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吴常福,在县殡仪馆当遗体化妆师。
干了小十年,经手的“客人”没有一千也有八百。
咱这活儿,讲究个胆大心细,还得有份儿对往生者的敬意。
甭管生前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,最后这一程,我老吴都给你收拾得妥妥帖帖,体体面面。
可去年冬天那档子事儿,差点让我把这份儿干了十年的差事给撂下。
现在想起来,后脖颈子还嗖嗖冒凉气!
那天是腊月二十三,小年,天阴得跟锅底似的。
馆里就剩我和看门的老孙头,其他人都提前回家祭灶去了。
下午,派出所送来一具“特殊”遗体,是从城北护城河里捞上来的。
泡得不成样子,但能看出是个年轻女人。
奇怪的是,这大冷天的,河水刺骨,这女尸却一点没僵,皮肤摸着甚至还有一丝诡异的……弹性?
像刚睡着的人。
更怪的是,她脸上带着笑。
不是泡肿了那种变形,是清清楚楚的,嘴角上扬,眼睛微眯,像梦见了什么好事儿。
可配上那泡发的青白皮肤,这笑容就说不出的瘆人。
送来的民警搓着手,脸色也不好看。
“老吴,辛苦给整理整理,家属明天一早就来认领。”
“这尸体……有点邪性,捞上来后,负责打捞的老刘就发起高烧,胡话连篇。”
我嘴上应着,心里却打起鼓。
干这行久了,多少信点邪。
这女尸,怕是不“干净”。
可活儿还得干。
我把她推进化妆间,开了暖气,准备开始。
按理说,这种长时间水泡的尸体,皮肤组织很脆弱,处理要格外小心。
可当我用温水软布擦拭她面部时,手指碰到她脸颊的瞬间,一股极其细微的、冰凉的麻痒感,竟然顺着我的指尖,嗖一下钻了上来!
像被静电打了一下,但更阴,更黏。
我猛地缩回手。
再看那女尸,笑容似乎……更深了一点?
错觉,一定是错觉。
我定了定神,戴上厚手套,继续干活。
清理耳孔鼻腔时,我发现里面非常干净,没有泥沙水草。
不像是在河里泡了好几天的。
倒像是……自己躺进去的。
心里越发毛了。
开始给她面部按摩,促进血液循环,方便上妆。
手按到她太阳穴附近时,我隐约感到,皮肤下面,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……滑动?
不是血管跳动,是更大块的,柔软的,像……活物在皮下游走?
我头皮一炸,停住手。
那滑动感也停了。
我屏住呼吸等了几分钟,再轻轻按压。
没了。
真是自己吓自己。
我抹了把冷汗,拿出化妆品。
给死人化妆,粉底要厚,颜色要暗,盖住尸斑和异常肤色。
可当我给她脸颊打底时,怪事来了。
粉扑按上去,竟然按不实!
好像她皮肤下面有层极薄的空气垫着,粉底浮在表面,一碰就散。
我加了点力度。
这回按实了,但指腹传来的触感……不对!
太有弹性了!
简直像在按活人的脸!
不,比活人的脸还要……饱满?有生机?
我心里咯噔一下,凑近了仔细看。
灯光下,她青白的皮肤,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几乎看不见的……红晕?
就在颧骨位置,淡淡的,像抹了胭脂。
可我还没上腮红啊!
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!
我直起腰,喘着粗气,死死盯着这张带着诡异笑容、似乎还在“变好”的脸。
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?
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叫老孙头来看看时,女尸的嘴唇,突然极其轻微地,动了一下!
不是风吹,不是错觉!
是实实在在的,嘴角向两边扯了扯,那个笑容扩大了!
同时,一股极其微弱的、带着水腥气和……某种甜腻花香的气息,从她微张的唇缝里飘了出来!
我魂飞魄散,嗷一嗓子向后跳开,撞翻了工具车。
钳子镊子瓶子哗啦啦撒了一地。
“老孙头!老孙头!”我扯着嗓子喊。
看门的老孙头趿拉着鞋跑进来:“咋了咋了?见鬼了?”
