哎呀各位爷叔阿姨,今朝阿拉来讲一段南宋辰光的吓人故事!
吾叫陆阿三,是临安城庆春门摆馄饨摊头的,馄饨皮子薄得能照见人影。
不过今朝不讲馄饨,讲讲吾隔壁邻舍——那个独门独院、从来不开窗的绣娘!
绣娘姓啥名啥没人晓得,只晓得伊三十岁模样,面孔生得雪雪白。
伊每日天不亮就坐在阁楼窗口绣花,十根手指头灵巧得像水蛇。
可怪就怪在,伊绣的东西从来不给外人看,绣绷用黑布遮得严严实实。
有一日深夜,吾收摊晚了,路过伊家墙脚根。
听见阁楼里传来“咔嚓咔嚓”的声音,像在啃脆萝卜。
吾抬头一看,窗缝里透出绿荧荧的光,还有股怪味道飘出来。
不是绣花的丝线味道,是……是生肉放馊的酸臭味!
吾心里发毛,想快点走开,脚底下却踩到样软绵绵的东西。
拾起来一看,是块绣花帕子,上头绣着半张女人面孔。
绣得是真精细,眼睫毛一根根数得出来。
可那半张面孔吾认得——是上个月投河死的赵家新妇!
吾手一抖,帕子掉在地上,夜风一吹,帕子翻过来。
反面绣着另外半张面孔,嘴角咧到耳根,眼睛是两个血窟窿!
吾吓得魂灵出窍,连滚带爬逃回自家屋里。
当夜就发寒热,梦里全是那半张面孔,在河底下朝吾招手。
第二日,吾拖着病体去寻赵家阿婆。
伊一听吾讲绣帕的事,老泪横流:“作孽啊!吾儿媳死得惨啊!”
“投河前伊就在绣娘家学过绣花,回来后就神神叨叨,半夜总讲有人在伊骨头里绣东西!”
吾听得汗毛倒竖,又去找里正老爷。
里正摸着胡须摇头:“绣娘是知府大人介绍来的,碰不得。”
“不过嘛……”伊压低声音,“上个月死的三个女人,死前都在伊那里学过绣花。”
这下吾坐不住了,夜里翻墙进了绣娘家院子。
院子里种满白菊花,开得像一片孝布。
阁楼窗缝里的绿光还亮着,那咔嚓咔嚓的声音更响了。
吾搭着梯子爬上去,凑到窗缝朝里看。
这一看,吾差点从梯子上跌下来!
绣娘背对着窗,正在绣一副……一副人皮!
人皮绷在绣架上,胸口位置还在一鼓一鼓地动!
伊手里的针不是绣花针,是根白森森的骨头针!
线也不是丝线,是暗红色的、会蠕动的肉筋!
更吓人的是,墙角堆着三具白森森的骨架。
骨头上干干净净,一丝肉都没有,可每根骨头上都刻满了花纹!
那些花纹在月光底下会动,像活的小虫子在爬!
吾屏住呼吸想再看清楚点,绣娘突然回过头来!
伊面孔上根本没有五官,只有用黑线绣出来的眼睛鼻子嘴!
那些黑线还在伊脸皮底下蠕动,像有无数条蚯蚓在钻!
“看够了伐?”伊的嘴巴位置裂开一道缝,发出咯咯的笑声。
吾腿一软,从梯子上滚下来,屁股摔成八瓣也顾不得疼。
连滚带爬逃出院子,身后传来绣娘幽幽的声音:“明朝来吃馄饨呀……”
吾一夜没阖眼,天蒙蒙亮就收拾摊子想逃出城。
刚出巷子口,就被两个官差拦住了。
“陆阿三,知府大人请侬去一趟。”官差皮笑肉不笑,“有桩好事体要便宜侬。”
到了知府衙门,知府大人坐在太师椅上喝茶。
伊放下茶盏,笑眯眯讲:“阿三啊,听说侬馄饨包得交关好。”
“本官给侬桩生意——每日送三碗馄饨到绣娘家,工钱加倍。”
吾头皮发麻:“大人,那绣娘……那绣娘不是人!”
