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枫那场关于科学筑基的讲法,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在青云宗内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。其影响远不止于提振了低阶弟子的信心,更在宗门高层与修行体系的细微处,引发了深远的变化。
刑铁长老自那日后,修炼时便多了一份以往不曾有的“审视”。他主修的金系功法《庚金裂煞诀》刚猛无俦,讲究一往无前,将灵力锤炼得如同百炼精金,无坚不摧。以往,他只觉得灵基越凝实、越坚固越好。但听了林枫关于“结构力学”、“应力分散”的论述后,他内视自身那如同铁砧般沉凝、却略显呆板的灵基,不禁陷入了沉思。
“是否……太过追求极致的‘刚’而失了‘韧’?”刑铁长老尝试着在维持灵基主体结构不变的前提下,模仿林枫提到的“多面体”概念,微调了灵基边缘一些灵力流转的棱角,使其在受到冲击时,能多一分卸力的馀地。仅仅是这般细微的调整,在一次与弟子切磋硬接一记重击时,他便感觉反震之力似乎被引导分散了少许,手臂的酸麻感减轻了一分!这细微的差别,对于常年游走于战斗之间的他而言,感受尤为明显。
“这小子……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!”刑铁长老心中暗忖,对林枫那套“格物之道”不再仅仅是信服其成果,更开始尝试理解并应用其背后的思路。
而玄云真人的感受则更为深刻。他修炼的《青木长春功》本就是木水相生的路数,温和绵长,擅养生、恢复与治疔。此前因旧伤困扰,灵力运转总有滞涩,如同河道中有顽石阻塞。得益于林枫改良的丹药,旧伤尽去,河道已然通畅。如今再结合林枫所言的“灵力流转效率”与“动态平衡”,他重新审视自身灵基。
他那原本如同古树年轮般一圈圈向内凝聚的灵基,开始被他尝试赋予一丝“流动”的意蕴。水属性灵力的柔润滋养与木属性灵力的生机勃发,不再仅仅是简单的并列,而是在灵基内部构成了更加精妙的循环。他感觉自身真元恢复的速度更快,施展治疔法术时,对灵力的掌控也更为精微,效果似乎也提升了些许。尤其是对水、木属性药力的催化与引导,仿佛有了新的方向。
“林枫此法,直指灵力运转之本源,不拘于特定属性,乃是一种‘道’与‘理’。”玄云真人感叹,“若能深入钻研,于万法皆有益处。”他更加坚定了支持林枫推广其理念的决心。
就连吴用和墨渊两位长老,虽未在自身功法上做出明显改变,但行事作风也潜移默化。吴用长老在处理庶务时,开始不自觉地思考如何“优化流程”、“量化指标”。墨渊长老在锤炼法器胚体时,除了千锤百炼的苦功,也开始关注材料内部的晶格走向与应力分布,虽然距离理解复合材料还差得远,但思维的种子已然埋下。
作为这一切变化的中心,林枫自身也并未停下脚步。
在系统浏览了守拙阁二层的众多筑基期功法后,他做出了一个让玄云真人都有些意外的选择——他主修的筑基功法,最终选定为最基础、最普通、几乎没有任何属性偏向的 《纳气诀》。
“林枫,这《纳气诀》虽中正平和,易于上手,但修炼速度缓慢,亦无任何特异之处,你为何……”玄云真人忍不住询问。
林枫解释道:“长老,弟子所倚仗者,并非功法本身带来的特性,而是弟子自行构筑的‘动态多面螺旋灵基’。此灵基自成体系,对灵气的吸收、炼化效率已远超寻常功法。《纳气决》无属性,正合我意,不会干扰我灵基自身运转,反能提供最纯净的筑基期灵力周天路径作为参考和基础支撑。弟子所需,乃一‘平台’,而非一栋‘缺省装修的房子’。”
玄云真人闻言,细细品味,不禁抚掌:“妙!此言大妙!以万法为基,筑自身之道!是老夫拘泥了。”
