哎哟俺的娘哎,各位老少爷们儿都往俺这儿瞅瞅!
今儿个说段光绪年间开封府的邪门事儿,保准吓得您夜里不敢闻香味儿!
俺叫孙二娘,在鼓楼街开香料铺子,祖传三代都是调香制粉的手艺人。
那日头晌午,铺子里来了个裹黑纱的妇人。
她递过来个油纸包,声音哑得像破锣:“掌柜的,照着这个味儿,配十盒香粉。”
俺打开纸包一闻,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——这哪是香料,分明是坟头土的腥气混着死老鼠的馊味儿!
更邪门的是,纸包底下压着绺头发,乌黑乌黑的还带着血丝儿。
俺抬头想细问,那妇人已经没影儿了,柜台上留下锭雪花银。
街对面卖炊饼的王麻子扒着门框哆嗦:“二、二娘,刚那女的……脚后跟不沾地啊!”
夜里俺对着那包怪料发愁,这味儿别说配香粉,闻多了都得吐。
正琢磨着,后院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。
俺提着灯笼出去一看,晾香料的竹筛上趴着个东西——是只巴掌大的黑蛾子,翅膀上的花纹像张哭丧的人脸!
蛾子见了光也不飞,歪着头“盯”着俺,触须一颤一颤。
俺操起笤帚要打,它忽地扑到俺脸上,翅膀扑棱棱扇出股怪风。
风里带着那妇人留下的臭味,熏得俺脑仁儿生疼,眼前一黑就栽倒了。
醒过来时天已大亮,俺躺在炕上,浑身软得像滩泥。
更吓人的是,俺鼻子坏了——闻啥都是一股子腐臭味!
昨儿个新调的玫瑰露闻着像泔水,桂花油闻着像尸油,连蒸的馍馍都带着股棺材板子味儿!
俺跌跌撞撞去找郎中,半道撞见王麻子他媳妇儿哭天抢地。
一问才知,王麻子昨儿夜里暴毙,死时七窍流血,手里死死攥着把黑头发。
有胆大的掰开他手一看,那头发丝儿正往肉里钻呢!
俺心里咯噔一下,想起昨日那绺带血的头发。
回头就往铺子跑,掀开柜台底下藏钱的砖,俺的娘哎——那锭雪花银化了!
化成滩黑水,水里泡着十几颗米粒大的白卵,正一鼓一鼓要孵出来!
俺连滚带爬去请城隍庙的葛老道。
葛老道捻起颗白卵对着日头照,独眼里冒出精光:“二娘,你惹上‘引魂香’了!”
“这是前朝妖人炼的邪术,用横死之人的尸油头发做引,专勾活人的魂!”
“那黑蛾子叫‘哭面蛾’,闻到这味儿的人,七七四十九天必被勾魂!”
俺腿一软瘫在地上:“道长救命啊!”
葛老道从道袍里摸出个小瓷瓶:“这里头是雄鸡冠血拌朱砂,你每日子时抹在鼻下。”
“能暂时封住你的嗅觉,可要破这局,得找到下香的人。”
“那人必在七日内再找你,因为……”他压低声音,“哭面蛾已经在你身上产卵了。”
俺扒开衣领一瞅,后脖颈上真有一片红疙瘩,每个疙瘩里都有白点儿。
葛老道用银针挑破一个,里头爬出条半透明的肉虫,扭着身子要往针眼里钻。
“这是‘嗅虫’,等它钻透你的天灵盖,你就成了行尸走肉,专给下香人引魂。”
当天夜里俺不敢睡,握着菜刀坐在铺子里等。
子时刚过,门外果然传来敲门声,三长两短,不紧不慢。
俺扒着门缝往外瞧,月光底下站着昨日那妇人,可她这回没蒙脸——脸上根本没有五官,是张平滑溜的白板!
“孙掌柜,香粉配好了么?”她“脸”上裂开道缝,发出咯咯笑声。
俺吓得往后栽,她竟从门缝里挤进来,身子薄得像张纸。
白板脸上慢慢浮现出五官,眉毛眼睛鼻子嘴,一样样“长”出来,最后竟变成王麻子媳妇儿的模样!
“您瞧,这才是奴家本相。”她用王麻子媳妇儿的声音说话,可调子阴森森的,“前日借那死鬼婆娘的脸用用,今日换张新鲜的。”
说着伸手来摸俺的脸,那手冰凉刺骨,指尖长着黑紫色的长指甲。
俺抡起菜刀就砍,刀身砍中她胳膊,像砍进棉花堆里。
她也不恼,反手抓住刀背,轻轻一掰,钢刀咔嚓断成两截!
