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位大爷大娘,叔伯婶子,今儿咱说一段元朝至正年间的邪乎事儿!
俺叫刘翠姑,开封府西门外卖豆腐的,三更睡五更起,磨豆腐磨了整十年。
可您猜咋着?俺那磨盘,它自个儿会转!
那天鸡还没叫,俺迷迷糊糊往磨坊走。
离老远就听见轰隆隆响,像打闷雷。
推门一瞧,俺那青石磨盘正转得欢实,可驴没套,人没推!
磨眼里哗哗往下流东西,不是豆子,是暗红色的浆子!
一股子铁锈混着烂杏的怪味儿直冲脑门。
俺壮胆凑近看,浆子里飘着白花花的东西——是指甲盖!人指甲盖!
俺嗷一嗓子往外跑,脚底下打滑摔了个大马趴。
手撑地上一摸,黏糊糊热腾腾。
灯笼一照,满地都是那红浆子,从磨坊门缝往外漫,像淌血河!
左邻右舍被惊动,提着灯来看热闹。
可奇了怪了,磨盘好好停着,地上干干净净。
王老栓揉着眼骂:“翠姑,大半夜发啥癔症!”
俺张着嘴说不出话,明明满手还是黏的,举起来一看,啥也没有。
打那天起,怪事就没断过。
先是俺家水缸半夜自个儿响,像有人拿瓢舀水。
俺掀开盖,缸底沉着层红沫子,沫子底下泡着几颗牙!
不是大人的牙,是小孩的乳牙,米粒大小,还带着血丝。
接着俺开始做噩梦。
每回都梦见同一个地方——磨坊底下有个大窟窿。
窟窿里堆满光屁股娃娃,一个摞一个,都在睡觉。
可他们的肚脐眼儿连着一根根红线,红线那头系在磨盘轴上!
梦里有个穿红肚兜的娃娃睁眼瞅俺:“姨,俺渴。”
他一张嘴,嘴里没舌头,只有个黑窟窿。
俺惊醒时,枕头湿了一大片,不是汗,是那红浆子,还温乎着!
俺去找东街的孙半仙,他听完直嘬牙花子。
“翠姑,你那磨盘底下,八成压着‘梦童子’。”
“这东西专吃小孩的梦魂,吃够九九八十一个,就能借活人的肚子还阳。”
俺腿肚子转筋:“可俺没怀娃啊!”
孙半仙眯着眼:“快了,等它吃完第八十一个,就该找你当‘梦娘’了。”
他从神龛底下摸出把生锈的锁:“今夜子时,把磨盘眼锁上,鸡叫前别打开。”
俺战战兢兢回家,真等到子时。
磨盘果然又开始转,这回俺看清了——不是磨盘自个儿转,是底下有东西在顶它!
每转一圈,磨缝里就渗出一股红浆子。
俺哆哆嗦嗦去锁磨眼,锁刚碰上,磨盘底下突然伸出只小手!
那手白得瘆人,手指头又细又长,一把抓住锁头。
“姨……别锁……”小孩的声音从地底下传上来,带着回音。
俺吓得往后栽,锁掉在地上。
磨盘轰一声飞起来,悬在半空打转!
磨盘底下真有个窟窿,黑咕隆咚望不到底。
窟窿里爬出个穿红肚兜的娃娃,可那娃娃的脸……
脸上没有五官,只有三个黑窟窿,窟窿里往外冒红烟!
“第八十一个……就差一个了……”娃娃用老头子的声音说话,晃晃悠悠朝俺走来。
俺连滚带爬逃出磨坊,背后传来咯咯怪笑。
笑声明明在身后,可俺一抬头,那娃娃挂在院里的老槐树上!