知府脸色一沉:“休要胡说!绣娘是本官故交之女,手艺超群。”
“侬若不答应……”伊拍拍手,屏风后头走出个人来。
是吾乡下老娘,被人搀扶着,眼睛上蒙着黑布!
“阿三,好好做事体。”知府又笑起来,“做满三个月,放侬娘回去。”
吾牙齿咬得咯咯响,只得答应下来。
第一日送馄饨,绣娘家门虚掩着。
吾抖抖豁豁走进去,院子里静得吓人,白菊花开得更盛了。
阁楼里传来绣娘的声音:“放勒石桌上就好。”
吾放下碗就想走,绣娘又讲:“等等,送上来。”
吾端着托盘上阁楼,楼梯吱呀吱呀响,每踏一步都像踏在棺材板上。
阁楼门开着,里头点着三盏绿油油的灯。
绣娘背对着吾,正在绣一副新绣品。
这次绣的是山水,山是白骨堆的,水是血河淌的。
“尝尝馄饨。”伊头也不回,“馅子是新鲜肉做的。”
吾哪里敢吃,敷衍两句就要走。
转身时瞥见绣绷底下露出一角——是张还没绣完的人皮!
那人皮的面孔,正是吾乡下老娘的模样!
吾浑身血都凉了,冲下楼就跑。
夜里,老娘托梦来了,伊在梦里哭:“儿啊,娘眼睛疼……”
“有人在娘眼窝里绣花,一针一针,绣得娘脑浆子都要流出来了!”
吾惊醒后,下定决心要救老娘。
第二日送馄饨,吾怀里揣了把杀猪刀。
绣娘照样让吾送上楼,这回伊转过身子来了。
伊脸上那黑线绣的五官变样了,变得有几分像赵家新妇。
“阿三,侬晓得绣花最高境界是啥伐?”伊用赵家新妇的声音讲。
吾握紧怀里的刀:“吾不晓得,吾只晓得侬害人!”
伊咯咯笑,扯开自家衣襟。
衣襟底下不是皮肉,是密密麻麻的绣线!
那些绣线缠着一根根骨头,骨头缝里卡着三张女人面孔——正是死掉的那三个!
“这不是害人,是艺术。”伊的声音变成三个女人合音,“侬看,伊拉活得多好。”
“吾帮伊拉绣在骨头上,伊拉就能永永远远美下去。”
吾胃里翻江倒海,抽出杀猪刀砍过去!
刀砍在绣线上,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。
绣线一根没断,反而缠住刀身,把刀绞成麻花!
绣娘伸手掐住吾脖子,那手冰凉刺骨,指甲是乌黑的骨刺!
“既然侬送上门来,就留下来陪伊拉吧。”伊张开嘴,嘴里没有舌头,只有一团蠕动的红线。
吾拼命挣扎,踹翻了那三盏绿灯。
灯油洒在地上,轰地烧起来,火焰是蓝绿色的!
绣娘惨叫一声,松开吾去扑火。
吾趁机逃下楼,却撞进一个人怀里。
抬头一看,是知府大人!
伊脸色铁青,身后跟着八个官差,个个手里拿着铁链。
“废物!叫侬送个饭都送不好!”知府一巴掌扇过来。
吾被打得眼冒金星,官差用铁链把吾锁住。
“押到地牢去!”知府一挥手,“正好缺个新鲜货色。”
吾被拖到知府衙门后堂,地上有个暗门。
暗门打开是条地道,地道尽头是间灯火通明的大密室。
密室里摆满绣架,每个绣架上都绷着人皮!
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有些还在微微抽搐!
知府走到主座坐下,绣娘从暗门里走出来,脸上的黑线又变了,变得像知府!
“爹爹,今朝的货色不错。”绣娘用知府的声音讲。
吾脑壳嗡地一声——原来绣娘是知府的女儿!或者讲,知府是绣娘的爹爹!
“嗯,骨头粗壮,适合绣《百子图》。”知府摸着胡须笑。
官差把吾按在石台上,扒掉衣裳。
绣娘举起那根白骨针,针尖对准吾心口。
“放心,吾手艺好,侬不会死的。”伊眼睛里冒出绿光,“侬会变成艺术品,永垂不朽。”
就在针要扎下来时,密室顶棚突然塌了!
