次敲下。一下,确认;片刻后,又一下,否决了某个微末的调整提议。

整个过程,帐内几乎只有钟会压低的语音,和那几乎微不可闻的敲击声。每一次敲击,都重若千钧,决定着千里之外的人事与兵锋。钟会全神贯注,目光须臾不离司马师那枯槁的手指和颤抖的眼睑,从最细微的动作中捕捉着意图的流转。这已不再是寻常的奏对,而是一种在生死边缘,凭借多年绝对信任与了解才能完成的、沉默的权力交付。

布置完这一切,司马师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心力。他睁开那只浑浊的右眼,看向钟会,目光深长而复杂,里面有关切,有托付,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遗憾。钟会眼眶瞬间红了,他重重顿首,额头触地,哽咽道:“大将军放心,会……必竭股肱,辅佐卫将军(司马昭),稳此局势。”

司马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,重新闭上眼。蜡黄的脸上,竟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、尘埃落定般的松弛。

帐外,许昌故城残破的城墙轮廓在寒夜里沉默。这座当年曹操“挟天子以令诸侯”的帝都,如今又要见证另一场权力的生死交割。

司马昭是踩着闰正月最后一天的暮色赶到的。

接到急报后,他仅率百余轻骑,换马不换人,日夜兼程。冲入许昌大营时,他玄色大氅上结满霜凌,满面尘土,眼窝深陷,下颌冒出青黑的胡茬。沿途将领军卒见到他,如同见到在惊涛中终于望见的岸,紧绷的气氛为之一缓,但看清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焦灼与悲戚后,所有人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。

掀开帅帐厚重的毡帘,那股混合着药味、血腥和腐败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,让司马昭瞬间窒息。他看到兄长形销骨立地陷在衾被中,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。疾步上前,跪倒在榻边,握住那只冰凉枯瘦的手,声音哽咽颤抖:“兄长!弟来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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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许是被这熟悉的温度和声音刺激,司马师缓缓睁开了右眼。那一刻,他眼中浑浊的迷雾仿佛被一阵狂风骤然吹散,竟迸发出最后、也是最为锐利清醒的光芒,如同回光返照的寒星,牢牢锁定了司马昭的脸。他反手,用惊人的力气抓住司马昭的手腕,指甲几乎掐进皮肉。

“子上……”声音嘶哑如破锣,带着血沫摩擦喉管的杂音,每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拼命挤出来,“事急矣……天下……四方皆虎狼……洛阳……宫中……尤有……稚子操刀……”

他剧烈喘息,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整个胸腔痛苦的起伏,喉间“嗬嗬”作响。近侍慌忙想上前,被他用眼神厉声制止。他积攒着力气,目光转向榻边案几——那里,大将军的金印、紫绶,以及那柄代表“代天子征伐”的假黄钺,在灯下泛着沉重冰冷的光泽。

司马师的手颤抖着,指向那印绶。钟会含泪上前,小心翼翼捧起,递到榻前。司马师没有去接印,而是再次抓住司马昭的手,死死按在那方冰凉的金印上。他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,手背青筋虬结,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生命力、未竟的野心和这副千斤重担,通过这触碰一并灌注给弟弟。

“……自为之!”他喉头滚动,吐出最后三个字,嘶哑却斩钉截铁,如同淬火的铁锤砸在砧上,“司马氏……兴衰……在此一择!”

话音未落,他眼中那骇人的光芒急速黯淡、涣散。他松开手,手臂无力地垂落,手指却极其轻微地动了动,指向悬挂在榻侧的一幅简陋舆图——那是他平日推演所用,上面用朱墨标记着魏国各方势力、边境要隘,以及无数潜在的、明面的威胁箭头。这个微小的动作,胜过千言万语:他交付的不仅仅是大将军的印绶,更是这副内忧外患、危机四伏的江山图景。

“大将军!”程平扑上前探脉,脸色骤变。

帐内瞬间被巨大的悲恸与更巨大的紧张笼罩。钟会第一个反应过来,他“唰”地转身,面向帐内肃立的贾充、王肃、傅嘏等核心幕僚将领,泪水滚落,声音却高昂清晰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:“大将军遗命!诸军——皆听司马公司马昭节度!敢有违逆者——军法从事!”

众人凛然,齐刷刷跪倒,甲胄兵刃碰撞之声清脆而肃杀:“谨遵遗命!愿奉司马公为主!”

