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用的超能力是替别人疼。
他十岁那年发现的。同桌摔断了胳膊,哭得撕心裂肺,吴用握着他的手说别哭了别哭了,然后自己突然惨叫起来!左臂传来清晰的、骨头断裂的剧痛!同桌瞬间不哭了,呆呆地看着他。校医检查后满脸困惑:“你同桌的胳膊……好像不疼了?”
吴用的胳膊却疼了整整三个月。
十八岁,奶奶胃癌晚期,疼得整夜呻吟。吴用跪在床边,握着奶奶枯瘦的手。奶奶睡着了,他却开始呕吐,腹部像被烙铁反复灼烧。奶奶安详地走了,吴用做了半年胃镜,啥也没查出来。
二十五岁,他成了地下传奇。黑市叫他“疼痛海绵”,收费高昂,专接疑难杂症。富豪的痛风,明星的偏头痛,政要的术后疼痛,只要钱到位,吴用一握手,痛苦就转移。
他买了别墅,存了八位数,觉得自己像个超级英雄。只是每次“工作”后,要躺好几天。疼啊,是真疼。但想想银行卡余额,值了。
直到他接了那个女人的单子。
女人叫赵雪,三十出头,苍白得像张纸。她坐在吴用客厅里,手指绞在一起:“我疼。不是哪里疼,是全身都疼。医生查不出原因,但我快疯了。”
吴用挑眉:“全身疼?具体说说。”
“像……像被活剥皮。”赵雪的声音在抖,“又像被一寸寸碾碎骨头。每分每秒,没有停过。三年了。”
吴用心里一咯噔。这描述太夸张,但钱给得实在多。他伸出右手:“握一下,我会替你疼一段时间。时间长短看疼痛烈度,收费按天算。”
赵雪抓住他的手,像溺水者抓浮木。
瞬间!
吴用眼前一黑!
不是比喻,是真的一片漆黑!然后疼痛来了!不是一种疼,是几百种疼同时爆炸!火烧、刀割、针刺、撕裂、碾压、腐蚀!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!每一块骨头都在哀嚎!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嘶吼!
赵雪松开了手。
吴用瘫在地上,像条离水的鱼,浑身痉挛。汗水瞬间浸透衣服。他躺了半小时才能动,牙齿还在打颤。
赵雪蹲在他旁边,眼神复杂:“你……你还好吗?”
吴用从牙缝里挤出字:“你……到底是什么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赵雪哭了,“但刚才那三秒,是我三年来第一次不疼。求求你,再握一会儿,就一会儿。”
吴用看着账户里刚到的定金,咬咬牙:“得加钱。”
第二次握手,吴用做了准备。他躺在按摩床上,嘴里咬着毛巾。赵雪握住他的手。
疼痛再次海啸般袭来!
这次吴用撑了十秒。他清晰地“品尝”到了那些疼痛的细节:左肩是烫伤,右腿是骨折,后背是鞭痕,腹部是贯穿伤……而且这些伤,似乎是不同时间造成的?有的陈旧钝痛,有的新鲜锐痛。
太奇怪了。
松开后,吴用虚弱地问:“你……受过很多伤?”
赵雪茫然摇头:“没有。我连手术都没做过。”
“那这些疼痛记忆哪来的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吴用好奇心起来了。他干这行七年,第一次遇到这种病例。疼痛有源头,车祸、疾病、受伤。但赵雪的疼痛像个大杂烩,而且全是外伤疼痛,没有内科病的闷痛。
他开始调查。
先查赵雪背景。普通白领,父母健在,感情史简单,没有重大事故记录。干净得像张白纸。
但吴用身上的疼痛做不了假。每次握手,他都像经历一遍满清十大酷刑。疼是真疼,但钱也是真多。赵雪几乎把全部积蓄都给了他。
一个月后,事情起了变化。
吴用开始“带伤”。
不是幻觉。他左肩真的出现了一片烫伤疤痕,虽然赵雪皮肤光滑如初。他右腿走路时会突然刺痛,像骨折后遗症。最可怕的是后背,出现了几条淡淡的鞭痕,微微凸起。
疼痛转移后,会留下痕迹!
