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位乡党,都往跟前凑一凑,听额说一段北宋初年的吓人事情!
额叫王二狗,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,专卖些针头线脑、灯油蜡烛。
您可甭笑话额这名字,额娘说贱名好养活,可额这命啊,差点就养不活咧!
那日天擦黑,额走到汴梁城西的枯柳巷,这巷子邪门得很,大白天都阴森森的。
巷子底有间没挂招牌的铺面,门缝里透出绿莹莹的光。
一股子怪味从里头飘出来,像熬坏的羊油掺了檀香,还混着点……额说不清,像烂肉放馊的酸气!
额本来想绕道走,可怀里的货担子突然自己往前倾!
两只脚不听使唤,蹬蹬蹬就朝那铺面走,跟鬼牵了魂似的!
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,里头柜台后头坐着个干巴老头,脸皱得跟核桃皮一样。
他眼皮耷拉着,眼缝里却透出精光,把额从头到脚刮了一遍。
“货郎,买蜡烛不?”老头嗓子沙哑得像破风箱,“新到的白蜡,耐烧又亮堂。”
他举起一根蜡烛,那蜡烛白得吓人,白里还透点青,像死人的手指头!
更怪的是,烛芯不是棉线,是根黑乎乎的细绳,一股子血腥味!
额心里发毛,摆摆手:“额卖蜡烛,不买蜡烛。”
老头嘿嘿一笑,露出满嘴黑窟窿——他根本没牙,牙龈都是黑的!
“不要钱,送你一根试试。”他把蜡烛硬塞进额手里。
那蜡烛冰得扎手,寒气顺着手掌心往胳膊肘里钻!
额吓得想扔,蜡烛却像黏在手上,甩都甩不掉!
老头突然凑近,嘴里呼出的气臭得像坟头土:“记住,天黑透了再点。”
“点的时候,要对着镜子点,能照出你心里最想见的人。”
说完就把额推出门,门砰地关上,再推就纹丝不动了!
额低头看手里的蜡烛,越看越不对劲。
这蜡烛在慢慢变软,像块猪油似的,手指头能按出坑来!
坑里渗出黄澄澄的油,油里头……油里头好像有东西在动,细得像头发丝!
额毛骨悚然,把蜡烛扔进货担最底层,用布裹了七八层。
可那一整晚,额都听见担子里有声音,像老鼠咬东西,又像人低声啜泣。
掀开布一看,蜡烛好端端躺着,可裹它的布上洇出一圈黄印子,摸上去湿漉漉、油腻腻的!
第二天,额本来想把这邪门玩意儿扔河里。
可走到汴河边上,碰见个哭哭啼啼的妇人,说她男人失踪三个月了,活不见人死不见尸。
额鬼使神差地问了句:“大嫂子,你听过对着镜子点蜡烛,能照见想见的人不?”
妇人眼睛一下子亮了,抓住额的胳膊:“货郎,你真有这法子?”
她从怀里掏出块碎银子,硬塞给额:“让我试一次,就一次!”
额推脱不过,加上贪那点银子,就带她回了额租的小院。
天黑透了,额让她对着铜镜点那根白蜡烛。
火苗腾起来的瞬间,额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!
那火光是绿的!绿油油像鬼火,把整间屋子照得跟坟地似的!
妇人盯着镜子,突然尖叫一声:“当家的!是你吗当家的!”
镜子里根本没人影,只有绿油油一片光。
可妇人却对着空气又哭又笑,伸手去摸镜面,说她看见她男人了,穿着失踪时的蓝布褂子!
接着,更吓人的事情发生了。
镜面慢慢浮现出一张人脸,真是张男人的脸,浮肿发白,眼睛是两个黑窟窿!
那张嘴一张一合,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:“冷……河底好冷……”
妇人哭喊着问他在哪儿,人脸慢慢往下沉,最后镜子里只剩一片浑浊的河水。
水草缠绕着一具泡胀的尸体,正是她男人,身上还穿着蓝布褂子!
蜡烛就在这时啪地爆了个灯花,火苗窜起老高,镜子里景象全消失了。
妇人瘫在地上,又哭又笑:“找到了……在汴河芦苇荡……”
她爬起来就往外跑,连银子都没拿。
额盯着那根蜡烛,烛身烧下去一小截,滴下来的蜡油不是白的,是暗红色的,像半凝固的血!
