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位爷们儿把茶续上热的,我王德福给诸位摆段我在英吉利国撞见的邪乎事儿!
我在前门大栅栏掌勺三十年,什么刁钻菜式没整治过?
可那年被个二毛子诓去伦敦当厨子的仨月,真真儿让我恨不能把俩手剁了喂狗!
别乐!等听完还敢吃洋餐,我躺砧板上让您当肉切!
那日泰晤士河上雾浓得能攥出水。
东家是个姓史密斯的爵士,鹰钩鼻子蓝眼珠,可张嘴一嘴地道的京片子。
他拍着我肩膀:“王师傅,专程请您来整治一桌‘满汉全席’。”
我心说这洋老头儿懂个屁的满汉全席,可一见厨房我倒抽凉气——
灶台是紫铜的,案板是黄花梨的,就连炒勺都是前清宫里的御用品!
更邪门的是冰窖里存的食材,整扇的“肉”看不出是什么牲口,纹理细腻得像大理石,还微微冒着热气。
我拿刀尖戳了戳,那肉“哆嗦”了一下,渗出的血珠是金黄色的!
史密斯爵士捻着怀表链子笑:“这可是苏格兰来的‘活肉’,要趁鲜吃。”
他说的“趁鲜”是真鲜活——那肉下锅时还在抽搐,炖出来的汤鲜得人舌头打卷。
可同来的帮厨广东仔阿明偷告我:“王叔,我瞧见地窖里……这肉会喘气!”
当夜我留了个心眼,假装起夜溜进地窖。
好家伙!哪是什么冰窖,分明是个活物饲养间!
几十个玻璃罐里泡着各种器官,心脏还在跳动,肺叶一张一合。
最里头铁笼里关着个“东西”——人形但浑身无毛,皮肤透明得能看见内脏,正抱着块生肉啃呢!
我腿肚子转筋想溜,身后传来史密斯的声音:“王师傅,既瞧见了,就帮到底吧。”
他手里拎着盏煤气灯,火光映得他影子在墙上乱窜——那影子竟长着对角!
更骇人的是,他张开嘴,舌头分成了两叉:“这是鄙人家传的‘饕餮术’,已养了九代了。”
原来这史密斯家族祖上是鸦片战争时来的中国,偷学了道教的“服食术”。
但学歪了,改成用活人炼“长生肉”。
他们专挑八字纯阴的华人,喂一种药草让人慢慢兽化,最后变成这种“活肉畜”。
养足七七四十九日,宰了吃能延寿一纪!
“王师傅您八字全阳,正适合当‘肉引子’。”
他一挥手,地窖里所有玻璃罐齐刷刷转向我。
罐里那些器官伸出肉芽,像蛆虫般朝我爬来。
我抡起擀面杖乱砸,砸碎的器官流出的不是血,是黏糊糊的白色浆汁。
阿明突然从暗处冲出来,手里举着瓶桐油。
“丢你老母!我阿哥就是被你们做成烧腊了!”
他把油泼向史密斯,划着火柴就扔。
火焰“轰”地窜起,史密斯惨叫,皮肤像蜡一样融化,露出底下鳞片似的硬壳。
原来这老怪物早就不是人了!
他蜕下人皮,变成个四脚着地的玩意儿,脑袋像个放大的壁虎。
舌头一吐三米长,卷住阿明就往嘴里送。
我抄起斩骨刀砍向那舌头,“咔嚓”一声脆响,舌头断了,断口喷出绿色脓液。
脓液溅到地上,长出密密麻麻的肉蘑菇。
蘑菇见风就炸,炸出的孢子落哪哪就长肉芽。
整个地窖变成了活肉地狱,墙壁、地板、天花板全在蠕动。
史密斯狂笑:“既然不听话,就把你们都养成肉畜!”
这时厨房传来钟声——子时到了。
所有灶台自己燃起绿火,锅碗瓢盆叮当乱响。
那笼子里的“活肉畜”突然撞开笼门,它不攻击我们,反而扑向史密斯。
抱住就啃,啃得鳞片乱飞。
“反了!反了!”史密斯惨叫。
活肉畜抬起头,喉咙里发出人声:“爹……饿……”
我这才看清,它眉眼竟和阿明有七分像!
