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戏服裁命剪(1 / 1)

(醒目一拍,折扇一展)

各位老少爷们儿,沏上茶,点好烟卷儿,耳朵支棱起来!

今儿这段儿,比昨儿个那“渴灵蛊”还邪性!就出在咱北平城,民国二十八年,小鬼子刚占了没两年的光景!

在下裘四儿,在前门外大栅栏,“瑞祥赁衣铺”当二掌柜的。

您了听这名儿就明白,咱这买卖,不卖新衣裳,专往外赁行头!唱戏的袍带,说书的马褂,变戏法的斗篷,甚至谁家办白事要借身孝服,都奔我这儿来!

经我手的衣裳,比您了吃过的烤鸭片儿都多!哪件儿衣裳什么来路,沾过什么角儿的汗,带着哪出戏的魂儿,我裘四儿门儿清!

可就这么一双摸惯了绫罗绸缎的手,愣是让一件“没人敢穿第二次”的戏服,给卷进了一出比最黑的夜戏还黑、比最邪的鬼戏还邪的……生死簿里!

(茶碗一顿,压低嗓门)

这事儿,得打那年开春儿说起。天儿还凉,铺子里一股子陈年樟脑丸混着旧绸子的味儿。

晌午头,我正拿着鸡毛掸子,有一搭没一搭地掸着一件乾隆年的缂丝蟒袍,门轴子“吱呀”一响。

打外头,侧着身子,蹭进一个人来。

为啥说“蹭”?这位爷,走路不会迈腿儿,倒像是有人在后头用线儿提着,脚尖儿擦着地皮出溜。

穿一身半旧不新的灰布棉袍,洗得发白,袖口磨得油亮。

脑袋上扣着顶脏不拉几的毡帽,帽檐儿压得低,看不清眉眼,就瞧见个尖下巴颏儿,没一点儿血色。

他怀里,抱着个长条儿的蓝布包袱,裹得那叫一个严实,两头拿麻绳捆了好几道,跟抱着个炸药包似的。

这主儿一进来,先没言语,就杵在门口,脑袋跟拨浪鼓似的,慢慢转,把那满屋子挂着的五颜六色的戏服,一件一件地“扫”。

那眼神儿,啧,没法儿形容!不像挑衣裳,倒像屠户瞧牲口,又像是……饿急眼的老猫,盯着梁上的冻鱼!

我放下掸子,堆起笑:“这位爷,您了是赁行头?唱哪出?扮哪位角儿?咱这儿从刘备的冕旒到孙悟空的虎皮裙,应有尽有!”

他不搭腔,还是那么“扫”着。

扫到墙角最里边,一件单独挂在檀木架子上的大红缎子女帔时,他停住了。

那帔可了不得!正经的苏绣,金线盘龙,凤穿牡丹,鲜亮得晃眼!可不知为啥,打从我爷爷那辈儿起,这帔就赁不出去了!

赁过它的角儿,不是崴了脚就是倒了嗓,最邪乎一位,唱《贵妃醉酒》正到“卧鱼”那下,直接一头栽台上,再没起来!

打那儿后,这帔就成了铺子里的“镇店之宝”,光挂着,没人碰。

灰袍客盯着那红帔,足足盯了一袋烟的功夫。

然后,他慢慢扭过脖子,毡帽阴影下,两点幽光对准我,嗓子眼儿里挤出几个字儿,又干又涩,像俩核桃在摩擦:

“那件……红帔……我赁。”
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!

“爷,您了……眼力真毒!那可是好东西!”我搓着手,话里有话,“不过嘛……这衣裳,有点儿‘挑人’。好些个名角儿都……镇不住。您了是唱?”

“不唱。”他打断我,“就赁。穿一晚上。子时穿,卯时还。”

“就……穿着?不唱戏?”我愣了。

“嗯。”他从怀里,慢吞吞摸出个小小的、沉甸甸的布袋子,往柜台上一搁。

“哗啦”一声闷响。

打开一看,我的姥姥!五根黄澄澄的“小黄鱼”!金条!

“这……这是定金。”他声音没起伏,“衣裳……不能有半点破损。卯时我完好送回。事成……再付五根。”

十根金条!就为穿一晚上邪门戏服?

我眼珠子当时就直了!可心里那鼓敲得咚咚响!这主儿,这衣裳,都透着一百二十分的邪性!