额不敢再留这玩意儿,连夜跑到汴河边,想把它扔进河里。
可刚到芦苇荡,就听见里头传来妇人的哭声,还有……还有挖土的声音!
额扒开芦苇一看,吓得差点背过气!
那妇人真挖出了一具尸体,穿着蓝布褂子,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。
可她一点也不怕,抱着尸体又亲又哭,然后……然后她举起那根白蜡烛,把蜡油一滴一滴滴在尸体脸上!
蜡油碰到腐肉,发出滋滋的响声,冒起阵阵白烟,那尸体竟然抽动了一下!
额嗷一嗓子转身就跑,货担子都扔了!
跑出二里地才敢回头,芦苇荡方向飘起一股绿烟,烟里好像有很多人影在晃动。
额连滚带爬回城,一头扎进城里最灵验的城隍庙。
庙祝是个独眼老汉,听额说完,那只独眼瞪得溜圆。
“瓜怂!你惹上‘尸烛’了!”他一把揪住额领子,“那是用死人腔子里的油炼的蜡烛,专引活人见死人!”
“见了三次,活人的魂就得被勾走,变成下一根蜡烛的料!”
额腿都软了:“那……那咋办呀?”
庙祝松开手,从神龛底下摸出把生锈的剪刀:“趁你只见了一次,赶紧找到炼烛的地方,把这剪刀插进烛台里。”
“插进去能破那邪阵,不过……”他欲言又止。
“不过啥?您倒是说呀!”额急得直跺脚。
庙祝叹气:“不过你得在天亮前找到地方,而且那地方……那地方肯定堆满了尸首。”
“炼尸烛的,都是‘养尸道’的人,他们专偷新死的尸体,炼油点灯,灯亮够九百九十九天,就能复活他们祖师爷!”
额听得头皮发麻,可为了活命,只得硬着头皮找。
按庙祝指的方向,额摸到城西乱葬岗后头的一片老坟地。
月光底下,坟地中间真有个破屋子,窗户里透出绿莹莹的光!
额攥着剪刀摸过去,从窗户缝往里一瞧,差点把苦胆吓破!
屋里挂满了白蜡烛,每根都点着,绿火苗晃来晃去。
地上整整齐齐摆着十几具尸体,有男有女,都抽干了油,干瘪得像腊肉!
那个卖额蜡烛的干巴老头,正蹲在一具新尸体旁边,拿刀子划开肚皮。
他从腔子里掏出一团团黄白色的油脂,扔进旁边的大锅里熬。
锅里咕嘟咕嘟冒泡,熬出来的油舀进模具,插上黑芯子,就是一根新蜡烛!
额正看着,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。
回头一看,是白天那个妇人!她脸白得像纸,眼睛直勾勾盯着额:“货郎,你也来了……”
她手里举着那根白蜡烛,火苗绿得发黑,照得她半边脸都是绿的!
“大嫂子,你……你咋在这儿?”额声音直发抖。
妇人咧嘴笑了,嘴角咧到耳根子:“我找到当家的了,他让我来帮忙。”
她身后慢慢浮现出那个穿蓝布褂子的男人,不,不是男人,是那具腐烂的尸体,摇摇晃晃朝额走来!
额吓得转身就跑,那妇人和尸体在后面紧追不舍!
跑过破屋子时,额心一横,撞开门冲了进去!
干巴老头抬起头,看见额手里的剪刀,脸色大变!
“好小子,敢坏道爷的好事!”他抄起捞尸油的铁勺砸过来!
额躲开铁勺,扑向屋里那个最大的烛台——上面插着一根胳膊粗的白蜡烛,火苗有小孩那么高!
剪刀狠狠扎进烛台里,咔嚓一声,烛台裂了条缝!
屋里所有的蜡烛瞬间全灭了!
紧接着,那些挂着的、摆着的蜡烛,一根接一根开始冒黑烟!
黑烟里浮现出无数张人脸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全都张着嘴无声惨叫!
干巴老头惨叫一声,身体像泄气的皮球似的瘪下去!
最后瘪成一张人皮,飘落在地。
那妇人和她男人的尸体也僵住了,然后哗啦散成一堆骨头!