瓦片泥土哗啦啦掉下来,砸翻了好几个绣架。
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,手里拿着弯刀,见人就砍!
知府大惊:“什么人!”
为首的黑衣人扯下面罩,居然是赵家阿婆!
“狗官!还吾儿媳命来!”阿婆眼珠子血红,挥刀就砍。
原来赵家阿婆年轻时是江洋大盗,金盆洗手后隐居临安。
儿媳惨死后,伊暗中调查,发现知府父女用活人绣花的秘密。
今朝是来报仇的!
密室里乱成一团,吾趁机挣脱铁链,随手抓了件衣裳披上。
绣娘尖叫着扑向赵家阿婆,手指甲暴涨三尺长。
阿婆不慌不忙,从怀里掏出一包朱砂粉,迎面撒过去!
朱砂沾到绣娘身上,滋滋冒烟。
伊脸上的黑线开始融化,露出底下真正的面孔——是张烂得见骨头的脸!
“啊!吾的面孔!吾的面孔!”绣娘捂着脸惨叫。
知府想逃,被阿婆一刀砍翻在地。
伊临死前指着绣娘:“不是吾女儿……是妖怪……”
绣娘扑到知府身上,用骨针疯狂地扎:“爹爹!侬讲吾永远是最美的!”
这时密室里那些人皮开始蠕动。
一张张人皮从绣架上飘下来,像鬼魂一样朝绣娘围过去。
“还吾皮……还吾皮……”无数个声音在密室里回荡。
绣娘被那些人皮裹成个球,越裹越紧。
伊在里面惨叫、咒骂、哀求,最后没声音了。
人皮散开时,地上只剩一滩黑水和一根白骨针。
阿婆捡起骨针,叹口气:“作孽啊,用自家女儿骨头做针。”
吾这才晓得,真绣娘早就死了,是知府用邪术把伊魂灵封在骨头里。
然后不断找替身给伊“绣皮”,想让伊“活”过来。
黑衣人们开始放火烧密室,阿婆塞给吾一袋银子。
“快走,走得越远越好。”
吾接过银子,忽然想起自家老娘:“吾娘……”
“侬娘在城隍庙,吾早就救出来了。”阿婆拍拍吾肩膀,“记住,今朝的事体,烂在肚皮里。”
吾逃出临安城,在乡下寻到老娘。
伊眼睛上蒙着布条,揭开一看,眼窝里真的绣着花——是两朵小小的白菊花。
郎中讲,这花绣在眼球上,拿不掉了,但不会伤性命。
如今吾还在摆馄饨摊头,不过换了个城池。
老娘眼睛虽然瞎了,可鼻子灵光,能帮吾调馅子。
就是每逢阴雨天,伊眼窝里的白菊花会渗血水,血水有股绣线的味道。
上月有个客人来吃馄饨,盯着吾老娘看了半天。
临走时伊低声讲:“老太太眼窝里的‘骨绣’,是‘画皮娘’的手艺吧?”
吾心里一惊,伊接着讲:“莫怕,吾是‘除绣人’,专解这种邪术。”
“不过要解绣,需要绣娘的原骨针,侬有伐?”
吾想起那根被阿婆拿走的骨针,摇摇头。
客人叹口气:“那就难办了,骨绣满三年,会从眼睛绣到脑髓。”
“到时候,老太太就不是老太太了……”
客人的话像根刺扎在吾心里。
夜里,吾梦见那根白骨针在黑暗里发光,针眼儿里流出黑血。
黑血滴在地上,长出一朵朵白菊花,菊花芯里都是人眼睛。
得,故事讲到这搭,馄饨摊要收摊了。
奉劝各位,莫要贪图美貌寻啥偏方,更莫要碰那些邪门手艺。
这世上有些“美”,要用人命来换,有些“手艺”,专收活人当材料。
散了吧散了吧,吾要收摊了。
今朝是十五,月亮圆滚滚,老娘眼窝又要渗血了。
唉,这日子啥辰光是个头啊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