肚兜红得像血,三个黑窟窿对着俺:“姨,帮俺找最后一个娃娃。”
俺魂都飞了,翻墙逃到孙半仙家。
使劲拍门,里头没动静。
扒着门缝一瞧,孙半仙直挺挺躺在堂屋地上,脸上盖着张黄纸。
纸上用血写着字:“翠姑,对不住,那梦童子……是俺养的。”
俺脑子嗡的一声,再看孙半仙,他的肚子一鼓一鼓的,像有啥东西在里头动。
黄纸被顶起来,露出底下的脸——那根本不是孙半仙,是张娃娃脸,正冲俺笑呢!
俺转身就跑,满大街乱窜,最后躲进城隍庙。
抱着神像腿哆嗦到天亮,才敢露头。
回磨坊一看,磨盘好端端的,驴套上了,豆子泡好了,像啥也没发生。
可水缸里又沉了层东西。
这回不是牙,是头发,小孩的胎毛,软乎乎一团。
俺用烧火棍挑出来,头发底下连着块头皮,头皮上还有颗朱砂痣。
晌午,隔壁赵大嫂哭天抢地找孩子。
她家三岁的小孙子丢了,丢前说梦见个穿红肚兜的娃娃,领他去看大磨盘。
俺心里咯噔一下,想起梦童子的话:“就差一个了。”
夜里俺横下心,提了桶桐油摸进磨坊。
打算一把火烧了这邪门地方。
刚泼上油,磨盘底下传来小孩哭声:“奶奶……俺怕……”
是赵家小孙子的声音!
俺趴地上往窟窿里看,黑漆漆啥也看不见。
正着急,背后有人拍俺肩膀。
回头一看,是赵大嫂!
她直勾勾盯着俺,眼珠子一动不动:“翠姑,见俺孙子没?”
俺摇头,她突然咧嘴笑,嘴角咧到耳根:“那你替他也中。”
她伸手来抓俺,那手冰凉梆硬。
俺抡起油桶砸过去,油洒她一身。
她也不躲,还在那儿笑,笑着笑着,脸皮开始往下掉。
掉下来的不是人皮,是张画着娃娃脸的面具。
面具底下是孙半仙的脸,可孙半仙的眼珠子是白的,没有黑眼仁。
“翠姑啊,你跑啥?”他用孙半仙的声音说话,可调门是娃娃的,“当了梦娘多好,能长生不老。”
俺这才明白,孙半仙早被梦童子占了身子。
他专找俺这种独身女子,好让梦童子借腹还阳。
俺操起门闩砸他脑袋,砸得砰砰响,他连血都不流。
窟窿里突然伸出无数只小手,把俺往里头拽。
俺扒着磨盘边沿不撒手,手指头都抠出血了。
眼看就要掉下去,院外传来马蹄声,还有官兵吆喝。
孙半仙脸色一变,松开俺钻进窟窿。
磨盘轰隆一声盖回去,严丝合缝。
官兵冲进来,为首的是个黑脸捕头,举着火把四下照。
“有人报官,说这儿丢孩子!”捕头瞪着俺,“你半夜在磨坊干啥?”
俺哭着一五一十说了,捕头听得眉头紧锁。
他让手下撬磨盘,七八个壮汉愣是撬不动。
最后捕头抽出腰刀,往磨盘缝里一插。
刀身嗡地一震,拔出来时,刀尖上挑着个东西——是个红肚兜!
肚兜湿漉漉滴着红浆子,上头用黑线绣着八十一个名字。
捕头脸色大变:“这是‘梦婴术’,前朝妖道传下来的邪法!”
“用八十一个童男的梦魂炼‘梦婴’,炼成了能穿墙入梦,取人性命于无形。”
他猛地盯住俺:“你生辰是不是阴年阴月阴日?”
俺点头,捕头跺脚:“坏了!你是至阴之体,正适合当梦娘!”
话音刚落,磨盘底下传来轰隆隆巨响。
整个磨坊地面开始下陷,砖石哗啦啦往窟窿里掉。
捕头拽着俺往外跑,刚出门,磨坊塌了。
尘土飞扬中,传出娃娃的啼哭声,不是一个,是上百个!