“爷,不是我不赁……”我咽了口唾沫,“这衣裳,它……它真有说道!穿不得!”

“穿得。”灰袍客往前挪了半步,一股子说不清的、像是旧书受潮又混合了淡淡腥气的味儿飘过来。

“我……就要它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种古怪的急切,“它认得我。”

认得他?

我后背汗毛“唰”就立起来了!

“爷,您了别拿我打镲!这衣裳在我家挂了少说五十年,您才多大岁数?它认得您哪门子?”

灰袍客不答,只是伸手,轻轻拍了拍怀里那蓝布包袱。

包袱里发出“噗”一声极轻微的闷响,像拍在什么软东西上。

“今夜子时,我来取。”他不由分说,转身,又那么“蹭”着,出了铺子。

留下我和那五根金条,还有满屋子的疑神疑鬼。

我捏起一根金条,咬了咬,真金!沉甸甸,冰凉凉。

贪念就像春雨后的狗尿苔,滋滋往外冒。

十根金条啊!够我盘下三个铺子了!兵荒马乱的年月,这得是多大的倚仗!

可那红帔……那灰袍客……

我走到那红帔前,借着天窗的光,仔细打量。

大红缎子依旧鲜亮,金线绣的龙睛凤尾,活灵活现。

可看着看着,我忽然觉得,那绣线光彩流转间,那龙睛,似乎……斜睨了我一眼?

我眨巴眼,再看,又好好的。

伸手想摸摸料子,指尖离着还有半寸,就感到一股子阴阴的、针尖似的寒意,顺着手指尖往胳膊上爬!

我吓得赶紧缩回手。

邪门!真他娘邪门!

可那金条……在口袋里坠着,烫得慌。

(扇子一合,语气加快)

得嘞!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!我裘四儿今天就赌这一把!

是福不是祸,是祸躲不过!

晚上,我早早关了铺门。

把其他伙计都打发回家,就留我一个。

守着那红帔,守着那金条,心里七上八下。

子时快到,街上静得瘆人,就听见更夫远远的梆子声,三更天了!

“吱呀——”

门轴子轻响,没敲门,那灰袍客,准时准点,又“蹭”了进来。

怀里还抱着那蓝布包袱。

屋里就点了一盏豆油灯,火苗子跳得人心慌。

“衣裳。”他朝红帔努努嘴。

我哆哆嗦嗦,踩着凳子,把红帔从架子上取下来。

入手那股阴寒更重了,像捧着一块冰。

灰袍客接过红帔,枯瘦的手指在光滑的缎面上轻轻摩挲,眼神里那种饥渴的光又出现了,还混杂着一丝……悲伤?

他把红帔仔细叠好,放在一旁。

然后,开始解自己怀里那个蓝布包袱。

一层,两层,三层……

露出里头的东西——是一件戏服!也是一件女帔!

颜色是那种旧旧的、发污的粉红色,上面绣着折枝梅花,料子磨损得厉害,袖口还有撕破后粗糙缝补的痕迹。

最关键的是,这件粉帔的心口位置,有一大块深褐色的、洗不掉的污渍,形状……像个手印!

一股更浓的、陈旧血腥混合着霉烂的怪味,从这粉帔上散发出来!

“这……这是?”我声音发颤。

“故人之物。”灰袍客声音飘忽,“今夜,用它……换你那件。”

换?我还没明白。

只见他拿起我那件崭新的大红帔,又拿起那件破旧的粉红帔。

将两件帔的领口位置,轻轻搭在一起。

然后,他从袖子里,摸出一把剪刀!

不是裁衣裳的剪刀,是把老旧的、乌沉沉的剪刀,刀口隐隐有暗红色的锈迹。

他左手捏着两件帔的领口搭界处,右手举起剪刀。

“你要干嘛?!”我惊叫。

“别动!”他厉喝一声,那俩黑窟窿似的眼猛地瞪向我,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凶戾。

我吓得钉在原地。

只见他对着那搭界处,轻轻剪了下去!

“咔嚓。”

声音极轻,却像剪在我心尖上!

没有布帛撕裂的声音。

剪刀落下之处,那大红帔和粉红帔的料子,仿佛融化了一样,边缘迅速变得模糊,然后……严丝合缝地“长”在了一起!

不是缝合,是像两滴水,融成了一滴!

连接处,连个线头都没有,光滑如初,只是颜色变成了过渡的暗红色!