吴用慌了。他打电话给以前的客户,拐弯抹角问他们有没有留下疤痕。都说没有。看来是赵雪的特例。
他决定收手。钱够花了,命要紧。
赵雪跪下来求他,额头磕在地上咚咚响:“没有你,我会疼死的!我真的会疼死的!”
吴用心软了。他想起奶奶临终前的眼神。而且……他发现自己有点上瘾了。不是受虐狂,而是每次承受剧痛后,会有种诡异的愉悦感。像跑完马拉松,像完成壮举。疼痛是他的勋章。
他又握住了赵雪的手。
这次,在疼痛的间隙,他“看”到了东西。
闪回的画面。很模糊,像老电影。一个房间,有很多人,惨叫声。铁器的反光。然后是一张脸,男人的脸,笑眯眯的,手里拿着什么工具。
画面一闪而过。
吴用松开手,喘着粗气问:“你认不认识一个……笑眯眯的男人?大概四十岁?”
赵雪脸色瞬间惨白:“你……你怎么知道?”
“我看到的。在疼痛里。”
赵雪浑身发抖,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:“他是我前男友。我们分手三年了。”
“他对你做了什么?”
“没做什么。他很好,很温柔。分手是因为我受不了自己总是疼,不想拖累他。”赵雪抹着眼泪,“你为什么会看到他?”
吴用不知道。但他确定,那些疼痛和那个男人有关。
他做了个大胆的决定:不收费,继续帮赵雪,但要查清楚。好奇心已经压倒恐惧。
接下来的握手,吴用刻意延长。疼得死去活来,但硬撑着,像潜水员在深海里睁大眼睛,捕捉那些闪回画面。
他看到了更多。
房间很大,像仓库。有很多人,男女都有,都穿着一样的白袍子。他们坐在椅子上,表情……很平静?不,是麻木。那个笑眯眯的男人在走动,手里拿着各种工具:钳子、锤子、针、刀。他在每个人身上“工作”。没有血,但那些人都在颤抖。
然后吴用看到了赵雪。她也在人群中,穿着白袍,眼神空洞。
画面又变了。是赵雪和那个男人在吃饭,男人温柔地给她夹菜。晚上,他们相拥而眠。清晨,男人吻她的额头,然后出门。
分裂的画面。一边是温柔男友,一边是仓库里的行刑者。
吴用撑不住了。他松开手,呕吐起来。吐出来的全是清水,但喉咙火辣辣地疼,像被灌过辣椒水。
他瞪着赵雪:“你前男友……是个变态。他在虐待你,你不记得了?”
赵雪拼命摇头:“不可能!他连蟑螂都不敢踩!他对我特别好!”
“那这些画面怎么解释?”
“我不知道……但肯定不是真的!”
吴用不信。他决定去找那个男人。
根据赵雪给的地址,他找到一栋老式公寓。敲门,开门的是个戴眼镜的男人,文质彬彬,确实一脸和善。
“请问赵雪在吗?”吴用试探。
男人微笑:“小雪?我们分手很久了。你是她朋友?”
吴用盯着他的眼睛。很清澈,看不出任何阴暗。他谎称是赵雪同事,来送落下的东西。男人客气地请他进去。
公寓整洁干净,书架上很多哲学和心理学的书。茶几上摆着两人合影,笑得很甜。
完全不像变态。
吴用旁敲侧击,男人谈起赵雪满是惋惜:“她是个好女孩,就是总说疼。我带她看了很多医生,都没用。后来她坚持分手,说不想连累我。唉。”
毫无破绽。
吴用告辞。走到楼下,回头看了一眼。阳台上的男人正看着他,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。
突然,吴用后背的鞭痕火辣辣地疼起来!他惨叫一声,跪倒在地。
男人在阳台上挥了挥手,进屋了。
吴用连滚爬爬逃回车里。他明白了,男人知道!男人知道他在查!