选定主修功法后,林枫也开始有针对性地弥补自身手段的不足。他目前攻击内核依赖于“计算力一号”,火球术经过优化威力尚可,御风诀在灵力精准控制下也足够灵活。但防御、探查、控制等方面确实存在短板。
他再次进入守拙阁,开始有选择地学习基础法术。
防御方面,他选择了土系基础法术 《石肤术》 。得益于自身灵根中兼具的土属性,学习起来并不算太难。他并未满足于简单地引动土灵之气复盖体表,而是尝试理解其灵力结构,如何形成致密的防护层,并思考能否与自身灵基的土系基底产生联动,甚至在受到攻击时,通过微操使石肤结构产生类似“反应装甲”的卸力效果。进展虽缓慢,但方向明确。
探查索敌方面,他选择了无属性基础法术 《灵目术》 。此法诀旨在提升目力,增强对灵气波动的感知。这对神识强大的林枫而言,学起来更是事半功倍。他很快掌握,并能结合自身神识扫描,使得对周围环境的观察更加细致入微。他甚至开始尝试记录不同物体、不同能量状态的“灵气光谱特征”,为未来可能的数据化识别打基础。
其他攻击属性,他也各自挑选了一种基础法术作为了解和研究对象:
木系:《缠绕术》。旨在催生藤蔓束缚对手。林枫学习时,更关注其灵力如何激发植物活性,控制生长方向,思考其能否应用于灵植培育,或与其他法术组合,形成控制链。
金系:《金针诀》。凝聚金灵之气化为细针攻击,穿透力强。林枫着重分析其灵力高度压缩与形态控制的原理,与他构想的“精准打击”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水系:《水箭术》。凝聚水灵之气化为箭矢。林枫研究其流体形态的塑造与维持,以及如何通过改变内部压力、旋转来提升威力或改变轨迹。
学习过程清淅地体现了灵根的影响。与自身灵根属性(火、木、土)相关的法术,上手极快,理解也更深;而与金、水属性直接相关的,则明显滞涩许多,需要花费更多心神去解析、仿真其灵力运转模式,进展缓慢。但这正符合他的预期——他学习这些法术,主要目的并非立刻用于实战,而是为了解析不同属性灵力的特性与运作规律,丰富自身的“数据库”,为未来的“万法归科”打下基础。
这一日,林枫在处理完自身的修炼功课后,找到了正在庶务殿核算帐目的吴用长老。
“吴长老,弟子有一事,想与您商议。”林枫开门见山。
“哦?林顾问但说无妨。”吴用长老放下玉简,笑眯眯地道。如今他对林枫是越看越满意,宗门财政因科学丹药大大改善,他这庶务长老也轻松了不少。
“弟子观宗门目前任务发放与奖励,多是直接给予灵石或特定资源,虽直接明了,但长远来看,略显粗放,且不利于激励弟子全面为宗门做贡献。”林枫道。
“哦?林顾问有何高见?”吴用长老来了兴趣。
“弟子设想,可否创建一套 ‘宗门贡献点’体系?”林枫阐述道,“即,将弟子为宗门完成的各项任务、做出的各种贡献(如巡逻、种植、炼丹、炼器、授课、甚至提出有效建议等),都量化为统一的‘贡献点’记录在案。宗门库房内的功法、法术、法器、丹药、灵材等资源,也明码标价,标注所需贡献点。弟子可根据自身须求,消耗贡献点自由兑换。”
他详细枚举好处:
“其一,激励全面贡献。弟子不再仅仅为了灵石或某个特定奖励去做任务,任何对宗门有益的行为都能积累贡献点,可极大调动积极性。”
“其二,优化资源分配。宗门可根据发展需要,调整不同任务贡献点的多少,引导弟子流向宗门急需的领域。资源兑换也能更清淅地反映其实际价值与稀缺程度。”
“其三,增强宗门凝聚力。贡献点体系将弟子个人利益与宗门发展更紧密地绑定,一荣俱荣。”
“其四,便于管理统计。所有贡献与兑换皆有记录,便于长老们掌握宗门运行状况,做出更精准的决策。”
吴用长老听得眼睛越来越亮,他精于算计,瞬间就明白了这其中蕴含的巨大价值!这简直是为宗门管理量身打造的精妙法门!