而那把乌沉剪刀的刀刃上,闪过一道极快的、暗红的光。

灰袍客的脸色,似乎更白了一分,喘气也粗重了些。

他如法炮制,将两件帔的袖口、下摆、衣襟……所有对应的地方,都这么“剪”连在了一起!

最后,摆在桌上的,不再是一件红帔和一件粉帔。

而是一件……无比诡异、前所未见的“连体帔”!

上半截是大红金绣,鲜亮夺目;下半截是粉红破旧,污渍斑斑;中间过渡处,是扭曲纠缠的暗红色纹理,像血管,又像烧融的蜡!

一股更加复杂、更加令人不安的气味散发开来——新鲜的绸缎香、陈旧的霉味、血腥气、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……女子脂粉香?

灰袍客盯着这件“连体帔”,眼神狂热,浑身都在微微颤抖。

他伸出鸡爪般的手,小心翼翼地将这怪帔捧起,转过身,背对着我。

开始……往自己身上穿!

一个大男人,穿女帔!

还是这么一件不伦不类、邪气冲天的玩意儿!

我看得头皮发炸,想跑,腿却像灌了铅。

只见他吃力地将那“连体帔”套在自己灰布棉袍外面。

说来也怪,那帔一上身,原本宽大的女装,竟像活物般自动收紧、贴合,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!

粉红破旧的下半截,正好罩住他的腿脚。

大红鲜亮的上半截,披在他干瘦的肩膀上。

当他系好最后一根丝绦,缓缓转过身时——

豆油灯昏黄的光,照在他身上。

我“嗷”一嗓子,差点背过气去!

眼前哪还是那个干瘦阴沉的灰袍客?

灯光下,分明站着一个……身形袅娜、云髻半偏的……古装女子侧影!

大红帔那半边,衬得“她”雍容华贵;粉红帔那半边,又显得“她”楚楚可怜。

可“她”的脸,依旧隐在毡帽阴影里,看不真切。

只听见“她”开口,声音却变成了男女混杂、忽高忽低的诡异腔调,唱着凄婉的戏词:

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……似这般都付与……断井……颓垣……”

是《牡丹亭》!杜丽娘!

随着唱词,“她”开始缓缓移动脚步,身段竟然极其柔美,水袖轻扬,完全是个顶尖旦角的做派!

在满地挂着各色戏服的铺子里,“她”就这么幽幽地、自顾自地唱了起来,舞了起来。

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冷,豆油灯的火苗缩成绿豆大小,绿莹莹的!

满屋子的戏服,无风自动,簌簌作响,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人,在跟着“她”的节奏摆动!

更恐怖的是,我眼角余光瞥见,墙角那面落灰的铜镜里,映出的不是“她”舞动的身影,而是……一个穿着粉红破帔、心口染血、披头散发的女子,正对着镜子,一下一下,梳着头发!

“鬼……鬼啊!”我终于崩溃了,惨叫一声,连滚爬地往后门窜去!

手刚摸到门闩,就听见身后那诡异的唱腔戛然而止。

一个干涩、冰冷、属于灰袍客本来的声音贴着我后脑勺响起:

“戏……还没完……你看……”

我魂飞魄散,哆嗦着回头。

只见“她”(或者说他)站在原地,不再舞动。

而那件“连体帔”上,正在发生骇人的变化!

大红鲜亮的那半截,颜色开始迅速褪去,光泽黯淡,仿佛一瞬间经历了数十年光阴!

而那粉红破旧、带血手印的半截,却在……变得“新鲜”!

污渍变淡,破损处模糊,颜色渐渐鲜亮起来,向着原本大红帔的色泽转变!

好像有一种“状态”,正在从大红帔,向粉红帔转移!

灰袍客(现在能看清他的脸了)站在那儿,脸上露出极度痛苦又极度满足的扭曲表情。

他身上的灰布棉袍,似乎也受到了影响,变得颜色暗淡,纤维脆弱。

“成了……快成了……”他喃喃着,声音虚弱,“再一会儿……就能‘裁’干净了……”

裁?裁什么?

我猛地想起那把诡异的剪刀,还有他“剪”连两件帔的动作!

一个可怕的念头炸响在我脑海——这王八蛋不是在穿戏服!他是在用那邪门剪刀和这红帔,进行某种“裁剪”和“替换”!

裁剪掉那粉红帔上的“破旧”和“血债”?替换上大红帔的“崭新”和“华贵”?

