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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4章 唐使(感谢“你不喷我咋知道”的盟主打赏)(1 / 1)

萧弈倏地惊醒。

环顾一看,身处宣慰使府,榻上也没有旁人,方才松了一口大气。

方才做了一个梦,好坏参半。

大概梦到自己被周娥皇攻陷了,留在了楚地,一眨眼就生了三十个儿子,在他面前争位争得头破血流,结果一艘大战船忽然驶到他脸上,还说他答应归降大宋了。

他正要怒吼一声“我何时答应了”,忽听到了擂鼓之声。

“咚咚咚。”

“进来。”

张满屯推门进来,道:“将军,朝廷的文书昨夜就送到了,俺想着将军也该起来了,赶紧给你送来。”“你怎起这么早?看过文书了?”

“瞧将军说的,俺又不识字,就是潭州湿气太重,睡得不安稳。”

“你去买点生姜、陈皮煮水喝这头发挺凉快吧?”

“可愁死俺哩,回了开封,若教弟兄们瞧见了,又得笑话俺。”

萧弈听出来了,张满屯就是有点待不住了,道:“别急,等与南唐议和结束,与南汉的战事稍定,我们就回去,快了。”

“好哩!”

萧弈展开枢密院发的公文一看,心头叹了一口气,将公文塞到枕头下藏好。

“将军,朝廷怎么说?”

“又夸我了,李璨来了吗?”

“一大早就来了。”

“让他到校场等我,随我一起操练。”

“喏。”

操练完,萧弈边揩着汗,边向李璨道:“随我去外面吃点东西。”

萧弈挺喜欢到潭州街巷吃些东西,还能顺便感受民生,否则一天到晚待在宣慰使府里处理公务,忙得没时间出门。

就在城中鼓楼附近的小铺子里要了两碗米缆、一整只白斩鸡、两张胡饼。

“近来城中都在传我要当楚王,查了吗?可有人在背后指使?”

李璨沉吟道:“萧郎为何认为有幕后主谋?”

萧弈道:“等我回了开封,陛下问起此事,我难道该回答是民心所向吗?”

“如此,那便只能回答是南唐了,为了离间大周君臣。”

“果真没人指使?”

“此事想必是诸多原因促成,主使者并未查到,但潭州城中推波助澜者不少,咸师朗、曹英、孙朗等人皆有参与,对了,还有一人,在风头起了之后也参与了造势,萧郎恐怕猜不到是谁。”

“我猜不到?”萧弈道:“那你说,谁?”

“此事并非他们挑起,他们也可能是听闻了消息,认为萧郎有心王楚,顺势而为,且法不责众”“你说吧,我猜不到的那人是谁?”

“安友进。”

“他?”

萧弈确实没料到。

安友进不过是安审琦麾下家将,竟还参与到这种事情当中。

再回想,安审琦来信表态想要当面谈一谈,看来是希望自己当楚王。

到时,合力灭了南平?

想到这里,萧弈暗自摇头,不提楚地有无实力配合襄州攻南平,只要此事一旦被开封洞悉,恐怕安审琦性命难保。

“我就不出面了。”萧弈道:“你只当不知,只和安友进谈与襄州的生意往来。”

“那传言之事?”

“若查不到主使者,且等风头过去吧。你尽快树立权威,我在楚地不会待太久了。”

李璨道:“萧郎回程,依旧走襄州吗?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见到舍妹,还请告诉她,我这当兄长的无能,不能回中原重振家声了。”

“你不把她接到身边吗?”

“想来,她更习惯中原的生活,还请萧郎多费心。”

他们兄妹之事,萧弈管不了,点了点头

也许周娥皇自知酒后失言,其后两日没有来见萧弈。

金陵使者却是到了。

“这么快?”

萧弈听闻此事,也是十分诧异,道:“为何事先没有风声?”

“南唐使节并非乘官船,而是乘商船来的,在岳州并未表明身份,一直到了城门,才亮了旌节,此时,人已在节度使府见刘言。”

“先见刘言?”

一旁的李防提醒道:“刘言为节度使,你是宣慰使,唐使此举符合礼仪。”

阎晋卿问道:“但不知他们在商量什么,使君,是否摆驾节度使府。”

“不。”

萧弈沉得住气,道:“实权在我手中,南唐使者与刘言谈不出实质进展,他越想让我着急,我越不能急。”

“去请周廷望来见我。”

“对了,南唐使者是何人?”

“回使君,南唐只派了个虞部员外郎为主使,名帖还未送来,但小人从节度府打听到,他似乎叫韩韩熙载。”

“韩熙载?”

萧弈难得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。

阎晋卿眉头一挑,问道:“使君也识得韩叔言?”

萧弈反问道:“阎公认得他?”

“韩叔言自弱冠起就在中原扬文名啊,他是同光四年的进士。”

“中原的进士?”

“不错,那是庄宗皇帝在位最后一年,因此我记得清楚,韩熙载刚中进士,他父亲就卷入青州兵变,被驻在青州的平卢军将士强推为平卢留后。待朝廷平叛,斩韩光嗣,诛其亲族,韩熙载只好逃奔江南,此人颇有志气。”

“怎么说?”

“使君可记得三司使李谷?”