而且,男人能远程触发疼痛!
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邪术!
吴用开车狂奔,后背的疼痛越来越烈,像有人在用烧红的铁条抽打!他闯了三个红灯,差点出车祸。回到家,疼痛才慢慢消退。
他脱掉衣服照镜子。后背的鞭痕从淡粉色变成了深红色,高高肿起,渗着血珠。
赵雪的电话来了,带着哭腔:“他刚给我打电话了……问我是不是找人调查他。吴用,你别查了,求你了。”
“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?!”吴用吼起来。
“我不知道!我什么都不记得了!但我害怕……我好害怕……”
吴用挂了电话。他怕了,真的怕了。这不是普通变态,这是超自然事件。
他想收手,但晚上做梦了。梦见那个仓库,梦见那些白袍人。这次他看清了,那些人的脸都很平静,甚至有些人在微笑。他们在享受疼痛?不,不是享受。是……奉献?像信徒在献祭。
最恐怖的是,吴用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。穿着白袍,坐在椅子上,对着那个笑眯眯的男人微笑。
他惊醒了。
后背的鞭痕又开始疼。
吴用决定最后试一次。他约赵雪见面,带了一支录音笔。他要问清楚,哪怕用强。
赵雪来了,更苍白了,走路都在抖。吴用抓住她的手,不是转移疼痛,是逼问:“看着我的眼睛,告诉我真相。那个仓库在哪?那些白袍人是谁?你到底在隐瞒什么?”
赵雪哭了:“我真的不知道!但每次你问我这些,我就会做噩梦。梦见一个地方,很多人,很疼……但我看不清。”
“带我去你梦里那个地方。”
赵雪犹豫了很久,最终点头。
她凭模糊的记忆开车,越开越偏,到了城郊工业区。废弃的厂房,生锈的铁门。赵雪停在一栋灰色建筑前,手指颤抖:“就……就是这里。”
铁门没锁。推开,灰尘扑面而来。里面空荡荡,什么都没有。
但吴用后背的鞭痕开始疯狂跳动!像有心脏在疤痕下面搏动!
“就是这里。”吴用咬牙,“但东西被搬空了。”
他们仔细搜查。在角落发现了一个暗门,通往下层。楼梯很陡,下面一片漆黑。
赵雪不敢下去。吴用手电筒照了照,楼梯尽头似乎有光。他独自走下去。
地下室的景象让他倒吸冷气。
不是仓库,是……病房?
十几个单间,玻璃隔断,每间都有床和医疗设备。但设备都很陈旧,像是八十年代的产物。墙上贴着泛黄的图表,画着人体经络图,标着奇怪的符号。
最里面一间,门开着。吴用走进去,看到墙上贴满了照片。
都是赵雪的照片。
不同角度,不同状态。有的在笑,有的在哭,有的在睡觉。还有很多身体局部的特写:手臂、后背、腿。照片上标注着日期和时间,还有手写的笔记:“痛感等级7”,“耐受度提升”,“情绪反应弱”。
吴用头皮发麻。这像个实验室记录。
他继续翻找,在抽屉里发现一个笔记本。翻开,第一页写着:“痛感收集计划——实验体03号(赵雪)”。
吴用手开始抖。
他快速翻阅。笔记详细记录了三年来的“实验”:用各种手段对赵雪施加疼痛,记录她的反应,测量疼痛阈值。但诡异的是,所有记录都强调“无物理伤害”——也就是说,赵雪没真的受伤,但她感受到了真实的疼痛。
笔记最后一页,写着一行字:“实验成功。疼痛可剥离、存储、转移。下一步:寻找合适受体。”
吴用突然想起自己的超能力。他能转移疼痛。剥离存储的疼痛,是不是……
他冲出地下室,抓住赵雪:“你前男友是科学家?研究疼痛的?”
赵雪茫然:“他是大学老师,教文学的。”
“不可能!这下面全是实验记录!他拿你做实验!”
