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炎门来袭的影响,在青云宗上下休养生息、消化战果的氛围中悄然流逝。宗门内损毁的建筑被修复,消耗的物资得到补充,弟子们的心神也从大战的紧张中逐渐平复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与对未来的期盼。
经此一役,林枫“宗门科学顾问”的身份已然确立,其地位与威望,在年轻一代弟子中甚至隐隐超越了部分长老。所有人都知道,宗门未来的发展,乃至他们个人的道途,都与这位年轻的“林顾问”和他所代表的“格物之道,科学修仙”紧密相连。
这一日,晨曦微露,传功阁前的广场上已是人头攒动。几乎所有未曾当值的弟子,包括许多外门弟子和杂役,都早早聚集于此,翘首以盼。因为今日,正是林枫首次以“科学顾问”身份,进行公开讲法的日子。讲法的题目,早已通过执事弟子传达开来——《科学筑基论:从熵增到灵基,下品灵根的破境之路》。
这个题目,对于绝大多数资质普通、乃至低下的弟子而言,无异于黑暗中的一盏明灯!下品灵根,修仙界最底层的资质,难道也有系统化的、可复制的筑基之道?
时辰一到,林枫的身影出现在传功阁前的石台上。他依旧是一身素净的青袍,面容平静,眼神清澈,并无丝毫倨傲之色。他目光扫过下方一双双充满渴望、好奇、乃至些许质疑的眼睛,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淅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
“诸位同门,”林枫的声音平和而有力,“今日在此,非为传授某种惊天动地的秘法,亦非空谈玄奥大道。林某所欲言,乃是以‘格物’之精神,探究筑基之本源,以期为我等资质寻常者,寻一条清淅可见、有迹可循的破境之路。”
他开门见山,直接点明主旨,瞬间抓住了所有底层弟子的心。
“修行之始,在于引气。然天地灵气,纷繁杂乱,入我丹田,初时如同乱麻,此为何故?”林枫并未直接抛出“熵增”概念,而是用了一个修仙界常见的比喻,“便如同将这山谷中的清风、流水、落叶、尘埃,一并纳入一方小室,室内必然混乱不堪。此混乱、无序之态,我称之为——‘灵浊’。”
“传统筑基,讲究‘感悟’,于混沌中捕捉那一丝冥冥中的‘道韵’,凝聚灵基,化浊为清。此法固然有其道理,然过于依赖机缘与悟性,成功与否,难以预料。”林枫话锋一转,“而我之‘格物筑基法’,则将此过程,视为一个‘工程’!”
“工程?”台下弟子面面相觑,这个词对他们而言十分新奇。
“不错,工程!”林枫肯定道,“既为工程,便有目标,有步骤,有可量化之标准!筑基之目标,便是在我等丹田之内,构建一座稳定、高效、有序之‘灵基’!此灵基,便是镇压‘灵浊’,梳理灵力的内核!”
他开始深入浅出地阐述其内核理论:“何谓稳定?需结构合理,能承受灵力冲击而不溃!何谓高效?需灵力流转顺畅,损耗降至最低!何谓有序?需将原本混乱之灵力,约束于特定轨迹与形态之中!”
他以自身为例:“林某不才,亦是下品灵根,属性偏火,兼具木、土之性。”他坦然公布自身灵根,更让众多下品灵根弟子感到亲切与希望。“我之筑基,便是基于此理。我观火之烈而不驯,木之生而绵长,土之厚而载物,三者特性,并非只能简单叠加,更可相互制约,相辅相成!”
“故而,我为自己设计之灵基,并非传统圆坨坨一颗,或简单之塔、莲形态,而是一座动态多面螺旋之结构!”林枫以灵力在身前虚空勾勒出一个复杂的、由无数细小切面构成、缓缓旋转的立体模型。
“此结构,借鉴天地间诸多稳固形态。其多面,可分散冲击,如同山岩棱角;其螺旋,可引导灵力流转,如同江河旋涡;其动态,可随心意微调,适应不同法术须求。火灵之力居于内核,提供主要动能;木灵之力环绕滋养,增加轫性恢复;土灵之力构成框架基底,确保整体稳定不摇!”
