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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业赎魂铺(1 / 1)

我是民国二十六年冬,天津卫老城里一家小当铺的学徒,姓傅,叫傅鸿。

我们当铺没有名字,只在青砖墙上挂个褪了色的“当”字木牌,掌柜的姓胡,都叫他胡爷。

铺子不大,前后两进,前头是柜上,后头是库房,楼上住人。

胡爷收东西杂,什么都敢接:死人嘴里含的玉、坟头扒的瓷、走投无路时押上的房契地契,甚至还有押妻押女的——当然,这种他只做中间人,不落文字。

但胡爷有两条规矩,我刚进门就交代了:

第一,子时之后,绝不交易。

第二,库房最里间那排紫檀木柜,绝不准开,更不准碰里面的东西。

我问为什么。

胡爷当时正在拨算盘,手指停了停,眼皮都没抬:“那里面装的不是当物,是‘业’。碰了,业就归你。”

我不懂什么叫“业”。

胡爷难得解释了一句:“业就是债。人这辈子欠的、造的、该还还没还的,都叫业。那柜子里,收的就是客人押在这里的业。”

“业也能当?”

“能。”胡爷抬眼,眼神浑浊,“有些人走投无路了,钱、物、命都押光了,就剩下一身业。押给我,换三年清净。三年后,连本带利赎回去。赎不起,业就烂在我这儿。”

“那要是……业烂了会怎样?”

胡爷不答了,只摆摆手让我去擦柜台。

我那时十八岁,家里遭了兵灾,只剩我一个,以为找到个安身立命的地方,哪想得到这铺子比战场还邪门。

在铺子里待了三个月,我渐渐看出些门道。

来当业的客人,都很怪。

有的穿绫罗绸缎,却面如死灰,当一纸契约,纸上无字,只按个血手印。

有的破衣烂衫,眼神却亮得吓人,当一块黑乎乎的“肉”,说是自己的良心。

更有个穿旗袍的女人,每月十五必来,当一缕头发,换一块银元。她的头发一次比一次白,人一次比一次瘦,最后一次来,满头银丝,走路都打晃,换走银元后,再没出现过。

我问胡爷那女人当了什么业。

胡爷在账本上记了一笔,头也不抬:“她当的是‘寿’。一缕头发一年寿,当了十年,昨晚该死了。”

我吓了一跳。

胡爷合上账本,看了我一眼:“怕了?怕就滚蛋。这行当,吃的就是人怕死、怕苦、怕债的饭。”

我没滚。

不是不怕,是无处可去。

而且我好奇,那些“业”收进来,怎么存放?又怎么赎?

机会来了。

那年腊月二十三,祭灶夜,胡爷喝多了。

他每年这天都喝,说是祭奠故人。喝醉了就絮叨,说什么“师弟我对不住你”、“那东西不该碰”之类的胡话。

那晚他醉得尤其厉害,趴在柜台上睡着了,钥匙从腰间滑落。

我看着那串黄铜钥匙,心怦怦跳。

库房钥匙也在上面。

鬼使神差地,我捡起钥匙,溜进了库房。

库房很大,堆满货架,蒙着灰。我举着油灯,径直走到最里间。

那排紫檀木柜立在墙边,一共八口,每口都挂着铜锁,贴着一张黄符,符上用朱砂写着字。

第一口柜:“贪业,癸亥年收,利三分,期三年。”

第二口柜:“杀业,甲子年收,利五分,期五年。”

第三口柜:“淫业,丙寅年收,利七分,期十年。”

一口比一口凶,利息也一口比一口高。

最后一第八口柜,符上的字是:“叛业,辛未年收,利十二分,期……无期。”

无期?

我正琢磨,忽然听到“咔哒”一声。

第八口柜的铜锁,自己开了。

柜门缓缓移开一条缝。

里面黑漆漆的,有股说不出的味道,像铁锈混着檀香,又像……血放久了的那种甜腥。

我后退一步,想跑。

可柜门缝里,忽然伸出一只手。

苍白,枯瘦,指甲很长,微微颤抖。

它朝我招了招。

我的腿像钉在地上,动弹不得。

那只手又招了招,然后,缩了回去。

柜门开大了些。

里面似乎有东西在发光,幽幽的,青白色。

我咽了口唾沫,挪过去,把油灯举高,往里照。

柜子里没有想象中的宝物或恐怖之物。

只有一面镜子。

青铜镜,巴掌大,边缘刻着古怪的花纹,像云,又像扭曲的人脸。

镜面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雾,照不出人影。

镜子的背后,贴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。

照片上是个年轻男人,穿学生装,眉眼清秀,嘴角带着笑。照片边缘有一行小字:“辛未年九月,赠怀瑾。”

怀瑾?这名字有点耳熟。

我想起来了,胡爷有个从不离身的怀表,表壳内侧刻着两个字,就是“怀瑾”。

这镜子和照片,是胡爷的?