司马昭紧紧握着那方还带着兄长最后体温的金印,印钮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。泪水终于决堤,滚过他布满尘土的脸颊。但悲痛之下,另一种更深沉、更冰冷的东西正在他眼底迅速沉淀、凝结。他俯身,在司马师已逐渐失去温度、再无反应的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、低沉而坚毅的声音说:

“兄长安心。弟……必不负所托。这江山,这司马氏,弟……扛得起。”

说完,他缓缓直起身,擦去眼泪。再抬头时,脸上悲戚仍在,但眼神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、近乎冷酷的平静。他环视帐中众人,目光所及,无人敢直视。

闰正月辛亥日,魏大将军司马师,薨于许昌军中,年四十八。

消息被严密封锁,但快马还是赶在司马昭正式发丧前,将密报递进了洛阳皇宫的深处。

在清凉殿东暖阁,少年皇帝曹髦屏退了所有宦官宫人。当他从心腹黄门手中接过那枚蜡丸,捏碎,展开密信,看清上面“司马师已薨”五个字时,身体猛地一晃,扶住案几才稳住。随即,一阵剧烈的颤抖从他指尖蔓延至全身,那不是恐惧,而是极度兴奋带来的失控。

“天助我也……天助我也!”他压低声音反复呢喃,苍白的脸上涌起病态的红潮,那双一直被谨慎和阴郁笼罩的眼睛,此刻迸发出属于他这个年纪才应有的、灼热而锐利的光芒,如同久困樊笼的幼兽终于嗅到了锁链锈蚀的气味。

他立刻召来了侍中王沈、尚书王经等寥寥几位他自认为可以倚仗的臣子。密议在压抑的激动中进行。曹髦断定,这是自他登基以来,不,是自曹芳被废以来,皇室最好的、也可能是最后的机会。司马昭新丧兄长,仓促继任,远在许昌,对洛阳军队掌控未固,朝廷人心必然浮动。

“此乃天赐良机,拨乱反正,正在此时!”曹髦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尖,他亲自口授,由王经笔录,草拟了一份在他看来精妙无比的诏书:

诏书首先以沉痛语气追怀司马师“为国操劳,不幸薨逝”,并“顺应舆情”,承认司马昭继承其兄大将军职衔。然而,笔锋随即一转,以“东南新定,非大将军威重无以镇抚”为由,命司马昭“暂驻许昌,总督善后,绥靖地方”。同时,以“京师不可久虚戎备”为名,命尚书傅嘏“即刻率领征讨大军主力,班师回朝,以卫宸极”。

盖上传国玉玺和皇帝行玺后,曹髦将诏书交给一名他认为绝对可靠的年轻黄门,命其即刻出发,送往许昌。“记住,”曹髦盯着黄门的眼睛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案沿,“务必亲手交到傅嘏手中!速去!”

使者策马出宫时,曹髦站在殿前高阶上,望着其背影消失在宫门之外。寒风卷起他单薄的袍角,他却感到一股久违的热流在胸中激荡。他仿佛已经看到傅嘏大军回京,司马昭被孤立在许昌,自己终于能像文帝、明帝那样,真正执掌乾坤。

他低估了太多。低估了司马昭在军中的根基,低估了钟会、贾充这些司马氏心腹的机变与狠辣,更高估了皇帝诏书在刀把子面前那层脆弱不堪的权威。

诏书抵达许昌大营时,司马昭正在与钟会、傅嘏、贾充等人密议发丧及回京事宜。

展开那卷黄帛,司马昭扫视一遍,脸上原本的悲戚与凝重瞬间冰消瓦解,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毫不掩饰的、冰冷而讥诮的笑意。他将诏书递给傅嘏,淡淡道: “傅尚书,陛下体恤你征战劳苦,欲让你独掌大军,风光回朝呢。”

傅嘏看完,脸色一变,立刻道:“此乃离间之计!昭公万万不可中计!大军岂可与主帅分离?”

钟会冷哼一声,眼中锐光一闪:“何止离间?这是欲将昭公困于许昌,成为无兵之帅,然后……”他做了个切割的手势,“陛下身边,必有奸佞小人献此毒计!”

司马昭站起身,走到帐中那幅巨大的舆图前,背对众人,沉默了片刻。帐内鸦雀无声,只闻炭火噼啪。当他转过身时,脸上已无半分犹疑,只有一种刀锋出鞘般的决断。

“陛下年少,为奸佞所惑。”他声音平稳,却字字如铁,“我等深受国恩,岂能坐视社稷危殆?非是抗旨,乃是清君侧,安国家!”他目光扫过众人,“我意已决,奉先兄灵柩,全军扶丧回京!沿途散发告示,言明皇帝身边有小人作祟,欲害国家柱石,我军回京,只为靖难护驾!”

“昭公英明!”钟会立即接口,“傅尚书可连夜起草奏表,陈说大军不可无帅、京师需藩屏之理,我等联署。表章与大军同行!同时,前锋精锐即刻控制许昌各处城门、武库、官道要隘!”

