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明坐在断崖前的石头上,眼睛闭着,手指搭在剑柄上。他的呼吸很慢,但耳朵听着四周的声音。风吹过树叶,远处有鸟叫,守兽的鼻息还在持续,灰白的气息一缕一缕飘向禁制。
他睁开眼,目光扫过前方的石梁。火把已经备好,队员们的装备也调整完毕。没人说话,也没人走动。他知道时间在走,半个时辰已经开始倒数。
他站起身,沿着队伍外围走了一圈。每经过一个人,就低声说一句:“火把点燃就扔,不要等。”“轻刃出鞘三寸,随时能动。”“别看那头兽的眼睛,盯住它的角。”
走到最后一个人时,他停了一下。那人手里的火把握得有点紧,指节泛白。路明没说什么,只是伸手碰了下对方手腕,轻轻压了一下。那人松了口气,手也放松了些。
他转身往回走,脚步不快。走到自己原先的位置,又停下,抬头看向对面山壁上的枯树。树枝稀疏,叶子掉得差不多了,风一吹,枝干晃动,发出轻微的响声。
他盯着那里看了几息。
风停了,树不动了,可他觉得刚才有一道视线从那个方向移开。不是错觉,是感觉。就像有人一直看着你,直到你抬头,他才转开脸。
他没动,也没喊。只是把左手慢慢放到了腰间的剑鞘上。
断崖东侧的岩缝里,一个人影贴着石壁站着。他穿着灰褐色的斗篷,颜色和岩石差不多。手里拿着一面铜镜,镜面朝下,没亮。他刚才用它看过下面的情况,现在不敢再用。
他盯着路明的方向,看到那人抬头望过来,心猛地一沉。他蹲低身子,背靠岩壁,等了几息才敢再探头。
下面的人已经不再看了,正低头整理自己的袖口。像是什么都没发现。
神秘人缓缓吐出一口气。他刚才差点用了铜镜第二次。还好收得快。他知道这种人不好惹,尤其是一个能在不动声色中掌控全局的对手。
他摸了摸袖子里的一张符箓。那是他最后的手段,能短暂扰乱灵力流动,让守兽提前暴起。只要下面乱起来,他就有机会冲进去。等他们拼得两败俱伤,门一开,东西就是他的。
他不怕等。
他只怕被发现。
路明重新坐下,双腿盘起,手放在膝盖上。他没有闭眼,而是盯着守兽脖颈的位置。刚才那一瞬间的波动又出现了。灰白气息流过去的时候,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光闪了一下,像水底的石头反光。
他记下了时间。
每次间隔差不多是七息。不是完全固定,但有规律。这说明阵法运转不是死的,而是随着守兽的呼吸起伏。破点可能就在这个节奏里。
他右手抬起,轻轻敲了下地面。指尖沾到一点湿气。早上露水重,地表还潮。他刚才洒的水线已经干了大半,但靠近禁制的地方还有些湿痕。
那些痕迹弯弯曲曲,像画出来的符。
他皱眉。
这不是自然形成的。水流被引导了,方向有目的性。像是某种标记。
他忽然想到什么,从怀里掏出那张草图。背面写着几行字,是他出发前记下的线索。他快速扫了一眼,目光落在其中一句上:“息动则脉现,水引则路通。”
他把纸折好,塞回去。
原来如此。
水能显脉,是因为禁制会吸走带有灵性的液体。刚才他倒的水虽然普通,但经过处理,含有一点微弱的感应力。这股力被牵引后,暴露了内部流向。
他抬头看向守兽。
它的尾巴还在垂地,一动不动。可他知道,只要再进一步测试,对方就会反应。必须更小心。
他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陶瓶。里面装的是山泉,泡过铁线草根。这种水对普通人无害,但碰到高灵体就会发涩。他拔开塞子,轻轻倒出一点,在掌心摊开。
然后他屈指一弹。
水珠飞出,落在离守兽前爪五尺远的地面上。
没有反应。
他又弹了一滴,比刚才近了两尺。
地面微微颤了一下。
第三滴,只差一尺。
水珠落地,还没散开,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走。那股灰白气息突然变粗,流向禁制的速度加快。守兽的耳朵抽了一下,鼻孔扩张。
路明立刻抬手,示意身后的人别动。
他没再试第四次。
他已经确认了警戒范围在缩小。刚才还是稳定一丈,现在变成九尺多。说明阵法在自我调节,可能是察觉到了异常试探。
他收回手,把陶瓶盖好,放进怀里。
这时候,一阵风从东边吹来。
枯树后的神秘人低头缩肩,斗篷裹紧。他看到下面的人又在试验什么,心里一紧。但他没动铜镜,只用眼睛看。
他知道不能再冒险使用法器。刚才那一阵波动,明显是探测类术法的余震。如果他再用铜镜,可能会被捕捉到痕迹。
他只能靠自己看。
他盯着路明的动作,看他收瓶、摸怀、低头思索。这个人太稳了,每一步都像算好了一样。不像其他队伍那样急着冲上去送死。
他有点不安。
但很快又压下去。
再稳也没用。这门关了千年,不是靠聪明就能打开的。只要耗下去,总会有人犯错。只要他们动手,守兽就会醒。到时候局面失控,他就有机会。
他把手伸进袖子,握住了那张符箓。指尖能感觉到上面刻的纹路,粗糙而冰冷。
只要一下。
就够了。
路明忽然站起身。
神秘人立刻伏低。
可路明并没有看向他这边。而是走向队伍最前面,拿起一支火把。他没点着,只是拿在手里掂了掂。
然后他说:“准备。”
两个字,声音不大,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。
所有人开始动作。有人检查刀刃,有人甩了甩手腕,有人把火把夹在腋下,腾出手来系绳索。
路明把火把插回地上,站在原地不动。
他在等下一个波动周期。
七息过去了。
第六个瞬间,他抬头。
守兽脖颈处的光又要闪。
他右手抬起,准备下令。
就在这时,枯树后的神秘人也动了。他抽出符箓,捏在手里,身体微微前倾。只要下面的人一动,他就激发符文。
两人隔着几十丈的距离,谁也没看见谁。
但他们都知道——
机会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