我指着化妆台上的女尸,舌头打结:“她……她动了!还……还笑了!”
老孙头凑过去,眯着老花眼看了半晌,又伸手探了探女尸的鼻息和颈侧。
“放屁!死得透透的!冰凉!”他回头瞪我,“小吴,你是不是这几天累着了?眼花了?”
“我没眼花!她真的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!”老孙头不耐烦地打断我,“赶紧弄完锁门,我还得回去听匣子呢。大过节的,别自己吓自己。”
他说完就背着手走了。
化妆间里又只剩我和这具“活”过来的女尸。
我靠着墙,腿肚子转筋,盯着她,一动不敢动。
过了好一会儿,她再没动静。
难道真是我太紧张,产生了幻觉?
可那股甜腻的花香气,还隐隐约约飘在空气里。
我咬了咬牙,捡起工具。
活儿不能撂下,否则明天家属来了没法交代。
我硬着头皮,以最快的速度,草草给她化完了妆。
涂上口红时,我手抖得厉害。
那嘴唇的触感,柔软得可怕。
上好妆,盖上白布,我把她推进了冷藏柜,死死锁上。
做完这一切,我浑身虚脱,坐在椅子上,半天缓不过劲。
晚上回到家,我怎么也睡不着。
一闭眼就是那张带着诡异笑容、似乎越来越鲜活的脸。
还有手指碰到她皮肤时,那种冰凉的麻痒感。
半夜,我被一阵声音惊醒。
不是家里的声音。
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……歌声?
女人的歌声,缥缈,幽怨,调子古怪,咿咿呀呀的,听不清唱词。
中间还夹杂着细微的、哗啦啦的水声。
我竖起耳朵,声音又没了。
只有窗外北风呼啸。
后半夜,我开始做噩梦。
梦见自己在一条黑色的河里游泳,河水黏稠冰冷。
水下有很多苍白的手在抓我的脚。
河底躺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,就是我化妆的那个,她睁着眼对我笑,嘴巴一张一合,无数水泡冒上来。
我想游上去,身体却不断下沉。
最后,那些手把我拽到她身边。
她冰凉的手臂环住我的脖子,那张带着精致妆容的脸贴上来,嘴唇对着我的耳朵,轻轻吹气……
我吓醒了,一身冷汗,被子都湿了。
天刚蒙蒙亮,我就赶到了殡仪馆。
心里七上八下,只想赶紧把这尊“神”送走。
家属来得也很早,是一对哭红了眼的中年夫妇,看着像是老实巴交的工人。
他们确认了身份,是失踪三天的女儿,在护城河发现的。
看着他们悲痛欲绝的样子,我压下了心里的疑惑和恐惧。
也许,真是我多心了?
遗体告别仪式很简单。
瞻仰遗容时,那对夫妇扑在棺材边嚎啕大哭。
我站在一旁,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棺材里。
女尸安静地躺着,妆容完好,笑容……似乎淡了一些?
可能是光线原因。
仪式结束,该推去火化了。
我帮忙推车,走向火化间的通道。
通道不长,但灯光昏暗。
就在经过一个拐角时,推车突然颠簸了一下。
盖在遗体上的白布,滑落了一角。
露出了女尸的一只手。
苍白,浮肿,但手指似乎……微微蜷曲着?
我记得昨天给她整理时,手是放平的。
我心里一紧,正要上前把白布盖好。
走在前面那悲痛的母亲,却突然停住脚步,回过头。
她的目光,没有看自己女儿的脸,而是死死盯着那只露出白布的手。
眼神里的悲痛,瞬间变成了极度的惊恐和……难以置信?
她猛地后退一步,撞在墙上,手指颤抖地指向那只手。
“戒……戒指……”
她丈夫连忙扶住她:“什么戒指?”