他详细解释了如何通过精确控制灵力压缩比、旋转速度、结构应力分布等“参数”,来构建和优化这样一个灵基。虽然许多具体数据和计算模型他并未公开,但其清淅的思路、严谨的逻辑,以及对灵力本质的深刻洞察,已然让所有听众,包括在场旁听的几位筑基长老,都陷入了深深的思考。
刑铁长老(中品金、土灵根)听得不住点头,他修炼的功法刚猛霸道,对灵基的稳固要求极高,林枫所言的结构力学与应力分散,让他对自己的修炼有了新的想法。
玄云真人(中品木、水灵根)抚须沉吟,林枫提到的灵力流转效率与属性相生,与他擅长的治疔、恢复之道隐隐契合,感觉前方道路壑然开朗。
吴用长老(中品水、土灵根)则更关注那“可量化标准”和“工程化”思路,觉得若能将此理念用于管理,宗门效率必将再上一层楼。
连墨渊长老(中品金、火灵根),虽然依旧面无表情,但眼神闪铄,显然林枫将炼器中的结构理念应用于自身灵基构筑,给了他极大的触动。
至于弟子们,更是收获各异。林妙妙只觉得那几何结构的灵基美不胜收,与她研究的阵法几何学隐隐相通。铁山(无灵根)虽无法修炼灵力,但也听得津津有味,觉得其中蕴含的“结构稳定”道理,对他锤炼肉身亦有启发。周大壮(下品土、木、水灵根)和孙小梅(下品水、木、火灵根)更是如获至宝,感觉一直困扰自己的修炼迷雾被驱散了大半。
林枫最后总结道:“故而,筑基非是虚无缥缈之感悟,而是有法可依,有理可循之‘建设工程’!下品灵根,并非绝路,关键在于,你是否愿意以‘格物’之心,去审视自身,去理解灵力,去设计属于你自己的、最契合的‘道基’!”
讲法结束,全场寂静片刻,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!许多下品灵根弟子激动得热泪盈眶,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淅地看到了前路!
公开讲法,大获成功。“科学筑基论”如同一声春雷,震撼了所有青云宗弟子的心灵,极大地提振了他们的修行信心。林枫“格物致知”的理念,也借此深入人心。
然而,对于林枫自身而言,筑基只是起点。他的目光,早已投向了更遥远的金丹大道。
讲法之后数日,林枫在处理完宗门庶务、指导科学小队成员学习之馀,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对自身道途的思考中。
静室之内,他内视丹田。那“动态多面螺旋灵基”缓缓旋转,高效地吞吐着天地灵气,将其转化为精纯的真元。这灵基的设计,已然超越了青云宗守拙阁内大部分筑基功法的描述,是他科学思维的杰作。
但金丹呢?
根据他从守拙阁查阅的典籍以及向玄云真人请教所知,传统金丹之道,乃是将筑基灵基不断凝练、压缩,于虚无中点燃一点“神火”,溶铸精气神三宝,最终凝聚成一粒“金丹”。金丹成,则寿元大增,神通自成,可初步调动天地法则之力。
描述玄之又玄,内核在于“压缩”与“质变”。
“压缩……质变……”林枫喃喃自语,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前世那个终极能源的构想——可控核聚变!
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,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:
“如果将我的灵基,视为一个‘托卡马克’设备的磁场约束结构……那么,所要凝聚的金丹,是否就可以看作是被约束在其中、进行着极高密度能量聚合反应的——‘等离子体’?!!”
这个想法太过大胆,甚至有些疯狂!将自身视为一个人形反应堆?
但细细思之,却又有其内在逻辑。金丹修士动辄摧山断岳,呼风唤雨,其能量层级确实远超筑基,仿佛发生了质变。而核聚变,正是轻元素聚合为重元素,释放出远超化学反应的巨大能量!
“如果这个构想成立,”林枫眼神越来越亮,“那么凝聚金丹的内核难点,就在于两点:第一,如何将灵基(约束场)强化到足以承受并约束那恐怖的金丹(等离子体)能量?第二,如何‘点燃’这场反应,并使其稳定、持续地进行下去?”
这个“金丹反应堆”的构想,为他未来的道路指明了一个极具挑战性,却也充满无限可能的方向!
他意识到,要实现这个构想,他需要更坚实的理论支撑。而理论的来源,除了继续钻研传统金丹心得外,最重要的,便是那蕴含宇宙本源法则的——太初石刻!
他再次来到了后山那幽深的矿洞深处。斑驳的石板依旧静静矗立,其上纹路玄奥莫测。
这一次,林枫带着明确的目标而来——查找与“能量极高密度压缩”与“稳定控制”相关的法则纹路。
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,缓缓拂过石刻表面。那些描绘星河流转、粒子生灭的纹路在他“眼中”流淌。他摒弃杂念,全力运转自身的“动态多面螺旋灵基”,仿真着构想中那不断向内压缩、凝聚的过程,试图与石刻中可能存在的相应法则产生共鸣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。矿洞中寂静无声,只有林枫平稳的呼吸和心跳。
突然,当他将神识集中到石刻边缘一处极其复杂、由无数细微的三角形和奇异扭曲线条构成的局域时,他体内的灵基猛地一颤!仿佛遇到了某种同源或者更高层次的存在!