“别费劲了,俺是‘画皮香引’,专收你们这些调香人的脸皮。”
“收够一百张,就能炼成‘百面香’,到那时,俺想变谁就变谁,想活多久就活多久!”
说完她张嘴朝俺脸上吹气,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。
俺怀里葛老道给的瓷瓶突然发烫,砰地炸开,鸡血朱砂溅了那妖物一身。
她惨叫着后退,脸上刚“画”好的五官开始融化,滴滴答答往下淌黄水。
趁这功夫,俺连滚带爬逃出铺子,直奔城隍庙。
可庙门紧闭,扒着门缝往里一瞧,葛老道直挺挺躺在院里,脸上盖着张黄纸。
纸上用血写着:“二娘,对不住,那画皮香引……是俺媳妇儿。”
原来三十年前,葛老道媳妇儿难产而死,他不甘心,偷学邪术用尸油养魂。
养着养着走火入魔,把她炼成了画皮香引,专害调香人延续魂魄不散。
那日给俺的瓷瓶根本不是救命药,是引妖物上门的“饵香”!
俺浑身冰凉,转身要跑,庙门哐当自己开了。
葛老道从地上坐起来,脸上黄纸飘落,露出底下千疮百孔的脸——每个窟窿里都爬着嗅虫!
“二娘啊,你来都来了,就把脸皮借给俺媳妇儿吧。”
他站起身,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怪响,身子像提线木偶般僵硬地走过来。
俺吓得魂飞魄散,忽然想起祖传的香谱里记载过破法。
画皮香引最怕“七味正气香”,需用祠堂香灰、古寺铜锈、雷劈枣木、雄黄、朱砂、艾草、糯米七样东西混着活人血点燃。
可眼下这情形,上哪儿凑去?
眼看葛老道要抓住俺,庙里那尊城隍泥像突然开口了:“苦主,香案底下有香。”
俺扑过去掀开香案,底下真有个落灰的香炉,炉里插着三根没烧完的香。
香身红得发黑,正是七味正气香!
俺抓起香炉,咬破手指滴血上去,香头轰地燃起三尺高的金色火焰。
葛老道惨叫后退,身上冒出滚滚黑烟。
黑烟里浮现出个女人身形,正是那画皮香引,此刻她脸上皮肉一块块往下掉,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头。
“老头子……好痛啊……”她用葛老道媳妇儿的声音哀嚎。
葛老道老泪纵横,扑过去抱住黑烟:“媳妇儿,咱不炼了,不炼了……”
黑烟瞬间把他吞没,两人在烟火里扭成一团,最后烧成个大火球。
火球里传出葛老道的最后句话:“二娘……去俺家地窖……毁了那口缸……”
天亮后俺战战兢兢找到葛老道家,地窖里果然有口半人高的大缸。
缸盖一掀,恶臭扑鼻,里头满满一缸尸油,油面上漂着九十九张人脸皮!
最上面那张俺认得——是王麻子媳妇儿,眼珠子还在转呢。
俺一把火烧了地窖,火光冲天时,听见无数女人的哭声。
那是三十年来被害的调香人,总算能解脱了。
俺以为这事儿完了,可回铺子第三天,鼻子又开始不对劲。
这回不是闻啥都臭,是总能闻见一股淡淡的桂花香——那是俺娘生前最爱调的香味。
夜里做梦,俺娘站在床头哭:“妮儿啊,娘的脸皮也在那缸里……”
俺惊醒后一照镜子,吓得差点背过气。
俺的左脸开始变薄,能看见底下青色的血管,摸上去冰凉光滑,像在摸别人的脸。
画皮香引的诅咒还没散,它要俺接替葛老道,继续收集脸皮!
如今俺还在开香料铺,可再不调香粉,改卖艾草雄黄。
每月十五夜里,左脸就会奇痒无比,非得用烈酒浇才能止住。
街坊都说俺得了怪病,只有俺知道,这是脸皮要“脱”下来的先兆。
昨儿个来个云游的尼姑,盯着俺左脸直念佛。
“女施主,你这是‘香孽疮’,得用至亲的骨灰合药才能根治。”
俺苦笑,俺娘的脸皮早烧成灰了,上哪儿找去?
尼姑叹口气,递给俺串念珠:“那便忍着吧,忍到死,孽债就清了。”
得,故事说到这儿,俺得关铺子熬药去了。
奉劝各位,陌生人的香料莫接,古怪的味儿莫闻。
有些香能怡情,有些香啊,闻着闻着就把魂儿闻丢了。
回吧回吧,天阴了,俺这左脸又开始痒了。
唉,这坛烈酒又快见底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