“红宝石……波浪纹的金戒指……”女人声音发抖,脸色惨白,“是……是我婆婆的!老太太的陪葬品!五年前就跟着下葬了!”
“怎么会……怎么会戴在小芳手上?!”
她这话如同一个炸雷,在我耳边轰响!
我猛地看向那只手。
中指上,果然戴着一枚戒指!
金质,造型是古老的波浪纹,中间嵌着一颗不大的、暗红色的宝石。
因为尸体浮肿,戒指深深嵌进肉里,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!
昨天我给她清理身体时,绝对没有这枚戒指!
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?!
火化间的老师傅也凑过来看,倒吸一口凉气。
“这花样……是老物件,不像现在年轻人戴的。”
现场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。
女儿手上戴着五年前已故祖母的陪葬戒指?
这怎么可能?!
除非……
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所有人的脑海。
父亲脸色铁青,一把抓住我的胳膊:“吴师傅!这……这到底怎么回事?!我娘的戒指怎么会在这里!”
我哪里知道!
我比他更慌!
就在这时,一直沉默的、推车上女尸的另一只手,突然从白布下“啪”一声,掉了下来!
垂在推车边,轻轻晃动。
无名指上,赫然也戴着一枚戒指!
同样是老式的金戒指,嵌着绿宝石!
“这……这是孩子她太姥姥的!我见过照片!”母亲几乎要晕厥过去。
所有人都惊呆了!
两枚早已随葬的戒指,莫名其妙出现在一具溺亡女尸的手上!
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常理!
老师傅当机立断:“今天不能烧了!这事太邪性!得弄清楚!”
尸体被重新推回冷藏柜。
家属报了案,警察又来了一次,做了记录,但这种事他们也没法解释,只能列为疑点。
戒指被取下作为“证物”。
但诡异的是,那两枚戒指一离开女尸的手指,原本暗淡的宝石,竟然在灯光下闪过一丝极其妖异的流光。
然后迅速黯淡下去,变得灰扑扑的,像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。
女尸被单独锁进一个冷藏柜。
馆里决定,等“调查清楚”再处理。
可事情,并没有结束。
当天晚上,我值班。
老孙头请假去儿子家了,馆里又只剩我一个。
我检查好各处门锁,尤其是那个放着女尸的冷藏柜,确认锁死了,才回到值班室。
心一直悬着。
夜里十一点多,我正对着收音机发呆,突然听见外面走廊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
像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。
我拿起手电筒,提着胆子出去看。
走廊空荡荡,灯光惨白。
声音好像是从停尸间方向传来的。
我一步步挪过去,心脏砰砰直跳。
停尸间大门紧闭。
我侧耳听了听,里面静悄悄的。
正要松口气。
“咚!”
又是一声!
这次更清晰,就是从停尸间里面传出来的!
像……像有人在里面敲打冷藏柜的门?!
我寒毛倒竖,手电筒的光都在抖。
谁在里面?
不,应该说,什么在里面?
我猛地推开停尸间的门,手电光扫进去。
一排排冷藏柜静静矗立,在黑暗中像巨大的金属棺材。
我屏住呼吸,仔细听。
只有制冷机低沉的嗡嗡声。
刚才的敲打声消失了。
我用手电照着那个特殊冷藏柜的柜门。
锁,完好无损。
难道是听错了?
我转身想离开。
“滋啦——”
一声尖锐的、指甲刮过金属的刺耳声音,猛地从我身后那个冷藏柜里传来!
清晰无比!近在咫尺!
我头皮瞬间炸开!猛地转身!
声音就是从那个柜子里传出来的!
里面那东西……在刮门!
她想出来!
我踉跄着后退,撞在门框上。
刮擦声停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极其轻微的、断断续续的……哼唱声。
正是我昨晚梦里听到的那个调子!
幽怨,缥缈,带着水汽,从冷藏柜冰冷的缝隙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!