那粉红帔的主人,那个心口染血的女子……

“你……你到底在干什么?!”我嘶声问。

灰袍客缓缓转过头,毡帽不知何时掉了,露出一张苍白如纸、皱纹深刻的脸。

他眼神涣散,却带着疯狂的笑:“赎债……我在给她……赎债……用这‘绮罗绦’,裁掉她的‘薄命纹’……用这‘福寿锦’,续上她的‘断头线’……”

他话没说完,身体猛地一震!

那件“连体帔”的转换似乎到了关键时刻!

粉红帔那半边,几乎变得和大红帔一样新了!

而大红帔这半边,却褪色、发脆,出现了细密的裂纹!

灰袍客惨叫一声,双手死死抓住自己心口,正是那粉红帔上原有血手印的位置!

他脸上那点人气儿迅速消退,皮肤泛起死灰,眼珠子往上翻。

与此同时,那墙角铜镜里,披头散发的女子影像,却变得清晰了一些,梳头的动作也轻快了些,甚至……嘴角似乎弯了一下?

“不……不对……裁不动……这‘债’太重……太重了……”灰袍客喉咙里嗬嗬作响,身体像抽了骨头似的往下瘫。

那件“连体帔”上的转换也停滞了,甚至开始反向回溯!

粉红帔又有变旧的趋势,大红帔的裂纹在缓缓弥合!

灰袍客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,猛地看向我,那双快被死气吞没的眼睛里,射出最后一点凶光:

“你……你来……帮我按住……按住这‘绦口’!”

他指的是两件帔中间那暗红色的、融接在一起的部位。

“我?我凭什么!”我吓得往后缩。

“金条……全给你……不然……‘债’转不过来……咱俩……一起被它‘缠’死……”他声音越来越弱,带着无尽的怨毒和诱惑。

我看着他那快不行的样子,又看看桌上剩下的五根金条,再感受着铺子里越来越浓的阴寒和诡异……

一个更恶毒的念头冒了出来:这老王八蛋眼看要完,那邪门帔和剪刀就在眼前……我要是……

贪念和恐惧催生的狠劲,一下子冲昏了我的头!

“你告诉我!怎么弄!那剪刀怎么使!”我吼道。

灰袍客艰难地抬起手,指了指掉在地上的乌沉剪刀,又指了指“连体帔”中间的部位:“剪……剪断那‘旧痕’……把‘新气’……导过去……用你的血……抹在剪刃上……快!”

我扑过去捡起剪刀。

入手沉重冰凉,一股子血腥锈气直冲鼻子。

我咬破自己食指,把血抹在暗红色的剪刀刃上。

血液迅速被吸收,剪刀发出一声低微的、满足的嗡鸣。

然后,我按照他说的,颤抖着,将剪刀口,对准了“连体帔”中间,那最粗的一道暗红色连接处——也就是原本粉红帔上血手印对应的位置。

“对……剪……”灰袍客眼睛死死盯着剪刀。

我心一横,眼一闭,用力剪了下去!

“咔嚓——!!!”

这一次,声音截然不同!

清脆,响亮,带着一种布帛、血肉、乃至某种无形之物同时断裂的怪响!

“呃啊——!!!”灰袍客发出一声非人的、极度痛苦的惨嚎,整个人像被抽空的皮囊,猛地向后仰倒,“砰”地摔在地上,抽搐两下,不动了。

他脸上迅速覆盖上一层灰败的死气。

而那件“连体帔”,在我剪断那一下之后,发生了剧变!

粉红帔那半边,像是获得了新生,猛地焕发出耀眼的光彩,颜色变得鲜艳夺目,甚至比原本的大红帔还要鲜亮!上面那血手印的污渍,彻底消失无踪!

而大红帔那半边,则瞬间彻底朽坏!颜色灰败,缎面碎裂,化为片片飞灰,从“连体”状态剥离,簌簌落下!

眨眼间,地上只剩下一件完好如新、甚至更加流光溢彩的……粉色女帔!静静盖在灰袍客逐渐冰冷的尸体上。

铺子里令人窒息的阴寒感,如潮水般退去。

豆油灯的火苗恢复了正常的黄色。

满屋子无风自动的戏服,也安静下来。

墙角铜镜里的女子影像,对着镜子,似乎完成了最后一次梳头,然后……缓缓转过身,对着镜外的方向,露出一个极其模糊、却仿佛带着解脱意味的……微笑?