那股穿越残留的异种能量突然剧烈颤动 —— 这股能量因携带‘地球物理规则’的信息特征,竟能精准匹配石刻中‘高维振动’的法则频率,帮他瞬间解析出纹路中‘能量信息承载’的内核逻辑:能量纯度越高,其‘信息印记’越清淅。若非这股异种能量的共振,以他当前筑基初期的神识,至少需要三日才能勉强解读这部分内容,而此刻仅用半个时辰便壑然开朗。
他的“视野”中,那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,不再仅仅是平面的图案,而是构成了一个无比复杂的、多维的立体结构!它们演示着一种极其强大的、将物质与能量束缚在极微小尺度内的力量!这种力量,超越了电磁力,给人一种无坚不摧、永恒稳固之感!
“这是……强相互作用力?!或者说是此界某种类似的、涉及本源结合的至高法则的简化模型?!”林枫心中巨震!虽然他无法完全理解这组纹路的全部奥义,但其展现出的那种极致的“约束”与“稳定”的特性,正是他“金丹反应堆”构想中,强化“灵基约束场”所亟需的关键灵感!
这组纹路,为他指明了强化灵基结构、提升其承压与约束能力的一个可能方向!虽然前路漫漫,理解与应用都极其困难,但至少,他找到了一块至关重要的敲门砖!
欣喜之馀,林枫也清淅地认识到下一个瓶颈:无论是理解这组复杂纹路,还是未来构建并控制“金丹反应堆”,都对神识的强度、广度,尤其是计算力,提出了前所未有的超高要求! 他的筑基初期神识,以及目前“计算力一号”的辅助计算能力,还远远不够!
从矿洞返回后,林枫盘点自身。主修功法尚未最终选定,仍在浏览比较中。目前主要依靠自创的“动态多面螺旋灵基”本能运转吸收灵气,辅以一些通用的筑基期灵力淬炼法门。攻击手段以“计算力一号”为内核,法术方面则更多依赖于科学原理优化的各类基础法术。“三元协同战阵”是团队战术。防御则依赖大阵以及自身灵基的稳固性和灵活性。
他的实力体系,内核在于“科学思维”与“自定义结构”,与传统路径迥异,也意味着他无法完全照搬前人的经验。
数日后,林枫求见了青玄真人。
在青云殿后的一间静室内,林枫没有隐瞒,将自己的“金丹反应堆”构想,用青玄真人能理解的方式阐述出来:“宗主,弟子以为,金丹之境,或可视为一场发生于己身的‘能量跃迁’。筑基灵基,如同炉鼎与法阵,需极致稳固,以约束那即将诞生的、狂暴如星核之力。而金丹本身,便是那被约束的、高度凝聚的、进行着本质蜕变的‘本源神能’。弟子妄自揣测,此过程,非是简单的量变积累,更似……一种内在的、极致的蜕变与新生,需以无上意志与精微掌控,方可成就。”
他没有提及核聚变等词汇,但“能量跃迁”、“星核之力”、“本质蜕变”等描述,已然勾勒出一个与传统金丹理论既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宏大蓝图。
青玄真人听完,沉默良久,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思索。他从未听过有人如此描述金丹大道,将自身视为溶炉,将金丹视为被约束的狂暴能量源?这想法太过骇人听闻,却又隐隐触及了某种本质。
“你的想法……前所未有。”青玄真人缓缓道,“金丹与筑基,确是云泥之别。筑基仍在‘运用’灵力,而金丹,已初步‘掌控’规则,丹成一刻,寿延千载,神游太虚,乃真正踏入长生之门。其内核,在于‘神’与‘气’合,‘精’与‘丹’融,于渺渺中见真性,于混沌中开天地。你所谓之约束与跃迁,虽表述奇特,然其中对‘掌控’与‘质变’的强调,与传统之道亦有相通之处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林枫的目光充满了复杂与期待:“宗门如今,确只我一人成就金丹。非是功法缺失,实乃资质、资源、机缘所限。历代先辈,亦有不少惊才绝艳者困于筑基圆满,最终抱憾而坐化。你之构想,虽险,却或许……真是一条新路。”
他取出一枚古朴的玉简,递给林枫:“此乃我凝结金丹时的一些心得体悟,以及宗门收集的几位前辈留下的金丹笔记(皆止于初期)。你可拿去参考,但切记,万不可生搬硬套。你的路,终究要你自己来走。若有不明,或需验证之处,随时可来寻我。”
“多谢宗主!”林枫郑重接过玉简。有了青玄真人的心得和宗门前辈的笔记作为参照,他的“金丹反应堆”构想,便能更好地与传统理论对照、验证,避免走上致命的歧路。
离开青云殿,林枫仰望苍穹。筑基之道,他已用科学初步理清。金丹之途,一个基于“可控核聚变”灵感的宏大构想已然诞生,并找到了初步的理论支撑(太初石刻)和传统参照(宗主心得)。
前路依旧迷雾重重,对神识与计算力的巨大须求如同横亘在前的大山。但他心中并无畏惧,只有无尽的探索欲望。
科学的征途,从不止步。下一个高峰,名曰——金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