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位老铁磕着毛嗑听好喽,我石菜花给大伙儿唠段民国二十二年奉天城酱菜园的邪乎事儿!
我在“老永顺”酱园当了八年拌菜工,啥咸菜疙瘩没揉搓过?
可那年秋天腌的那缸芥菜头,真真儿让我恨不得把俩眼珠子抠出来当泡儿踩!
别乐!等听完还敢吃酱菜,我管你叫亲奶奶!
那天日头毒得能把人晒出油。
掌柜的胡老膙子领来个穿缎子马褂的矮胖子,后头跟着辆捂得严严实实的骡车。
矮胖子拍着第三排第十八口缸:“这缸专腌我送来的料,用祖传老汤!”
他说的“老汤”是从个黑坛子里倒出来的,那汤稠得像糨子,泛着绿油油的光。
我凑近闻了闻,一股子类似福尔马林混着烂杏的怪味儿直冲脑门。
胡老膙子却搓着手嘿嘿笑:“金老板放心,保证腌出您要的‘琥珀芯儿’!”
等矮胖子走了,他掀开骡车苦布——里头哪是蔬菜,分明是几十个白里透青的怪疙瘩!
每个疙瘩都有脑袋大,表面布满血管似的红丝儿,摸上去还有微微的温度!
按规矩得先把料洗净。
可这些怪疙瘩一碰水就“吱吱”叫唤,像是活物在呻吟!
我吓得扔进水盆,疙瘩沉下去又浮起来,裂开道缝儿往外吐粉红色的沫子。
胡老膙子瞪着眼骂我:“完蛋玩意儿!这是南洋来的新品种,少见多怪!”
夜里我起夜,听见酱园里有“嘎吱嘎吱”的咀嚼声。
扒着窗缝一瞧,魂儿差点吓飞——胡老膙子正趴在第十八口缸沿上,把胳膊伸进缸里捞东西吃!
月光照得他满嘴流着黑汁儿,捞出来的竟是个半透明的人形物件,还在他手里轻轻扭动!
更瘆人的是,那缸里伸出无数条黏糊糊的触须,正往他鼻孔耳朵里钻!
第二天我告假说肚子疼。
胡老膙子从缸里舀了碗黑汤逼我喝:“这汤大补,专治肚子疼!”
那汤里沉着个眼珠子似的圆球,球体表面有瞳孔般的纹路。
我咬牙灌下去,肚子里立刻像揣了团火,烧得五脏六腑都快熟了!
从那天起,我身上开始长斑。
先是手背冒出些芝麻大的黑点,黑点慢慢连成片,皮肤变得像腌过似的皱巴巴。
最吓人的是,这些斑块每到子时就发痒,痒得钻心,挠破了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酱色的脓水!
酱园里其他伙计也都出现了同样症状,大伙儿私下里嘀咕,说这缸腌的不是菜是“人胎”!
矮胖子每七天来一次。
他每次来都带一坛“老汤”,走后那缸就涨高一截。
到第三次时,缸沿已经冒出酱园屋顶了,缸身胀得像个怀孕的妇人!
胡老膙子却日渐消瘦,眼窝深陷,皮肤贴在骨头上像层油纸。
他走路时关节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脆响,像是腌透了的萝卜干。
第七个夜里,酱园传出女人的哭声。
我壮胆摸过去,看见第十八口缸裂了道缝,缝里伸出只泡得发白的手。
那手在空中抓挠,指甲缝里塞满酱色的菜丝。
更恐怖的是,缸身上浮现出张巨大的人脸,脸皮随着酱汤起伏,嘴巴一张一合喊:“饿……饿啊……”
胡老膙子突然从阴影里窜出来,他眼睛在黑暗里泛着绿光:“菜花,你不是想知道腌的啥吗?”
他拽着我往缸边拖,力气大得吓人。
缸里酱汤“咕嘟咕嘟”沸腾,浮起个浑身裹满酱料的人形!
那人形猛地睁开眼——竟是失踪半年的拌菜工吴婆子!
吴婆子喉咙里滚出破风箱似的声音:“胡老膙子……你骗俺们喝‘引魂汤’……”
她每说一个字,嘴里就涌出大团酱色的蛆虫。
胡老膙子“咯咯”笑:“吴婆,你可是自愿当‘酱母’的,忘了?”
他伸手从缸里捞出把东西塞进嘴里,嚼得汁水四溅——那分明是半截手指头!
我挣开他就跑,却撞进个冰凉的怀里。
矮胖子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,他马褂敞开着,肚皮上长着张碗口大的嘴!
那张嘴“吧嗒吧嗒”开合:“石姑娘,你的身子……比吴婆更适合养酱呢……”
他肚皮上的嘴突然吐出条猩红的舌头,舌头上长满倒刺,直朝我脸舔来!
我抡起腌菜石砸过去。
矮胖子肚皮上的嘴“嗷”地惨叫,喷出腥臭的黑汁。
黑汁溅到酱缸上,缸身“咔嚓嚓”裂开无数道缝!
每条缝里都伸出条酱色的人手,手臂上长满芥菜疙瘩似的肉瘤。
整个酱园的地面开始起伏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底下翻身!