随即,影像淡化,消失。

镜子里,只剩下我自己吓得惨白、扭曲的脸。

我瘫坐在地,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乌沉剪刀。

剪刀刃上,我抹的血迹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道新鲜的、暗红色的光泽,像是刚刚饮饱了血。

我看着地上灰袍客的死尸,看着那件妖异的粉色新帔,再看看手里的剪刀和桌上的金条……

没有狂喜,只有无边的后怕和冰冷。

我好像……被利用了?还是……我成了这邪术的一部分?

这剪刀,这帔,到底是什么鬼东西?

灰袍客说的“绮罗绦”、“薄命纹”、“裁命剪”……又他妈的是什么?

我强撑着爬起来,想把灰袍客的尸体和那邪门帔处理掉。

可当我伸手去拿那件粉色帔时,指尖刚碰到缎面——

“嘶!”

一股滚烫的灼烧感猛地传来!像碰到了烧红的烙铁!

我惨叫缩手,指尖已经红了一片。

而那帔,依旧静静躺着,光华流转。

我碰不得它!

还有那把剪刀,我想扔了,可手刚松开,它就“当啷”掉在地上,然后……自己跳了一下,滚回到我脚边?

我寒毛倒竖!

这东西,也赖上我了?

我不敢再在铺子里待了,连滚爬地跑出去,锁死大门。

一连几天,我没敢开门做生意。

托人打听,也没听说附近有什么失踪人口。

那灰袍客就像个鬼影,来无影去无踪。

只有铺子地下室,多了一口我连夜搬进去的、装着“东西”的大箱子,和一件我碰都不敢碰的邪门衣裳,还有一把扔不掉的老剪刀。

金条倒是真的,我藏好了。

可这钱,拿着烫手啊!

更邪门的事还在后头。

自打那晚之后,我发现,我看东西……不一样了。

尤其是看人,看人穿的衣服。

有时走在街上,看见某个穿着旧衣裳、神情憔悴的人,我眼里会突然模糊一下,然后看到那人衣服上,浮现出一些极淡的、扭曲的、暗红色的纹路,像是裂纹,又像是某种不祥的符咒。

而看到那些穿绸裹缎、红光满面的人,他们光鲜的衣服边缘,偶尔也会闪过一丝淡淡的、金色的光晕。

灰袍客临死前的话在我脑子里回响——“薄命纹”、“福寿锦”……

难道这鬼剪刀,让我能看见人衣裳上附着的“气运”或者“命数”了?

我被这发现吓得不轻。

试着不去看,可那景象总往我眼里钻。

而且,我发现自己对那剪刀,有了一种古怪的“手感”。

偶尔做梦,会梦见自己拿着它,对着一些虚幻的、发着光的“线”在剪……

我知道,我摊上大事了。

这东西,这“能耐”,绝对不是福气!

我去找过和尚道士,可他们听了我遮遮掩掩的描述,要么说我癔症,要么说得云山雾罩,没一个顶用的。

那把破剪刀,我用布包了几层,锁进柜子深处。

那件粉色帔,我不敢动,就让它在地下室躺着。

可它们的影响,似乎无孔不入。

铺子里的生意越来越怪。

来赁衣裳的人,只要是运势低、神情萎靡的,挑中的衣裳总容易莫名其妙破损。

而那些走红的角儿来赁,衣裳就格外妥帖,甚至有人穿了去唱戏,发挥得特别好,说是衣裳“合身又提气”。

我这铺子,渐渐有了邪门的名声——专“克”倒霉蛋,“旺”走运人。

我心里明镜似的,这肯定是那剪刀和帔的“余威”在作祟。

它们在无声无息地,继续着某种“裁剪”和“转移”!

我成了这邪术的……窝点掌柜!

我想搬走,想扔掉一切。

可每次这个念头升起,晚上就会做噩梦,梦见那粉色帔无风自动,梦见剪刀在盒子里跳动,梦见灰袍客死灰色的脸贴在我面前,幽幽地说:“走不了……你用了剪……接了‘债’……就是这‘裁衣铺’的掌柜了……”

我快被逼疯了。

直到那天,铺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。

是个穿着朴素青布道袍的老道,看着得有七八十了,满脸褶子,但一双眼睛清亮得像孩子。

他一进门,没看满屋子的戏服,目光直接落在我脸上,又扫了一眼我锁着剪刀的柜子方向,最后,仿佛能穿透地板似的,看了一眼地下室。

“无量天尊。”老道打了个稽首,“施主,你这铺子……好重的‘绮罗怨’和‘裁命煞’。”

我“噗通”就跪下了,鼻涕眼泪全下来了:“老神仙!救命啊!我……我让脏东西缠上了!”