正想着,镜面上的雾忽然散了。

镜子里照出影像。

但不是我的脸。

是一个房间,很陌生。两个人背对着我站着,似乎在争吵。其中一个穿着长衫,背影很熟悉,像胡爷年轻时的样子。另一个,就是照片上那个学生。

长衫青年突然转身,手里多了一把刀。

学生惊恐地后退,张嘴想喊。

刀刺了进去。

血溅在镜面上,红得刺眼。

我吓得手一抖,油灯差点掉地。

镜面又起雾了,影像消失。

柜门“砰”地自动关上,铜锁“咔哒”锁死。

我瘫坐在地,浑身冷汗。

那是什么?胡爷杀过人?

不,那青年虽然像胡爷,但太年轻了,可能是他兄弟?

我不敢想。

匆忙退出库房,把钥匙放回胡爷腰间。

一夜无眠。

第二天,胡爷醒来,像什么都没发生,照常开门做生意。

可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,多了点审视,多了点……怜悯?

几天后,铺子里来了个特殊的客人。

是个穿军装的,三十来岁,姓郑,是个副官。他脸色惨白,眼窝深陷,进门就压低声音:“胡爷,我当业。”

胡爷眼皮都没抬:“郑副官,您有什么业可当?”

“杀业。”郑副官声音发颤,“我……我上个月奉命处决了一批犯人,里头有个孩子,才十五岁。我每晚都梦见他,浑身是血,问我为什么杀他。胡爷,我受不了了,您帮我收了这业,多少钱都行。”

胡爷终于抬眼,打量他:“杀业利高,五分。当期五年。五年后连本带利赎回去,要见血。赎不起,业烂在我这儿,你下辈子接着还。想清楚了?”

“想清楚了!”郑副官急急道,“只要能让我睡个安稳觉!”

胡爷点头,让他进后堂。

我跟着进去,想看看怎么“当业”。

胡爷让郑副官坐在一张太师椅上,自己从里间捧出那面青铜镜——正是我在第八口柜里看到的那面。

镜子摆在郑副官面前。

胡爷划破郑副官的指尖,挤出一滴血,滴在镜面上。

血珠没有滑落,而是渗了进去。

镜面雾气涌动,浮现出画面:刑场,一排犯人跪着,郑副官举枪,一个少年回头看他,眼神清澈……

郑副官惨叫一声,捂住眼睛:“别让我看!别让我看!”

胡爷按住他:“看着。这就是你的业,看清楚,才能收。”

镜子里,枪响了,少年倒下,血漫开。

画面定格在少年死不瞑目的眼睛上。

然后,那画面像被吸进镜子深处,消失了。镜面恢复灰蒙蒙一片。

胡爷拿起镜子,对着郑副官一照。

我看见一道淡淡的、血红色的影子,从郑副官身上被“吸”了出来,投入镜中。

郑副官身子一软,瘫在椅子上,大口喘气。

但脸色好看了些,眼中的恐惧也淡了。

“好了。”胡爷把镜子收起,“你的杀业,我收了。五年为期,好自为之。”

郑副官千恩万谢,留下一个装满银元的布袋,走了。

我看得目瞪口呆。

原来“当业”是这样的。

那镜子,能收走人的罪孽?

胡爷瞥了我一眼:“看明白了?”

“明……明白了一点。”

“一点就够了。”胡爷把镜子递给我,“拿去,放回原处。记住,别对镜子照自己。”

我接过镜子,冰凉刺骨。

走到库房门口,我犹豫了。

镜子里的画面,那个被杀的少年……他的眼神,让我想起老家隔壁被兵痞打死的小弟。

鬼使神差地,我举起镜子,对着自己照了一下。

镜面雾气散开。

照出的不是我的脸。

是一个婴儿,躺在血泊里,脐带还连着,但已经没气了。

旁边站着一个女人,穿着民国初年的衣服,手里拿着剪刀,眼神呆滞。

那女人的脸……分明是我娘年轻时的样子!

我娘在我五岁时就病死了,爹说她生我时难产,差点没命。

我手一抖,镜子差点脱手。

镜面又起雾了,影像消失。

我浑身发抖,把镜子放回第八口柜,锁好,逃也似的跑出库房。

胡爷在柜台后看着我,眼神复杂。

“看到了?”