计议已定,整个许昌大营如同一架精密的杀戮机器,在夜色中轰然启动。司马昭一身素服,内衬软甲,骑马立于中军。六万大军,核心是司马师留下的百战精锐,尽管旗帜上加了孝带,但行列肃整,铠甲铿锵,杀气并未因丧事而减弱半分。司马师的灵柩由最精锐的虎贲营护卫,居于中军核心,这既是对逝者的哀荣,更是一面鲜明的政治旗帜,无声地宣示着司马昭权力的合法与正统来源。

大军开拔,滚滚向西北洛阳而去。沿途郡县,地方官员望见这扶丧而归却军容鼎盛、隐隐带着迫人威压的队伍,无不胆战心惊,只能按要求提供粮草,确保官道畅通。司马昭方面则不断散布消息:皇帝被小人蒙蔽,欲对安定淮南、有大功于国的司马氏不利,大军回京纯为“清君侧、靖国难”。

二月初五,大军抵达洛阳郊外,在洛水南岸择险要处扎下营寨。营垒森严,栅栏、壕沟、拒马一应俱全,鹿角如林,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,与洛水北岸的洛阳城隔河相望。连绵的灯火映亮半边夜空,如同一头盘踞的巨兽,沉默地亮出了爪牙。

这一举动,没有攻城,没有叫骂,但其中蕴含的不容置疑的威慑,比任何檄文都要直白有力——我不进去,但你也别想再有任何动作。

洛阳城,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和紧张攫住。文武百官、世家大族闻讯,心思各异。多数人紧闭府门,静观其变;少数与曹髦或有旧谊、或心存魏室的官员,则感到灭顶之灾般的寒意。守城将领更是惶惶不可终日,没有朝廷明确指令(而朝廷此刻已名存实亡),他们既不敢开城迎接这“扶丧靖难”的大军,更不敢有一丝一毫武力对抗的表示。

傅嘏的奏表(实为最后通牒)就在这时送入宫中。措辞依旧恭谨,但意思强硬如铁:大军不可一日无帅,此乃国家常制;京师重地,非司马公威严重望不足以镇守安辑;请陛下“顺应军民之吁请”,正式授予司马昭大将军之位,使之入京辅政,则天下幸甚,社稷幸甚。

曹髦被困在了他的皇宫里。他发现自己的旨意连宫门都出不去,他试图召见禁军将领,来的几人要么支支吾吾,要么干脆托病不出。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,没有实权的皇位是何等脆弱,那身衮服和那方玉玺,在真正的刀兵面前,轻飘飘如同一张废纸。愤怒、恐惧、被戏耍的屈辱、还有深不见底的绝望,几乎将他吞噬。

在绝对的武力威慑和政治孤立下,任何挣扎都显得可笑而徒劳。

二月初五,一道新的诏书从宫中发出。诏书“恳切”赞扬司马昭“克承兄志,安定东南,功在社稷”,并“顺应天意民心”,拜司马昭为大将军、录尚书事、都督中外诸军事,完全继承了司马师的所有权位。诏书中特意强调“兄终弟及,古之常典”、“国之柱石,非卿莫属”,试图为这场赤裸裸的逼宫披上一件合礼合法的外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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诏书送到洛水南岸大营时,司马昭并未显得多么兴奋。他恭敬地接诏,谢恩,礼仪周全。然后,他独自策马,来到营旁一处可以眺望许昌方向的高坡。

时近黄昏,残阳如血,将西边的天空和绵延的原野染成一片壮阔而凄烈的金红。他手中摩挲着那方刚刚被皇帝诏书确认的大将军金印,冰凉坚硬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。远处,许昌早已消失在苍茫的地平线下,连同兄长最后的气息,一起沉入了无尽的黑暗。

他想起兄长枯槁的手抓住自己时的力度,想起那幅标记着无数隐患的舆图。他望向北方暮色中逐渐亮起星点火光的洛阳城阙,那里有惶恐的年轻皇帝,有心思各异的满朝朱紫,有仍未散尽的忠魏阴魂。他也想起西边蜀汉的姜维,东南孙吴的虎视,以及国内如诸葛诞般尚未完全抚平的暗流。

风很大,吹动他素白的衣袍和额前散落的发丝,猎猎作响。他缓缓收回目光,望向脚下连绵的营寨,望向那些在寒风中依旧肃立、等待他命令的将士。灯火依次燃起,蜿蜒如龙。

最终,他眼中所有的波澜归于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与坚定。那平静之下,是已淬炼成钢的决心,是洞察世情后的冷酷,是即将开启一个新时代的觉悟。

兄长的时代,随着许昌的落日,彻底结束了。

他调转马头,不再回望。面向洛阳,轻轻一夹马腹。

身后,如林的营寨中,响起低沉而雄浑的号角。那是整备与警戒的信号,各营灯火通明,人马肃然,为明日清晨进入那座古老的帝都,做着最后的准备。 连绵的灯火蜿蜒如一条蓄势的巨龙。

一个属于司马昭的、或许更加酷烈直接的时代,正随着洛水上升起的寒雾,悄然降临。远方,最后一点霞光被地平线吞没,黑夜彻底笼罩了四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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