我魂飞魄散,连滚带爬逃出停尸间,反手死死关上大门,背靠着门板,大口喘气,冷汗浸透了衣服。
那哼唱声似乎被门板阻隔,听不清了。
但恐惧已经像毒蛇一样缠住了我的心。
我一夜没敢合眼,抱着根铁棍坐在值班室,眼睛死死盯着门口。
直到天亮,老孙头来上班,我才稍微松了口气。
我把昨晚的事结结巴巴告诉他。
老孙头听完,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。
他沉默了好一会儿,才压低声音说:“小吴,有些事,本来不该跟你们年轻人讲。”
“咱们这殡仪馆,几十年前,是个乱葬岗。”
“再往前推,更早的时候,听说是个深潭,淹死过不少人,特别是女人。”
“后来填了潭,修了路,建了馆。”
“但这地界儿,阴气重,容易招……不干净的东西。”
“特别是那些死得不明不白,又带着极大念想的女的。”
“你处理的那个,怕不是简单溺水。”
“她身上,可能附了别的‘东西’,或者……她本身就是个‘引子’。”
“那两枚陪葬戒指,就是‘信号’。”
“她在‘收集’东西,收集那些带着强烈执念的、老物件上的‘气’。”
“等集够了……”
老孙头没再说下去,但那意思我懂了。
等集够了,她可能就真的“活”过来了,或者变成更可怕的玩意儿!
“那……那现在怎么办?”我声音发颤。
“得赶紧烧了!”老孙头斩钉截铁,“趁她还没‘吃饱’!”
“可家属和警察那边……”
“管不了那么多了!再拖下去,要出大事!”老孙头脸上露出罕见的狠色,“今晚,咱俩偷偷把她烧了!骨灰找个坛子装了,沉到城外大河里去!一了百了!”
我虽然怕,但更怕那东西真跑出来。
于是同意了老孙头的计划。
白天,我们装作无事发生。
到了晚上,等其他人都走了,我们俩悄悄溜进停尸间。
老孙头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大铁剪,剪断了冷藏柜上的锁。
柜门拉开,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的甜腻花香,混合着冰冷的尸臭,扑面而来!
冷藏柜里,那具女尸静静地躺着。
但她的样子,又变了!
脸上的妆容似乎更鲜艳了,腮红红得像血,嘴唇鲜红欲滴。
皮肤不再是青白色,而是泛着一种诡异的、珍珠般的莹润光泽。
更可怕的是,她的头发,似乎长长了一点点?
原本湿漉漉贴在头皮上的短发,现在竟然有了些蓬松的弧度,发梢还微微卷曲。
她看上去……更“新鲜”了!
像是在冷藏柜里……继续“生长”?!
我和老孙头对视一眼,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。
不能再等了!
我们合力把她抬上推车,盖上白布,快速推向火化间。
火化间的老师傅也被老孙头私下说服了,等在那里。
炉子已经预热。
我们三个,手忙脚乱地把女尸抬上送尸车。
准备推进炉膛。
就在送尸车即将滑入炉膛的瞬间!
盖着的白布,突然无风自动,猛地掀开!
女尸直挺挺地坐了起来!
她睁开了眼睛!
眼眶里没有瞳孔,只有一片浑浊的、水一样的白色!
脸上那娇艳的妆容,此刻显得无比诡异狰狞!
她张开鲜红的嘴唇,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、尖利悠长的嘶啸!
伴随着嘶啸,无数黑色、细如发丝的东西,从她的口鼻、耳朵甚至皮肤毛孔里喷射出来!
像无数蠕动的线虫,在空中狂舞,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!
“快!推进去!”老师傅嘶吼着,用尽全身力气,猛推送尸车。
我和老孙头也反应过来,拼死向前推!
女尸挥舞着苍白浮肿的手臂,黑色丝线缠绕上来,冰冷滑腻,勒住我们的手腕,脖子!
力量大得惊人!
我们三个大男人,竟然被她拖得一个踉跄!