我把灰袍客和那晚的事,原原本本,一五一十,全倒了出来。

老道听罢,沉默良久,长长叹了口气。

“痴儿……你可知,你惹上的是什么?”

“是前朝宫廷流出的邪物——‘绮罗裁命剪’与‘薄命桃花帔’。”

“传闻有邪道方士,以特殊法门,能将女子生前最珍爱的一件衣裳,炼成‘命衣’,其上附着她一生的气运、福禄、乃至寿数纹理,称为‘绮罗绦’与‘薄命纹’。”

“那剪刀,便是‘裁命剪’,专能裁剪、剥离、转移这些无形‘纹绦’。穿粉帔的女子,必是横死,怨念与薄命纹纠缠,附于衣上。那灰袍客,恐怕是她的旧情人或血亲,不知从何处得了这邪法,想用另一件福泽深厚的‘吉服’(你的红帔),裁掉粉帔上的‘薄命纹’,替她‘续命’或‘解脱’。”

“可惜,横死之怨,命债太重,岂是轻易能裁?他功力不够,反遭反噬,最后拉你入局,用你的生机血气为引,才勉强完成一半。如今,粉帔‘薄命纹’虽被裁转移大半,但最核心的‘怨根’未除,且转移时沾染了你的血气,与那‘裁命剪’一同,认了你这个‘新主’。”

老道指着我:“你现在,是不是偶尔能见人衣上‘纹绦’?是不是对那剪刀有异感?你这铺子,是不是开始聚散他人衣上气运?”

我连连点头,如小鸡啄米。

“老神仙,这可如何是好?我把它们扔了!烧了!”

“扔不掉,烧不毁。”老道摇头,“它们已与你气机相连。强行毁弃,轻则你神智受损,重则‘纹绦’暴走,祸及无辜。”

“那……那怎么办?”我面如死灰。

老道沉吟:“两个法子。”

“您说!”

“其一,寻一处千年古刹或道观,以香火愿力镇压,慢慢化去其中邪怨。但这需你长伴青灯,以自身为‘器’,引导化解,耗时数十载,且要心志极坚,否则易被邪怨侵蚀。”

数十年?伴着一件鬼衣裳和一把邪剪刀?我哆嗦了一下。

“其二呢?”

老道目光深邃:“这‘裁命剪’与‘薄命帔’,虽邪,但其‘裁剪转移’之能,乃是窥探、干预命运边缘的邪法。若你能找到一件‘命纹’更凶、更厉、更能吸引它们注意的‘凶衣’,或许能诱使它们将目标转移过去。但此举凶险万分,一旦失控,反噬更剧。”

又是找“替身”!不过这次是替死“衣”?

“什么样的……凶衣?”我颤声问。

“最好是……刽子手的‘血衣’,征战沙场将军的‘残甲’,或是……被凌迟处死之人最后的‘囚服’。其上必附有极强烈的煞气、死气、怨气,足以吸引甚至压制‘薄命桃花帔’的怨念。”

我听了直嘬牙花子,这他妈上哪儿找去?

老道留下几句关于“镇压法”的要点和一张清心符,便飘然而去。

我知道,这次,没人能替我选了。

镇压?几十年?我受不了。

找“凶衣”?听起来就是找死。

我把自己关在铺子里,对着那锁剪刀的柜子和地下室方向,愁得头发一把把掉。

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,机会……或者说,厄运,自己找上门了。

那天,铺子里来了个当兵的,东北口音,是个溃兵,衣衫褴褛,神色仓皇。

他不是来赁衣裳,是来卖的。

从怀里掏出一件破破烂烂、满是干涸黑红色血污、散发着浓烈腥臭和硝烟味的……旧军装上衣!

“长官……行行好,给俩钱儿……俺饿……”溃兵哆嗦着说。

我一看那军装,心里就猛地一跳!

不是因为脏,而是在我此刻的“眼”里,那件军装上,缭绕着冲天而起的、黑红色的凶煞之气!几乎凝成实质!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、扭曲断裂的“纹路”,比我之前见过的任何“薄命纹”都要狰狞百倍!