胡老膙子扑到缸边嚎啕大哭:“金老板!这缸要炸了!”
矮胖子却狂笑:“炸了好!炸了才能出‘酱皇’!”
他从怀里掏出个陶哨吹起来,哨声尖利得像夜猫子叫。
所有酱缸同时响应,缸里传出“咚咚”的撞击声,像是无数只手在捶打缸壁!
吴婆子从缸里完全爬出来了。
她下半身已经和酱料融为一体,拖着黏稠的酱汁朝我爬来:“菜花……快跑……这缸底下埋着……”
话没说完,她头顶“噗”地裂开,里头钻出个婴儿大小的酱色怪物!
怪物睁开三只眼,齐刷刷盯着我:“娘……饿……”
地底下传来轰隆隆的巨响。
酱园中央塌出个大坑,坑里伸出条水桶粗的酱色触须!
触须上长满吸盘,每个吸盘里都嵌着颗人头,人头全在哀嚎:“放俺们出去……”
我认出那些脸——全是这些年失踪的腌菜工!
胡老膙子突然暴起,他撕开自己前襟。
胸口有个碗口大的窟窿,窟窿里塞满酱菜疙瘩!
他一把揪出疙瘩砸向矮胖子:“姓金的!你骗俺!你说养出酱皇能长生不老!”
疙瘩在空中炸开,溅出的酱汁落到哪儿,哪儿就长出密密麻麻的酱色菌菇。
矮胖子肚皮上的嘴咧到耳根:“胡老膙子,你三十年前往酱缸里扔第一个活人时,咋不想想报应?”
他扯开自己脸皮——底下根本不是人脸,而是团不断蠕动的酱色胶状物!
胶状物表面浮现出几十张痛苦的人脸,齐声说:“俺们都是他扔进缸里的……”
酱园彻底塌了。
第十八口缸完全碎裂,涌出瀑布般的酱汤。
酱汤里翻滚着上百具半融化的人体,他们手拉手组成个巨大的圆环。
圆环中央缓缓升起个三头六臂的酱色巨人,每个脑袋都是胡老膙子不同年龄的模样!
巨人六只手同时拍向地面。
大地裂开,露出底下骇人的景象——那是座用尸骨垒成的酱窖,窖里泡着无数还在蠕动的人体!
矮胖子跳到巨人肩上,他整个人融化成酱汁,渗进巨人身体。
巨人中间那颗头发出两人的混声:“酱皇成了……该开席了……”
所有酱缸里爬出酱色的人形。
他们摇摇晃晃站起来,朝我包围过来。
我退到墙角,脚绊到个东西——是吴婆子那半截身子。
她只剩颗头还能动,嘴巴一张一合:“菜花……捅它心口……那儿有块‘醒骨’……”
我抓起根搅酱棍冲向巨人。
它六只手同时抓来,我左躲右闪,棍子沾满酱汁越来越沉。
终于瞅准机会,把棍子狠狠捅进它中间那颗头的心窝!
捅进去的瞬间,我听见胡老膙子的惨叫:“菜花……俺是你亲爹啊……”
棍子触到块硬物。
我咬牙往里一送,“咔嚓”捅了个对穿!
巨人所有动作戛然而止,三颗头同时碎裂,身体“哗啦”垮成一滩酱汤。
酱汤里浮出块巴掌大的玉牌,牌上刻着“永顺酱祖”四个字,牌心嵌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!
那颗心脏突然睁开只眼。
眼珠子滴溜溜转,最后定定看着我:“闺女……你终于来接班了……”
玉牌“嗖”地飞起,直冲我面门。
我躲闪不及,牌子贴在我额头上,瞬间融进皮肉里!
四周突然安静了。
所有酱人僵在原地,然后像被抽了骨头般软倒在地,化成普通的酱料。
酱窖缓缓合拢,地面恢复原状。
只有第十八口缸的碎片还散在地上,每片碎片里都封着张痛苦的人脸。
我踉跄着走出废墟。
额头发烫,像有团火在脑门里烧。
路过水缸照了照,额头正中多了个酱色的印记,形状像缩小版的酱缸。
印记深处,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旋转。
从那以后,我再闻不得酱味儿。
一闻就呕吐,吐出来的全是酱色的黏液。
昨天我在街上撞见个买酱菜的妇人,她篮子里装的疙瘩都在轻轻蠕动。
我提醒她别买,她瞪我一眼:“老永顺的酱菜,全城谁不爱吃?”
夜里我做了个梦。
梦见自己站在一口巨大的酱缸边,缸里泡着整座奉天城。
胡老膙子、矮胖子、吴婆子都在缸里朝我招手。
醒来时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,全是酱黄色的汁水。
今早我对镜梳头,看见额头印记里浮现出个小人。
那小人正一勺一勺,从我心口往外舀着什么。
每舀一勺,我就觉得身子轻一分。
也许等到舀空那日,我就会变成新的酱母。
茶凉了。
故事也到头了。
各位要是哪天吃着特别鲜的酱菜,记得对着太阳照照。
说不定能照见里头还没化净的人指甲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