“自然记得。”

“李谷一向与韩熙载交好,亲自送他南渡,临行,韩熙载扬言“若江东相我,我当长驱以定中原’,李谷答“若中原相我,下江南探囊中物耳’,二十多年过去,今陛下已任李谷高官,韩熙载竟只是区区虞部员外郎,小时了了,大未必佳啊。”

虞部员外郎,也就和李防现在的官一样大,韩熙载却比李防大了二十多岁。

萧弈遂在心中定下方略,待见了韩熙载,可以用南唐不重用他的说法来策反对方。

不多时,周廷望到了。

萧弈留意到,周娥皇也作一身男装打扮,跟在周廷望身后。

可韩熙载却还没有从刘言那儿过来,相当不给面子。

萧弈也不打算给韩熙载面子,道:“阎公,明远兄,我尚有要事,你们与周典客一同见南唐使者便离开大堂,回头一看,周娥皇快步跟了出来,正在廊下张望,见了他,小跑着过来。

“你等等。”

只看她的眉目,萧弈便能感受到她的心意。

分明是江南女子,她竟比李昭宁更大胆主动些,再一想,这与境遇有关,周娥皇看似温婉,骨子里是自信的。

“你也太无礼了,唐使来了,你却不亲自见。”

“韩熙载更无礼,不来见我,先去见刘言。”

“他这才是循章办事呢。”

“我不管,我忙。”

“不知萧大使君打算忙何事?”

萧弈道:“我想私下接触一下韩熙载,你带我去驿馆吧,就称我是周廷望的牙兵。”

他这请求颇冒昧,周娥皇竟是答应下来。

“好啊。”

“这就答应了?”

“无妨,韩熙载是孙党,与宋齐丘、冯延已等人是政敌,你与他谈,不防碍我阿爷。”

“一个小小的虞部员外郎,你也了解?”

周娥皇背过双手,微微笑道:“你想知道,大可直接问,不必试探。”

“敢请赐教。”

“他可不仅是寻常的虞部员外郎,声名显赫,初至江南,便洋洋洒洒一篇《行止状》,气势恢宏,傲视天下,之后成为陛下的潜邸旧臣,其后以东宫旧僚身份一跃为知制诰,起草诏书。后来,是因陷入党争,被宋党排挤打压,才罢官外放,如今能升为虞部员外郎,与你夺取了楚地不无关系。”

“原来他这员外郎还是刚升上来的。”

两人聊着这些,不知不觉便到了驿馆。

萧弈来了才知原来周廷望带了许多随从护卫,把驿馆布置得如同南唐衙署一般。

他在大堂寻了个位置坐下,点了一桌酒菜,坐等韩熙载。

“上次的赌局,你可是输了,再教我一首曲子吧。”

“谁说我输了?没查到最后,谁知真相如何?”

“那你说,是谁人主使的?”

“也许就是这韩熙载呢?”

“空口无凭,他今日才入潭州,如何能做到?”

“安知他不是前几日就来了。”

萧弈其实是随口一说的,脑中有闪过这种猜测,当然也只是猜测而已。

周娥皇却不依,道:“你这人好生无赖,愿赌却不服输。”

“待我查清了,自会履约。”

“姑且信你一回。”

聊得好好的,周娥皇的眼眸忽又黯淡了些,道:“唐使既至,很快就要议和完成了吧?”

萧弈其实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。

到时,她就要回去了。

他却是正经地回答道:“只要你们不使诈,自能一切顺利。”

“那你说过再去铜官窑村看看,何时去?”

“你若想去,明日早些启程。”

“好。”

萧弈虽知她危险,终究是分别在即,了却她一个心愿也好。

说话间,外面传来动静,想必是韩熙载到了。

周娥皇起身,道:“我去支开周伯。”

“多谢。”

萧弈又独坐了一会儿,隐约听到外面的对话声。

“韩使君先到堂中用些酒菜。”

“周典客请自便,不必理会我。”

驿馆大堂的门被侍从推开。

萧弈转头看去,一人迈过门坎进来。

韩熙载年近五旬,头发大半霜白,却不象江南官员束着严谨的网巾,用了根木簪挽着发髻,颇显疏朗,腰带已解开了,一身南唐官制青袍穿出了魏晋长袍的潇洒感觉。

他走路时似腿脚不甚便利,却不显拖遝,见有人在,没有倨傲入座,反而先拱手作揖,动作舒展有度,语带笑意。

“阁下是?”

“在下是周典客麾下牙兵,敢问?”

“韩熙载。”

“久仰大名,不想竟能在此遇到韩公,公若不嫌弃,可先用些粗肴。”

“很丰盛啊。”

韩熙载笑着坐下,感慨道:“酒菜丰富得象是在等我一般。”

萧弈故意笑得拘谨,道:“本约了几个同袍,不想,周典客有事,带他们出去了,只好独自在这等着。“原来如此,我来出使,不曾想,北廷使者连接风宴也无,小家子气。”

“中原蛮夫,太怠慢韩公了。”

萧弈替韩熙载不平,骂了一句,端起酒杯,郑重道:“我素来景仰韩公之才,更敬佩韩公不畏奸党、仗义直言的风骨,今日有幸相逢,韩公但有驱使,绝无二话。”

“过誉了,萍水相逢,便是有缘,干。”

韩熙载为人颇豪爽,与他碰了一杯,仰头饮尽。

“韩公可有用的着我的地方?”

“若我想刺杀萧弈,你能做到吗?”

萧弈微微错愕,目光看去,发现韩熙载的眼睛锐利明亮,似能洞察人心,却又掩着一层笑意。“哈哈。”

韩熙载忽而朗笑,摆手道:“戏言尔,今国事至此,刺杀一人又有何用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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