阿明哭嚎着扑过去:“阿哥!是你吗阿哥!”
原来阿明找了三年的哥哥,早被史密斯炼成了“畜王”。
专管其他肉畜,养肥了再宰。
畜王抱住史密斯不撒手,身上冒出无数肉须,把老怪物裹成个肉茧。
茧子“噗噗”跳动,越涨越大,最后“砰”地炸开。
炸出一团血雾,雾里站着个人影。
穿着维多利亚时代的礼服,戴高礼帽,拄拐杖。
他摘下帽子行礼:“第九代史密斯向您致意,王师傅。”
敢情刚才那个是蜕下的皮,这个才是正主!
人影抬手,所有肉畜齐刷刷跪下了。
连畜王都匍匐在地,瑟瑟发抖。
“养了九十九年,终于等到全阳肉引了。”
他拐杖一点,我脚底地板裂开,掉进个更深的地穴。
这地穴像个巨大的胃袋,四壁都是蠕动的肉膜。
中央坐着个三米高的肉山,山上嵌着几百张人脸,全在无声哀嚎。
最顶上那张脸是个清朝官员,顶戴花翎都还在:“救……救救我等……”
人影飘到肉山前,温柔抚摸:“曾祖父,这就给您送新料来。”
他转头看我,眼睛变成两个黑洞:“您知道吗?1840年第一批来英国的华人,大半都在这里了。”
“林则徐的副将、广东水师的把总……都是上等食材啊。”
我这才看清,肉山上那些脸有的拖着辫子,有的戴着斗笠。
全是百年前死在异乡的同胞!
他们被炼成“不朽肉”,永世受着被啃食的痛苦。
人影张开嘴,嘴裂到耳根:“今日凑够百人之数,就能炼成‘长生肉丹’了!”
肉山伸出无数肉须抓我。
绝望中我摸到怀里硬物——是离京时老娘塞的护身符,用她头发和庙里香灰缝的。
我扯出来往肉山一扔,香灰“噗”地散开。
沾到香灰的肉须“刺啦”冒烟,人脸们齐声惨叫。
人影暴怒:“贱民!敢伤我宝山!”
他整个扑过来,我躲闪时撞到个东西——是把锈迹斑斑的中华大刀!
刀柄上刻着“虎门”二字,是当年水师的佩刀!
我抓起刀,刀身突然“嗡”地长鸣,震得虎口发麻。
人脸们全睁眼了,齐声吼:“杀!”
我一刀劈向人影,刀刃穿过他身体,砍在肉山上。
肉山“嗷”地惨叫,裂开道大口子。
口子里涌出滔天黑血,血里浮沉着无数骸骨。
人影想逃,被畜王从背后抱住。
阿明哥哥那张脸流着血泪:“爹……孩儿送您……”
他抱着人影跳进肉山裂缝,紧接着整座肉山“轰”地燃烧起来。
绿火冲天,火里传出百年来所有冤魂的哭嚎。
我和阿明连滚带爬逃出地穴。
身后宅子开始坍塌,所有活肉在火里化成灰烬。
逃到街上回头望,史密斯大宅烧得像支巨型蜡烛。
火光中,隐约看见几百个虚影朝东方鞠躬,然后消散在雾里。
我在医院躺了半月,浑身上下长满肉癣。
一挠就掉下肉渣,渣子放盘子里会自己蠕动。
医生吓得不敢治,最后是个华人老中医用艾灸炙,炙出来全是黑色的小肉虫。
昨儿个我回了北平,可再也掌不了勺了。
一见生肉就吐,吐出来的东西会爬。
今天晌午,我瞧见案板上有块猪肉在哆嗦。
拿刀一切,肉里掉出枚怀表,表盖上刻着史密斯家族的纹章。
表针在倒着走。
走到1840年6月28日——鸦片战争爆发那日,停了。
我砸了怀表,可夜里做梦,总听见刀叉碰撞声。
还有句话在耳边响:“王师傅,第一百个位子,还给您留着呢。”
得,我该去灶王爷像前烧柱香了。
毕竟从今往后,我这张嘴……
怕是再也尝不出肉味儿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