额瘫在地上,以为总算逃过一劫。
可那些黑烟却朝额涌过来,钻进额的口鼻耳朵!
无数个声音在额脑子里炸开:“还我命来……还我命来……”
额抱着头在地上打滚,感觉身体里塞满了东西,快撑爆了!
最后眼前一黑,啥也不知道了。
等额醒来,已经躺在城隍庙里,庙祝正给额灌符水。
“瓜怂,命真大。”庙祝独眼里全是血丝,“尸烛阵破了,可那些冤魂的怨气,全钻进你身子里了。”
“往后你每到夜里子时,浑身就会冒蜡油,冒够九九八十一天,你就得变成一根新蜡烛!”
额哭都哭不出来:“就没法子治?”
庙祝摇头:“除非你能找到这些尸体的家人,每家讨一滴指尖血,混着朱砂喝下去。”
“可这多难啊,有些尸体是从外地运来的,上哪儿找家人去?”
额不甘心等死,真就开始了讨血的路。
靠着脑子里那些冤魂的记忆,额挨家挨户找,还真让额找着了几家。
可越找越心惊,这些尸体不光有穷苦百姓,还有失踪的官家小姐、走丢的富商儿子!
更吓人的是,额发现这些尸体有个共同点——都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的!
养尸道专挑这种人炼尸烛,说这种油点灯,招魂最灵!
额越查越深,最后查到一个让额浑身冰凉的名字——汴梁首富,胡百万!
胡百万三年前死了独子,正是阴年阴月阴日生的。
可额在他家祖坟看见的棺材是空的,他儿子尸体,就在炼尸烛的破屋子里,额亲眼见过!
难道胡百万跟养尸道是一伙的?
额夜里摸进胡家大宅,躲在他书房外头偷听。
还真让额听着了惊天秘密!胡百万根本没死儿子,他是养尸道的幕后金主!
他炼尸烛不为复活谁,是为了用九百九十九盏尸烛布阵,向阴曹地府借寿!
借谁的寿?借那些阴命人的寿,续他自己的命!
额听得怒火中烧,正要冲进去,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。
回头一看,是庙祝那张脸,可这张脸在月光底下慢慢变化,变成了胡百万管家的脸!
“货郎,查到这儿就够了。”管家咧嘴笑,手里举着根白蜡烛。
原来庙祝也是他们一伙的,故意让额破阵,是为了把冤魂怨气引到额身上!
额成了新的“烛引子”,用额身上的怨气点烛,借寿效果能翻倍!
额想跑,可浑身开始冒蜡油,黄澄澄、油腻腻的,从毛孔里往外渗。
管家把蜡烛凑过来,蜡油滴在额身上,跟额自己冒出的蜡油混在一起。
额感觉身体在变硬,从脚开始,慢慢失去知觉。
千钧一发之际,额怀里掉出个东西——是额娘给的护身符,里头包着额出生时的脐带灰。
灰撒在蜡烛上,火苗噗地灭了!
管家惨叫一声,手里的蜡烛炸开,溅了他一身蜡油,那些蜡油见肉就钻,钻得他满地打滚!
额趁机挣脱,可下半身已经硬了,像两根木头棍子。
额用手扒着地往外爬,爬过胡家花园,爬过街道,一路爬回城隍庙。
庙里那尊城隍像突然开口了:“苦主,可想活命?”
额抬头,城隍像眼珠子在转:“想活,就钻进神龛底下来。”
额用尽最后力气爬过去,神龛底下有个暗门,推开是条地道。
地道尽头是间密室,密室里点着一盏油灯,灯油金黄透亮,灯芯噼啪作响。
油灯旁坐着个白发老人,正是真正的城隍庙祝,被管家关在这儿的。
他看见额的样子,叹了口气:“养尸道害人不浅啊。”
他从灯里舀出点灯油,抹在额硬化的腿上,那硬壳慢慢软化,额又有了知觉。
老庙祝说,这灯油是用百家灶灰炼的,专克尸烛。
可要彻底治好额,得用养尸道祖师爷棺材里的“镇尸玉”磨粉喝下去。
而那口棺材,就在胡家大宅地下埋着!