“但我身上没有伤啊!”赵雪撩起袖子,皮肤光滑,“你看,什么都没有!”
这正是最恐怖的地方。没有伤,但疼痛真实存在。而且疼痛被“剥离”了,像数据一样被存储起来了。
那这些疼痛现在在哪?
吴用想到了自己后背的鞭痕。那不是伤痕,是疼痛的实体化?是存储在他身上的“数据”?
他拉起赵雪:“走,离开这儿!”
晚了。
灯突然全灭了。手电筒也熄了。黑暗中,响起脚步声。不紧不慢,从楼梯上走下来。
手电筒重新亮起,但握在别人手里。那个笑眯眯的男人站在楼梯口,手里不光有手电筒,还有一把枪。
“吴先生,赵雪,晚上好。”男人依然笑眯眯,“参观得还满意吗?”
吴用把赵雪护在身后: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“疼痛收藏家。”男人歪了歪头,“我喜欢收集疼痛。各种各样的疼痛。但直接伤害人多没意思,所以我发明了点小技术,能把疼痛从感官中剥离出来,像摘果子一样。”
“你拿赵雪做实验!”
“不止赵雪。”男人晃了晃手电筒,光扫过那些空房间,“03号之前的两位,可惜没撑住。04号之后还有五位,都还‘健在’。赵雪是最成功的,她产生了最丰富的疼痛频谱。”
赵雪在发抖:“你……你对我做了什么……”
“没什么,就是每天让你疼一疼。”男人温柔地说,“但你很坚强,撑了三年。而且你的疼痛很纯净,没有怨恨,只有纯粹的痛苦。是最好的收藏品。”
吴用吼起来:“你他妈变态!”
“变态?”男人笑了,“吴先生,你不是也一样吗?你靠别人的疼痛赚钱。我们本质上是一类人。”
“我能缓解痛苦!你在制造痛苦!”
“错。”男人摇头,“我在解放痛苦。我把疼痛从人体里拿出来,存起来。他们就不疼了。多好。”
“那疼痛去哪了?”
男人用手电筒照了照吴用:“你不是知道吗?”
吴用后背的鞭痕又开始疼。
“你……你把疼痛转移给了我?”
“聪明。”男人鼓掌,“但不是转移,是共享。我让你成为疼痛的‘硬盘’。赵雪的疼痛数据,现在就存储在你身上。那些疤痕,就是存储单元。”
吴用想冲过去,但男人举起了枪。
“别激动。你是个奇迹,吴先生。我找了很久,才找到你这种天然能承载疼痛的体质。普通人不合适,疼痛存进去会疯。但你不同,你能消化它,甚至……享受它。”
“放屁!”
“不是吗?”男人眯起眼,“每次替人疼完,你是不是有种成就感?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特别?疼痛对你来说不是折磨,是证明。证明你比普通人强大。”
吴用愣住了。他无法反驳。
男人继续:“所以我和你合作。你把赵雪的疼痛全部‘下载’到你身上,她就永远不疼了。而你,会成为最伟大的疼痛收藏家。我们可以收集全世界的痛苦,存起来,让所有人都不再疼。多伟大的事业。”
“然后呢?疼痛存起来有什么用?”
“用处大了。”男人眼睛发亮,“疼痛是最强烈的记忆载体。战争、灾难、疾病,所有人类苦难,都浓缩在疼痛里。保存疼痛,就是保存历史。而且,疼痛可以交易。有些人需要疼痛,比如艺术家找灵感,比如修行者磨炼意志,比如……某些特殊爱好者。”
吴用恶心极了。
赵雪突然开口,声音很轻:“所以这三年,我每天都在替你收集疼痛?”
“是替全人类收藏。”男人纠正。
“我不要!”赵雪尖叫起来,“把我的疼痛还给我!那是我的一部分!你偷走了我的感受!”
