喂!各位街坊饮啖茶,听我讲单民国三年港岛的骇人嘢!
我叫阿珍,系油麻地“得闲茶楼”嘅讲古女,专讲《夜谭随录》。
点知有一日,我自己变成古仔里头嘅人!
那晚收工夜咗,我抄近路穿过后巷。
月光照喺青石板路上,白蒙蒙好似铺层霜。
我行到巷中间,忽然听见背后有“啪嗒、啪嗒”嘅脚步声,好似有人着住木屐跟我。
我转头睇,巷尾空荡荡,只得只黑猫跳过。
再行前几步,脚步声又响起,今次仲近啲,几乎贴住我耳背!
我惊到跑起身,一脚踩落水氹,溅起嘅唔系水,系暗红色嘅黏稠嘢,腥气扑鼻!
返到屋企冲凉,我照镜发现件怪事——我左眼瞳孔变大咗,大过右眼一倍!
而且眼白布满血丝,啲血丝会蠕动,好似有蚯蚓喺里面钻。
我吓得去睇西医,医生话系疲劳过度,开咗支眼药水。
第二晚开讲,我照例讲《画皮》。
讲到女鬼撕下面皮嗰段,台下有个穿黑衫嘅阿伯突然站起:“姑娘,你讲漏咗。”
他双眼混浊好似白内障,嘴角却勾起诡异笑容:“画皮唔使撕,可以借,可以换,可以……传。”
说完他放低个红纸封就走,我打开一睇,里面系对玉造嘅眼珠,仲有体温!
当晚发梦,梦见对玉眼珠喺我枕边滚来滚去。
一只同我讲:“阿珍,你左眼被人借走咗。”
另一只笑:“唔使惊,我哋赔返对更好嘅畀你。”
我惊醒摸左眼,眼皮底下硬邦邦,真系有粒嘢喺度!
茶楼陈掌柜发现我唔妥,偷偷同我讲:“阿珍,你撞咗‘借眼鬼’。”
他话旧时省城有种邪术,将死之人可以借活人眼睛续命。
“借一只,还一对,但还嘅系鬼眼,见到嘅唔系阳间嘢。”
我吓得去黄大仙祠求签,解签阿婆睇完签文,面都青晒。
“姑娘,你唔系撞鬼,系撞邪。”
“有人用你只眼做‘阴阳桥’,一头连阳间,一头通阴司。”
“七七四十九日之后,你成个人就会变成桥,畀两界鬼魂过路!”
我求破解之法,阿婆畀我道符,叫我贴喺床头。
头三晚无事,第四晚半夜,我听见屋企有煮饭声。
摸黑去厨房睇,煤气炉开着,上面煲着滚水,水里面浮着对眼珠——正系我嘅左眼同右眼!
“睇够未?”把声从背后传来。
我转身,见到着黑衫嘅阿伯企喺门口,但今次他有对明亮眼睛——就系我梦中见嘅玉眼!
“你嘅眼我暂时借咗,等我睇完想睇嘅嘢就还你。”
他伸手挖自己眼眶,掏出对玉眼递过来:“顶住先,好过你做盲妹。”
我尖叫推开,玉眼跌落地下,“啪”一声碎开。
每块碎片里面都有幅画面:茶楼陈掌柜同阿伯密斟、黄大仙祠阿婆收黑钱、甚至我睇过嘅西医都喺度冷笑!
原来成件事系个局,所有人都有份!
黑衫阿伯狂怒,面皮开始融化,露出底下腐烂嘅真容。
“既然你唔合作,就唔好怪我!”他扑过来掐我颈。
我挣扎间摸到灶台上把剪刀,一刀插落他心口。
冇血流出,只流出一滩黑水,水里面浮着十几对不同颜色嘅眼珠。
阿伯瘫低,最后讲句:“我……我都系被人借眼嘅……”
说完化成一滩脓水,剩低对真眼珠喺度微微跳动。
我攞起对眼珠想装返,却发现眼眶已经萎缩,根本塞唔入!
呢个时候,陈掌柜带人冲入屋,见到现场,反而冷笑。
“阿珍,你杀咗我阿爸,呢笔点计?”
原来黑衫阿伯系他老豆,三十年前已经死咗,靠不断借眼续命到今日。
“我唔想嘅!系他……”我话未讲完,陈掌柜一棍打落我后脑。
醒过嚟时,我俾人绑喺茶楼地下室,周围摆满玻璃樽,樽里全系眼珠!
陈掌柜坐喺我对面,手里玩住把手术刀。
“既然你知咗,就同你摊牌。”他笑得好狰狞,“我哋家族做‘眼球生意’,专畀达官贵人换眼续命。”
“你嘅左眼好靓,瞳孔会随光变色,有个英国爵士出五千大洋买。”
“反正你杀咗我老豆,就当赔偿啦。”
我破口大骂,他唔理,叫个西医入嚟准备手术。
冇麻醉,我清清楚楚感觉到把刀切开我眼皮,钳子夹住我眼球……
剧痛中我突然笑出声:“你知唔知,点解我左眼特别?”
陈掌柜停手:“点解?”
“因为我老豆都系借眼鬼。”我盯实他,“你老豆借我老豆只眼,我老豆借我左眼,而家……轮到我要借你只眼!”
我猛力一挣,绑手嘅绳突然松开——系地下室嘅其他“眼珠供货人”偷偷帮我解嘅!
十几个被挖咗眼嘅人摸黑扑向陈掌柜同西医。
混乱中我执起手术刀,唔系报复,系为咗彻底了断呢单嘢。
我一刀插落自己左眼,连根挖出!
剧痛几乎令我晕厥,但我知道,冇咗呢只眼,就冇人可以再借。
陈掌柜见我自残,吓得后退,却俾其他人压住。
我摸到他面前,将血淋淋嘅眼球塞入他口中:“还……还畀你老豆……”
呢个时候,地下室道暗门打开,走出个人。
居然系黄大仙祠嘅解签阿婆!
她手捧个锦盒,盒里装着对琉璃眼珠:“各位,其实我系省城来嘅探长,查呢单案查咗三年。”
“今日人赃并获,多谢各位合作。”
原来一切都系警方设嘅局,由我作饵引出整个犯罪集团。
阿婆——应该话女探长——帮我包扎伤口:“阿珍姑娘,你牺牲好大。”
我苦笑:“至少可以瞓个安乐觉。”
如今我仲喺茶楼讲古,但戴住只眼罩。
陈掌柜班人判咗绞刑,茶楼由我接手。
我将地下室改成储物室,但每晚都听见有声音叫我:“阿珍……还我眼……”
女探长临走前同我讲:“眼球生意嘅幕后大佬未揾到,你要小心。”
我知,件事未了。
上个月,有个戴墨镜嘅西洋女人来饮茶。
她坐足三个钟,临走放低个信封。
里面系张相,相里有个穿长衫嘅男人,生得同我一模一样——系我失踪多年嘅孖生细佬!
相背后写住:“你细佬嘅眼好靓,下一个轮到他。”
我揸住相片,独眼流唔出泪,只得血水。
得,古仔讲完,各位饮多杯菊普。
奉劝一句:夜晚少行夜路,陌生人畀嘅嘢唔好接。
有啲嘢借得出收唔返,有啲债,一世人都还不清。
散场啦,我要关铺。
唉,只右眼又开始痛,唔知系咪又要变天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