哭声里混着孙半仙的怪笑:“成了!梦婴成了!”
烟尘散开,废墟上站着个东西。
三尺来高,浑身血红,长着娃娃身子老头脸。
肚子上裂开张大嘴,嘴里没有牙,只有一圈圈漩涡似的纹路。
“翠姑……来……当俺娘……”它朝俺伸手,手指头滴着红浆子。
捕头举刀就砍,刀砍在它身上,像砍进烂泥,拔都拔不出来。
它肚子上那张嘴一吸,捕头连人带刀被吞进去!
其他官兵吓得四散奔逃。
那东西不追别人,就盯着俺:“娘……饿……”
它每走一步,地上就留下一滩红印子,印子里浮出小孩的脸,都在哭。
俺退到墙角,无路可退。
忽然摸到怀里有个硬物——是男人留下的火折子。
俺擦着火,往那东西身上扔。
火沾上红浆子,轰地烧起来。
它惨叫打滚,可火越烧越旺。
火苗里传出上百个娃娃的哭声,哭得撕心裂肺。
烧着烧着,它肚子裂开,捕头从里头滚出来。
浑身裹满红浆子,还有气儿。
那东西缩成一团,越缩越小,最后变成个血疙瘩。
血疙瘩跳起来,想往俺嘴里钻。
俺捡起捕头的刀,一刀劈下去!
血疙瘩分成两半,落地变成两颗眼珠子,还在骨碌碌转。
眼珠子盯着俺,发出孙半仙的声音:“翠姑……你毁俺百年道行……”
话没说完,一只野狗窜过来,叼起眼珠子就跑。
俺瘫在地上,站都站不起来。
捕头醒来后,说他在肚子里看见个地窖。
地窖里堆满小孩干尸,整整八十具,都裹着红肚兜。
每具尸体的天灵盖上都钻了个小孔,孔里塞着根红线。
官府挖开废墟,真找到个地窖。
除了干尸,还有本册子,记着八十一个孩子的生辰八字。
最后一个空着,写的是俺的名字。
册子最后几页,是孙半仙的笔记。
原来他年轻时误入邪道,学了这梦婴术。
本想炼成后长生不老,没想到反被梦婴控制,成了它的傀儡。
如今俺还在卖豆腐,可换了新磨盘。
旧磨盘的碎石头,俺让人扔进了黄河。
可怪事没完——每逢阴雨天,院子里就出现小红脚印。
脚印从门口走到水缸边,转一圈又消失。
缸里的水第二天准变红,还有股铁锈味。
俺去找和尚念经,和尚说那是梦婴的残魂,散不尽了。
上月十五,俺半夜起来磨豆腐。
看见个穿红肚兜的影子蹲在磨盘边,吧嗒吧嗒掉眼泪。
俺大着胆子问:“你是谁家娃?”
影子抬起头,脸上三个黑窟窿:“俺是第八十一个。”
“孙半仙把俺魂抽出来,身子还埋在磨坊东南角。”
“姨,帮俺挖出来,俺想投胎。”
俺天亮去挖,真挖出个小棺材。
里头躺着赵家小孙子,面色红润像睡着。
可一碰,身子就化了,只剩摊红水。
红水里浮出颗珠子,鸽子蛋大小,里头有个娃娃在睡觉。
俺把珠子供在城隍庙,香火熏了三天三夜。
珠子裂了,娃娃不见了,庙里多了尊童子像。
昨儿夜里,俺梦见那娃娃来磕头。
他说他叫锁柱,下辈子还来吃俺的豆腐。
俺惊醒时,枕头边放着把长命锁,锁上刻着“锁柱”俩字。
得,这事儿说到这,豆腐该出锅了。
奉劝各位,孩子做了怪梦可得上心。
有些梦是胡思乱想,有些梦啊,是阎王爷的催命符。
散了吧,俺得切豆腐去了。
今儿个天晴,缸里的水应该不会红。
唉,就是这心里头,咋还堵得慌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