“感受?”男人笑了,“痛苦算什么感受?那是垃圾,是毒素。我在帮你排毒。”
枪口晃了晃:“现在,吴先生,做个选择。继续合作,成为我的搭档。或者,我把你们都变成永久收藏品——把你们的全部痛觉神经剥离,做成活体标本。”
吴用知道他说到做到。这个疯子能干出来。
他脑子飞转。硬拼不行,有枪。逃跑?楼梯被堵住了。求饶?没用。
只有一个办法。
吴用慢慢举起手:“我合作。但你要先放了赵雪。”
“不行。”男人摇头,“她是诱饵。你在乎她,才会乖乖听话。”
“那你至少把枪放下。我们好好谈。”
男人想了想,居然真的把枪放下了。但吴用看到他另一只手摸向了腰间,那里鼓鼓囊囊,可能还有武器。
吴用突然冲过去!不是冲向男人,是冲向墙上的电闸!他记得刚才灯灭时,看到过电闸位置!
男人反应很快,举枪射击!但吴用已经拉下电闸!
地下室再次陷入黑暗。
枪声震耳欲聋!子弹打在什么地方,溅起火花。赵雪尖叫。吴用凭着记忆扑向男人位置,撞到了什么,两人滚倒在地。
扭打。吴用摸到男人的脸,手指狠狠抠向眼睛!男人惨叫,枪掉了。吴用摸到枪,抓起来,对着大概方向扣动扳机!
砰!砰!砰!
三声枪响后,一切安静了。
吴用颤抖着手,摸到墙边,重新推上电闸。
灯亮了。
男人躺在地上,胸口三个血洞,眼睛瞪着天花板,还在微微抽搐。嘴角居然还挂着那该死的笑容。
赵雪缩在角落,脸色惨白。
吴用扔了枪,瘫坐在地。
结束了?
突然,地上的男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。他还没死!他用尽最后力气,从腰间掏出一个小仪器,像遥控器,按下了按钮。
“一起……收藏……”男人吐出最后几个字,断了气。
吴用还没反应过来,后背的鞭痕突然炸开剧痛!不光是鞭痕,全身所有“存储”过疼痛的地方同时爆发!烫伤、骨折、刀割、针刺……所有赵雪的疼痛,所有他以前转移过的疼痛,全部在同一瞬间复活!
他惨叫着在地上打滚。
赵雪冲过来想扶他,但碰到他皮肤的瞬间,她也惨叫起来!她重新感受到了那些疼痛!不,是加倍感受到了!因为吴用身上的疼痛数据,通过接触倒流回了她体内!
两人像触电一样弹开,各自蜷缩,抽搐,哀嚎。
疼痛持续了整整十分钟。
然后慢慢消退。
吴用浑身湿透,像从水里捞出来。他看向赵雪,赵雪也在看他。
“你……你也疼了?”吴用喘着气问。
赵雪点头,眼泪直流:“全部……都回来了。而且……多了别人的。”
“什么别人?”
赵雪指着地上的男人:“他的疼痛。我感受到了……枪伤的疼,还有……很久以前的疼。很多很多。”
吴用明白了。男人死前按下的按钮,释放了他“收藏”的所有疼痛。不只赵雪的,还有其他实验体的。这些疼痛像病毒一样扩散,感染了最近的两个人——吴用和赵雪。
现在,他们俩成了行走的疼痛数据库。
储藏室里所有实验体的痛苦,都在他们体内。
吴用挣扎着站起来,走到男人尸体边,捡起那个小仪器。屏幕上显示着列表:“01号烧伤全集”、“02号冻伤全集”、“03号赵雪综合疼痛”、“04号锐器创伤集”……一直到“08号心理疼痛实验”。
下面有个进度条:“数据释放进度100”。
无法撤销。
吴用砸了仪器。
他和赵雪互相搀扶着离开地下室,回到车上。两人都沉默。疼痛还在,像背景噪音,只是比刚才弱了些。
但不会消失了。他们知道。
送赵雪回家的路上,她突然问:“你以后……还帮人转移疼痛吗?”