炉膛口的高温喷涌而出,烤得我们脸皮发烫。
那些黑色丝线似乎怕火,被热浪一冲,稍稍退缩。
趁此机会,老师傅按下按钮,送尸车猛地加速,连同上面挣扎嘶吼的女尸,一起滑入了熊熊燃烧的炉膛!
厚重炉门轰然关闭!
将恐怖的嘶啸和狂舞的黑丝,关在了里面。
我们三人瘫倒在地,呼哧呼哧喘着粗气,身上脸上都是被黑丝勒出的红痕,火辣辣地疼。
炉子里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更加凄厉的惨叫,持续了足足一分多钟,才渐渐平息。
只剩下火焰燃烧的轰隆声。
我们不敢离开,守着炉子,直到烧化程序结束。
取出骨灰时,老师傅脸色一变。
骨灰里,赫然有两枚没有完全熔化的金属疙瘩。
正是那两枚金戒指!
只是上面的宝石彻底碎了,化成了灰。
而骨灰的颜色,也不是正常的灰白,而是泛着一种不祥的、淡淡的暗红色。
我们按照计划,把骨灰装进一个厚陶罐,连夜开车到城外大河,沉入了最深最急的漩涡中心。
回到殡仪馆,天都快亮了。
我们三个谁也没说话,默默清理了火化间和停尸间。
把剪坏的锁换掉。
把所有痕迹抹去。
事情似乎就这样解决了。
女尸烧了,骨灰沉了。
馆里对外说是家属同意提前火化,骨灰已取走。
那对夫妇虽然疑惑,但也许是不想再触景伤情,也没再深究。
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。
但我身上,却留下了“后遗症”。
我的右手,当初第一个碰到女尸脸颊的那几根手指,总是冰凉。
夏天也暖不过来。
而且,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。
特别是闻到类似那种甜腻花香的时候。
我看了医生,查不出毛病。
老孙头私下跟我说,我可能沾了那东西的“阴气”,伤了阳气根本,让我多晒太阳,少碰冷水。
至于那两枚戒指的来历,后来有个模糊的说法。
有老人回忆,几十年前,城里有个很有名的戏班,班主苛待学徒,特别是几个容貌好的女学徒,非打即骂。
后来戏班散了,那几个女学徒不知所踪,有说是投了河。
班主和他母亲、祖母,倒是都有些值钱首饰,其中就有红宝石和绿宝石的戒指。
再后来,戏班原址建了纺织厂,厂子下面挖出过无名骸骨。
但这些陈年旧事,真假难辨,也无人去考证了。
只是我有时深夜醒来,恍惚间还能听到那咿咿呀呀、带着水汽的哼唱。
还有手指上,那驱不散的、冰凉的麻木感。
我知道,有些东西,虽然烧成了灰,沉入了水底。
但它带来的寒意,已经钻进了骨头缝里,恐怕这辈子,都暖和不过来了。
我依然在殡仪馆工作,但再也不敢独自处理任何“特殊”遗体。
每次碰到年轻女性的尸体,尤其是那些死因不明、面带异样的,我都格外小心,甚至请同事一起。
那个女尸脸上诡异的笑容,和最后从炉门前坐起时,那双浑浊的白色眼睛,成了我挥之不去的梦魇。
老孙头过了半年就退休了,据说是生了场怪病,总是怕冷,大夏天也要裹着棉袄。
老师傅没多久也调去了别的岗位,说是心脏不好,受不了火化间的热浪。
只有我,还留在这里。
守着这一排排冰冷的柜子,和那些永远沉默的“客人”。
手指的冰凉时刻提醒我,界限的另一边,有些东西,真的不能碰,不能好奇,更不能……惊醒。
这份工作,我大概会一直干到干不动为止。
毕竟,见过了那种“活”过来的死人,再看其他,似乎也就没那么可怕了。
只是每次路过护城河,我都会加快脚步。
总觉得那黑沉沉的河水下面,有什么东西,在静静地等着。
等着下一个,能把它“打捞”上来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