这绝对是一件沾满无数性命、承载着战场恐怖和死亡绝望的……顶级“凶衣”!

老道说的东西……送上门来了!

我强压住狂跳的心,用几乎颤抖的声音问:“这……这衣裳哪来的?”

溃兵眼神躲闪:“俺……俺从死人堆里扒的……是个营长……挨了炮,没全尸……就剩下这件……”

我看了看那浓得化不开的凶煞之气,又想想地下室里那件粉色帔和剪刀……

一个疯狂的计划,在我心里成型。

我给了溃兵几个大洋,买下了这件“血衣”。

溃兵千恩万谢地走了。

我关上铺门,拿出那把乌沉剪刀,又将地下室那件粉色帔捧了上来——说来也怪,这次我碰它,虽然还是冰凉,却没有那种灼烧感了,仿佛它“知道”我要干什么。

我把“血衣”铺在桌上,把粉色帔盖在它上面。

然后,像那晚灰袍客一样,我用剪刀,蘸着自己的血,开始尝试将两者“剪连”。

这一次,完全不同!

剪刀刚碰到两件衣服的边缘,就发出一声兴奋的、尖锐的鸣响!

粉色帔上流光急转,而那“血衣”上的凶煞黑红之气,像是被吸引,疯狂地朝着剪刀口和连接处涌来!

“咔嚓!咔嚓!咔嚓!”

我连续剪了好几处。

每一次,都感觉剪刀吸取了磅礴的、冰冷暴戾的“力量”!

粉色帔的颜色,开始向暗红、黑红转变,上面的绣花图案被凶煞之气侵蚀,变得狰狞模糊。

而那件“血衣”,则在迅速“褪色”,不是变干净,而是上面附着的凶煞之气和那些断裂的“命纹”,正在被疯狂抽离!

整个铺子都被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、硝烟和疯狂怨念笼罩!

我头晕目眩,几乎握不住剪刀。

但我咬牙坚持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让它们互相吞噬!让这凶衣的煞气,镇住那桃花帔的怨念!

就在我感觉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。

剪刀猛地一震!

粉色帔(现在应该叫暗红帔了)和“血衣”的连接处,爆发出一团刺目的、黑红交织的光芒!

然后,两件衣服同时从桌上飘起,悬浮在半空!

“血衣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化为一堆灰烬,簌簌落下。

而那件暗红帔,则光华内敛,颜色变成一种沉郁的、暗哑的深红色,静静飘落。

所有的异象、气味、冰冷感,全部消失了。

铺子里,恢复了寻常的、带着樟脑丸味儿的平静。

只有我手里沉重的剪刀,和桌上那件颜色深红、再无半点光彩流转的帔。

我小心翼翼地去碰那帔。

入手冰凉,但只是普通的凉,没有邪气,没有灼烧。

它好像……变成了一件普通的、颜色奇怪的旧戏服?

我又看看剪刀,刀身上的暗红光泽也黯淡了许多。

成功了?凶煞之气镇住了怨念?还是……同归于尽了?

我不知道。

但自那以后,铺子里的怪事消失了。

我看不到人衣上的“纹绦”了。

对剪刀也没了那种古怪的“手感”。

那件深红帔,我把它和剪刀一起,锁进了一个结实的铁皮箱里。

埋在了铺子后院最深的地下。

上面又盖了口废弃的大水缸。

我再也没打开看过。

铺子的生意恢复了正常,该赁啥赁啥,不再有那些邪门的名声。

只是我自己,落下了病根。

精神头大不如前,老是觉得累,怕冷。

偶尔半夜,还会梦见一片无边无际的、暗红色的绸缎之海,海里沉浮着无数破碎的衣片和扭曲的面孔。

但至少,我还活着,铺子还在。

(醒木轻轻一叩,语气放缓)

列位,这“”的生死劫,说到这儿,算是了了。

可这心里头,总像堵着块东西。

您了说,这人的命,要是能像衣裳似的,随便裁剪、拼凑、替换……

那穿在身上的,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?

是人?是衣裳?还是……别的什么?

老祖宗的话,有时候得听。

命里有时终须有,命里无时莫强求。

强求来的,指不定是福是祸,是人是鬼。

得嘞,天儿不早了,咱这书场,也该散灯了。

您了回家,摸摸自个儿的衣裳领子……

暖和就成。

别的,甭多想。

散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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