吴用苦笑:“还敢吗?”
“但你还会疼。那些存储的疼痛,会一直在。”
吴用没回答。
他知道赵雪说得对。那些疼痛成了他们的一部分,像多出来的器官。而且,他怀疑这种“疼痛数据”会传染。接触久了,会不会传给其他人?
他成了病原体。
第二天,吴用去医院检查。全身ct,核磁共振,神经测试。一切正常。医生看着报告皱眉:“你说你全身疼?但所有指标都正常啊。”
“不是我的疼。”吴用喃喃,“是别人的。”
医生把他转给了精神科。
吴用放弃了。
他回到家,看着镜子里的自己。外表没变化,但里面装着几十个人的痛苦。他是活体疼痛博物馆。
手机响了。陌生号码。他接听。
对方是个低沉男声:“吴先生吗?我们听说你继承了‘收藏家’的遗产。有兴趣合作吗?我们愿意出高价,购买特定类型的疼痛数据。比如战争创伤疼痛,或者古代刑罚疼痛。”
吴用直接挂断。
但电话不断打来。收藏家的客户,收藏家的同行,收藏家的仇家。他们都知道了。吴用成了疼痛黑市的新焦点。
有人要买他的疼痛。有人要抢。有人要研究他。
他躲在家里,不敢出门。
赵雪也差不多。她辞了工作,整天躲在出租屋里。他们偶尔通电话,互相确认还活着。
一周后,吴用发现新变化。
他不仅能感受到存储的疼痛,还能“播放”给其他人。
无意中握手时,对方突然惨叫,说手像被烙铁烫了。吴用赶紧松手,对方手上真的出现了烫伤水泡。
疼痛数据可以输出。
这个发现让他浑身冰冷。如果他碰了谁,谁就会感染疼痛。他是瘟疫。
他把自己隔离了。戴手套,不与人接触。
但孤独比疼痛更难熬。
一个月后,吴用做了决定。
他联系了赵雪:“我们得解决这个问题。疼痛不能永远困在我们身体里。”
赵雪声音虚弱:“怎么解决?”
“还回去。”吴用说,“找到其他实验体,把他们的疼痛还给他们。”
“但他们可能已经死了,或者疯了。”
“那就还给世界。”
赵雪没听懂。
吴用也没完全想明白。但他有个模糊的想法:疼痛需要载体。如果他和赵雪死了,这些疼痛会去哪?会消散?还是会找新宿主?
不能冒险。
他想起收藏家的笔记里提到“疼痛的本质是能量”。如果真是能量,也许可以转化。
他开始实验。
先尝试“消耗”疼痛。去健身房疯狂锻炼,让肌肉酸痛覆盖那些存储的疼痛。有点用,但治标不治本。
尝试冥想,想用精神力量消化疼痛。结果冥想时那些疼痛更清晰了,像高清电影。
尝试酒精毒品麻痹。短暂的麻木后,疼痛加倍反弹。
没用,都没用。
直到那天,他无意中帮助了一个人。
楼下小孩玩滑板摔骨折了,哭得厉害。吴用隔着距离指导家长急救,但小孩疼得乱动。情急之下,吴用戴着手套握住小孩的手。
他想转移一点点疼痛过来。
但发生了意外。
他不仅没转移走小孩的疼痛,反而把自己存储的某种骨折痛“输出”给了小孩。瞬间,小孩不哭了,呆呆地说:“咦,不疼了?而且……我好像会骨折了?”
家长吓坏了,赶紧送医院。检查结果:小孩的骨折愈合了,速度快得不科学。而且小孩说,脑子里多了“怎么骨折”的记忆。
吴用震惊了。
疼痛数据输出,能加速愈合?还能传递经验?