额跟老庙祝联手,趁夜又摸回胡家。
这回有了准备,用灶灰灯油破了机关,真在地下密室找到口黑漆棺材。
棺材盖撬开,里头没有尸首,只有一块玉佩,玉佩旁边摆着本册子。
册子上记满了名字,全是这些年被炼成尸烛的人。
额一页页翻,翻到最后一页,手开始发抖。
那上面写着额的名字,王二狗,生辰八字一字不差,后面批着四个字:九九归真。
老庙祝夺过册子一看,脸色惨白:“瓜怂,你……你才是养尸道选中的最后一个人!”
“前头那些人都是铺垫,就为了养出你这一身‘怨蜡’!”
“等你浑身冒蜡九九八十一天,他们就把你炼成‘烛心’,点天灯借千年寿!”
额瘫坐在地,原来从额走进枯柳巷那一刻,就入了局。
卖蜡烛的老头、哭啼的妇人、假庙祝、胡百万,全是一伙的!
就连额能逃出来,都是他们算计好的,为了让额聚齐怨气!
正绝望呢,密室门开了,胡百万带着一群人走进来。
他拍着手笑:“聪明,可惜明白得太晚了。”
“今夜子时,你就够八十一天了,乖乖当烛心吧。”
额看着手里的玉佩,突然福至心灵。
养尸道怕镇尸玉,是因为他们修炼的是尸道,这玉能镇尸,也能镇他们!
额把玉佩塞进嘴里,咔嚓咬碎,混着唾沫咽了下去!
肚子里顿时像吞了块火炭,烧得额七窍冒烟!
可身上那些蜡油却不再往外冒,反而开始往里缩!
胡百万脸色大变:“快!按住他!别让他化了怨蜡!”
那些人扑上来,可碰到额身体就惨叫,额身上滚烫滚烫的!
老庙祝趁机洒出灶灰灯油,油沾到那些人身上,烧起蓝色火焰!
密室里乱成一团,额趁机往外冲,胡百万却拦在门口。
他手里举着根黑蜡烛,火苗是紫色的。
“敬酒不吃吃罚酒,那就让你尝尝‘魂烛’的滋味!”
他吹出一口气,紫火苗猛地窜起,化作一张鬼脸扑向额!
额躲闪不及,被鬼脸扑个正着,顿时觉得魂儿要被扯出体外!
危急关头,额咬破舌尖,喷出一口血,血里混着玉粉,溅在鬼脸上。
鬼脸惨叫消散,胡百万手里的黑蜡烛啪地断了!
他气急败坏扑上来,跟额扭打在一起。
打着打着,额发现他身体冰凉僵硬,根本不像活人!
掀开他衣领一看,脖子上缝着一圈黑线——胡百万早就死了,现在是尸体被炼成了活尸!
额抓起地上半截镇尸玉,狠狠扎进他心口。
胡百万身体一僵,然后开始腐烂,肉一块块往下掉,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头。
最后散成一堆,骨头缝里爬满白蛆。
剩下的人见主子死了,一哄而散。
额跟老庙祝一把火烧了密室,连棺材带册子烧得干干净净。
火光冲天时,额听见无数声叹息,那些冤魂总算能投胎了。
如今额还在当货郎,可再不卖蜡烛。
每逢阴雨天,骨头缝里还会隐隐作痛,老庙祝说是镇尸玉的副作用。
不过比起变成蜡烛,这点痛算个啥?
对了,上月额路过枯柳巷,那间铺面又开了。
新掌柜是个年轻妇人,冲额招手:“货郎,买蜡烛不?新到的白蜡。”
她举起一根蜡烛,白得吓人,白里透青。
额扭头就走,走远了才敢回头。
那妇人站在门口,举着蜡烛,绿油油的火光映着她半边脸。
她嘴角慢慢咧开,一直咧到耳根子。
得,故事就唠到这儿。
奉劝各位乡党,往后买蜡烛留个心眼,太白的、有怪味的、芯子不对的,可千万别买!
这世道,有些光能照亮屋子,有些光啊,专照见鬼!
就说这么多吧,额还得串巷子卖针线去。
今儿个天阴,骨头又开始疼了,得赶紧找老庙祝扎两针去。
那老家伙扎针是真疼,可总比浑身冒蜡油强,您说是不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