“妙!太妙了!”吴用长老拍案叫绝,“林顾问,此策大善!如此一来,宗门运转必将更为高效有序!只是……这贡献点的定价、任务难度的评定、记录方式等,还需细细规划。”
“此事确需从长计议。”林枫点头,“弟子可先草拟一份初步方案,包括贡献点获取途径、基础资源定价参考、以及记录所需的简易符阵或玉符设计思路,再与长老一同完善。”
“好!好!此事若成,林顾问又为我宗立下一大功啊!”吴用长老兴奋不已,仿佛已经看到了宗门井井有条、蓬勃发展的未来。
就在林枫与吴用长老初步敲定贡献点体系构想后不久,一名执事弟子前来通报:“吴长老,林顾问,山门外有客人来访,自称是‘百宝阁’清河坊分阁的阁主,钱万通。”
“百宝阁?”吴用长老微微一怔,看向林枫,“这可是云遥大陆上有名的商业联盟,势力遍布五域,一向中立,只做生意,不介入地域纷争。他们怎会突然来访我青云宗?”
林枫心中一动,想到了自己那供不应求的科学丹药。“或许是闻着味来了。吴长老,我们一同去见见这位钱阁主?”
“正该如此。”
青云殿偏厅,林枫与吴用长老见到了这位钱万通阁主。此人身材微胖,面容和善,穿着一身用料考究但毫不张扬的锦袍,修为气息内敛,看似只有筑基初期左右,但一双眼睛却透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与洞察力。
“哈哈,久闻青云宗人杰地灵,今日一见,青玄宗主座下果然是人才济济!钱某不请自来,冒昧打扰,还望吴长老、林小友勿怪!”钱万通笑容可鞠,言语客气,丝毫没有大势力代表的架子,令人如沐春风。
双方寒喧落座。钱万通也不绕弯子,直接表明了来意:“钱某此次前来,主要是听闻贵宗近来出产的一些丹药,品质极佳,效果稳定,远超同侪,心中仰慕不已。我百宝阁向来热衷于与各方俊杰合作,互通有无。不知贵宗可否有意,将部分高品阶的丹药,交由我百宝阁代为销售?价格方面,必定让贵宗满意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当然,合作是双向的。我百宝阁别的不敢说,渠道与资源还算广阔。贵宗若有何须求,无论是稀缺的灵材、罕见的古籍、还是某些……不太方便亲自打探的消息,我百宝阁或可提供一些助力。”
条件很诱人。直接将丹药卖给百宝阁,意味着更稳定、更广阔的市场,以及潜在的更高的利润和更丰富的资源获取渠道。
吴用长老看向林枫,示意由他主导谈判。毕竟丹药的内核在于林枫。
林枫沉吟片刻,开口道:“钱阁主好意,我宗心领。与百宝阁合作,确是我宗所愿。不过,关于丹药,有几点需事先言明。”
“林小友请讲。”
“第一,丹药可由百宝阁代理销售,但丹方与内核炼制工艺,乃我宗不传之秘,恕不能外泄。”
“这是自然!我百宝阁只做买卖,从不觊觎合作伙伴的独门技艺。”钱万通爽快答应。
“第二,我宗与坊市‘富贵楼’的王富贵掌柜已有合作在先,需保障其基本利益。百宝阁接手后,王掌柜处可转为局域分销或提供特定品类,具体方案可再议。”
“林小友重信守诺,令人佩服!此事好商量,绝不会让王掌柜难做。”钱万通点头,对林枫顾及旧情的行为似乎颇为赞赏。
“第三,我宗希望获得百宝阁的‘丙等’合作伙伴权限,能通过贵阁渠道,有限度地查询、购买一些特殊资源与情报。”林枫提出了自己的条件。这是他从吴用长老那里了解到的百宝阁合作等级,丙等已是不低的起步权限。
钱万通略一思索,便笑道:“以小友展现出的……嗯,独到技艺与潜力,丙等权限,绰绰有馀!钱某便可做主答应!”