他不敢确定,继续偷偷实验。
找流浪猫,故意弄伤,然后输出对应的疼痛数据。伤口愈合速度加快。而且猫似乎学会了避开那种伤害。
疼痛数据里,包含着“如何受伤”和“如何避免”的信息。
这个发现颠覆了吴用的认知。
收藏家错了。疼痛不是垃圾,是学习资料。是身体的经验库。
但收藏家收集的,大多是极端的、重复的、无意义的痛苦。是折磨,不是自然伤害。这些数据扭曲了。
吴用需要“净化”这些数据。
他和赵雪商量。两人决定合作,尝试将存储的疼痛“重新编码”。不是消除,是转化。把折磨的痛苦,转化成有用的经验。
过程极其痛苦。
他们要重新体验每一段疼痛,但这次不是被动承受,是主动分析。分辨哪些是纯粹的伤害,哪些是身体的警告信号。
像在粪土里淘金。
花了三个月,他们成功了小部分。赵雪存储的疼痛中,有一部分是低温烫伤。他们从中提取出了“温度耐受阈值”信息。输出给一个怕冷的人后,那人真的耐寒了些。
但大部分疼痛,尤其是收藏家故意制造的折磨,无法转化。那些纯粹是恶意。
那些怎么办?
吴用想到了最后的办法:集中封存。
他和赵雪找到一处废弃的盐矿,深埋地下。他们计划把无法转化的疼痛数据,全部输出到一个封闭空间里,像核废料填埋。
但需要载体。单纯的空气不行,需要实体。
他们定制了一个铅盒,里面填充了特殊的凝胶,据说能吸收能量波动。
那天,他们带着铅盒下到盐矿深处。
吴用和赵雪面对面坐下,双手按在铅盒上。开始输出。
剧痛从他们体内被抽离,注入铅盒。过程像剥皮抽筋,两人都疼得晕过去好几次。
但坚持住了。
整整一天一夜,所有无法转化的疼痛数据,全部输出完毕。
铅盒变得温热,甚至微微震动。里面的凝胶变成了暗红色,像凝固的血。
他们封死了铅盒,埋进盐矿最深处,浇筑了水泥。
回到地面时,两人都虚脱了。但身体里那种沉甸甸的压迫感消失了。只剩下一些可转化的、温和的疼痛数据。
他们自由了。
吴用继续做“疼痛转移”的工作,但转型了。不再为富豪服务,而是帮助真正需要的人。把疼痛转化为经验,加速康复。他成了某种另类治疗师。
赵雪开了个工作室,教人如何理解疼痛,如何从痛苦中学习。她把折磨转化为教材。
他们都留下了后遗症。吴用的后背偶尔会幻痛,像鞭痕在痒。赵雪下雨天会关节酸,像老人。
但比原来好多了。
他们偶尔见面,像病友交流。不谈过去,只聊现在。
盐矿的铅盒,永远埋在那里。吴用有时会梦见它,梦见盒盖打开了,暗红色的凝胶流出来,爬向城市。但只是梦。
一年后,新闻报道德国某实验室宣布突破:他们发现了“疼痛记忆细胞”,证明疼痛经验可以部分遗传给后代。这是进化机制,让后代避开祖先受过的伤害。
吴用看着新闻,笑了。
原来他们不是怪物,是进化前锋。
疼痛不是诅咒,是遗产。
最深的恐怖,往往藏着最深的智慧。
只是那铅盒里的东西,吴用希望永远不要见光。
因为有些疼痛,纯粹是恶意的造物。没有智慧,只有折磨。
那种东西,不该存在于任何世界。
但铅盒在地下,静静地,等待着。
也许有一天,有人会挖到它。
然后好奇地,打开它。
那时,收藏家的遗产,才会真正绽放。
吴用希望自己活不到那天。
他继续握着病人的手,把骨折的经验传递过去,把烫伤的警告传递过去。
他成了疼痛的信使。
传递着人类千百年来,用身体书下的血泪日记。
多么恐怖。
多么珍贵。
这就是他的故事。
一个收藏疼痛的人,最终学会了阅读疼痛。
而最大的反转是:当他学会阅读时,发现每一页疼痛日记的末尾,都写着一行小字:
“谢谢你,还记得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