谈判出乎意料的顺利。双方很快敲定了合作框架:百宝阁以高于市场价一成五的价格(略低于王富贵代理价,但销量预期大增),包销青云宗出产的中高阶科学丹药(低阶丹药仍可部分留给王富贵);同时向青云宗开放丙等资源购买与情报查询权限;青云宗则保证丹药的优先供应与品质。
“合作愉快!”钱万通笑容满面,旋即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林枫,似是无意间问道,“听闻林小友不仅于丹道一途天赋异禀,于炼器亦有不凡造诣?前日贵宗与赤炎门切磋,似乎有一柄灵动的飞剑,令人印象深刻啊。”
林枫心中了然,对方果然注意到了“计算力一号”。他面色不变,淡然道:“钱阁主过奖,不过是一柄自行温养的寻常飞剑,偶得灵感,略作优化罢了,尚不成熟,不值一提。”他轻轻带过,并未深谈。
钱万通是人精,见林枫不愿多谈,立刻哈哈一笑转移话题:“是小老儿唐突了。对了,初次见面,区区薄礼,不成敬意,还望林小友笑讷。”他取出一枚精致的玉简,“此乃我百宝阁编篡的《云遥大陆奇异灵材图谱》,收录了不少罕见灵材的特性与产地,或许对小友的研究有所帮助。”
林枫心中一动,接过玉简:“多谢钱阁主厚赠。”神识略微一扫,便发现其中记载的几种灵材,如“千锻星铁”、“柔水玉髓”、“噬能幽檀”等,其特性描述让他对下一代复合材料的构想瞬间迸发出新的灵感!
“哦,还有一事,”钱万通似乎想起什么,闲聊般说道,“据阁中传来的消息,中州那边,近来‘天机院’与‘千机阁’活动频繁,这些流派专研机关傀儡之术,据说弄出了些能自行演算、甚至模仿低阶法术的玩意,倒是与小友那飞剑的某些特点……嗯,各有千秋吧。”他话说得含糊,但意思很明显。
林枫心中微震。中州果然有类似技术!机关术?傀儡道?听描述,似乎更偏向于程序化的自动执行,而非他这种基于底层科学原理和实时计算的“智能”。这让他更加确信,自己的道路是独特且更具潜力的。
送走心满意足的钱万通后,吴用长老难掩兴奋:“林顾问,与百宝阁搭上线,我宗发展必将如虎添翼啊!”
林枫点头,但提醒道:“利益往来,需保持清醒。百宝阁看重的是我们的价值,我们亦要借其力壮大自身。此外,王掌柜那边,还需吴长老妥善安抚,毕竟是最初雪中送炭之人。”
“放心,此事包在我身上。”吴用长老拍胸脯保证。他清楚,王富贵代理丹药价格虽高两成,但销量有限,且局限于清河坊周边。与百宝阁合作,总量和利润无疑会大增,给王富贵一些补偿或局域专营权,完全可行。想必王富贵得知能与百宝阁间接搭上关系,也只会庆幸自己当初的投资眼光。
很快,王富贵收到了吴用长老的传讯。起初听闻百宝阁介入,他心中确实一紧,但得知青云宗并未抛弃他,反而给出了更优厚的补偿方案和部分产品的持续合作意向,他长舒一口气,甚至有些欣喜。能借着青云宗的关系,隐隐与百宝阁这等庞然大物产生一丝联系,对他这小商贾而言,已是天大的机缘!他对林枫和青云宗更是感激涕零。
至此,青云宗在击退外敌、内部革新之后,又成功开拓了与百宝阁这一重要外部渠道。 资源、情报的获取能力大大增强,宗门抗风险能力与未来发展潜力,得到了质的提升。林枫也通过完善自身手段、推动贡献点体系、促成对外合作,进一步巩固了其“科学顾问”的地位,并将“科学修仙”的影响力,由内而外,稳步拓展。一条更加广阔的道路,已在前方徐徐展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