“看……看到什么?”我装傻。

“看到你该看到的。”胡爷叹气,“傅鸿,你娘不是病死的。是你爹欠了赌债,要把你卖了还钱。你娘不肯,抱着你跳井。你爹把你捞上来,你娘……没了。”

我脑子嗡的一声。
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
“镜子不说谎。”胡爷走过来,拍拍我的肩,“你那‘弃业’,从你娘死那天就背上了。你爹后来也被债主打死了,这业就传到你身上。你来我这儿,不是巧合,是业力牵引。”

我瘫坐在地,眼泪流下来。

原来我背着这样的债。

“胡爷……我能当吗?把这业当给您。”

“能。”胡爷点头,“但你的业特殊,是‘血亲孽’,利高,十二分。当期……无期。”

“无期?”

“就是永远赎不回去。”胡爷盯着我,“当了,你就轻松了,但下辈子,下下辈子,这业还跟着你,利滚利,越滚越大。直到有一天,你赎得起为止。”

我想起第八口柜的标签:“叛业,无期。”

“那……那柜子里的叛业,是谁的?”

胡爷沉默了很久。

“是我师弟,怀瑾的。”

他掏出怀表,打开,给我看里面的照片。

和镜后那张一模一样。

“我和怀瑾,本是同门,学的是‘收业术’。”胡爷声音苍凉,“这镜子叫‘业镜’,能照见人的罪孽,也能收走。但收来的业,得有人‘镇着’。我们轮流镇业,一人十年。轮到怀瑾那年,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,想带着镜子私奔,把业都放出去。”

“然后呢?”

“我阻止了他。”胡爷闭上眼睛,“他想杀我,我失手……杀了他。他的‘叛业’,还有我杀他的‘杀业’,都收进了这镜子。我把自己和镜子锁在一起,开了这当铺,收别人的业,想攒够了‘功德’,化解镜子里的业。可业越收越多,镜子越来越沉……”

他睁开眼,看着库房方向:“我快镇不住了。傅鸿,你愿意帮我吗?”

我愣住。

“帮我一起镇业。等化解了镜子里的业,你娘的业,我也帮你化了。”

“怎么帮?”

“学收业术。”胡爷抓住我的手,“做我的徒弟,继承这铺子。将来我死了,你接着镇。”

我看着他的眼睛,那里有恳求,也有绝望。

我想起娘的影子,想起自己背的债。

点头。

“我学。”

从那以后,胡爷开始教我收业术。

怎么用业镜照出人的罪孽,怎么引业离体,怎么封进镜子。

还有怎么“消化”业——不是真的消化,是把业分散到其他当物上,让那些玉器、瓷器、书画分担业力,延缓镜子被撑爆的时间。

我学得很快。

胡爷说我有天赋,是吃这碗饭的。

但每收一份业,我就觉得镜子重一分。不是物理上的重,是心里沉甸甸的,像压了块石头。

而且我开始做噩梦。

梦见那些被收了业的人:郑副官、当寿的女人、还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客人。他们在镜子里哭喊,伸手想抓我。

胡爷说这是必经的过程,习惯就好。

可我心里不安。

那天,郑副官又来了。

五年期满,他来赎业。

但他样子很怪,眼窝深陷,头发白了一半,手里提着一个箱子。

“胡爷,我来赎业。”

胡爷取出业镜,对他一照。

镜子里浮现出当年的刑场画面。

但不一样了。

那少年的影像,变得更大,更清晰,几乎占满镜面。他脸上的血污没了,眼睛直勾勾盯着郑副官,咧嘴笑。

“赎业,要见血。”胡爷说,“你的血,或等价之物。”

郑副官打开箱子。

里面不是银元,是十几根金条。

“这些够吗?”

胡爷摇头:“不够。杀业要血偿。”

郑副官脸色变了:“胡爷,当初您没说一定要血……”

“我说了,要见血。”胡爷眼神冰冷,“你以为业是什么?是债,是要还的。你用五年安稳,换他一条命,现在该还了。”

郑副官后退一步,忽然掏出手枪,对准胡爷:“把业还给我!不然我烧了你这铺子!”

胡爷笑了。

他举起业镜,对准郑副官。

镜面光芒大盛。

郑副官惨叫起来,身上冒出黑烟,皮肤下面像有无数虫子在爬。

他想开枪,手却抬不起来。

那些黑烟被吸进镜子里。

郑副官的身体,迅速干瘪下去,最后只剩一张人皮,瘫在地上。

箱子和枪,哐当落地。

我看傻了。

“胡爷……他……”

“他赎不起业,业反噬了。”胡爷收起镜子,面色如常,“也好,他的杀业,加上利息,够镜子消化一阵了。”

他让我把人皮收起来,说晚上烧掉。

我颤抖着手,去捡人皮。

轻飘飘的,像纸。

那一刻,我明白了。

这铺子,根本不是帮人当业。

是钓鱼。

用暂时的安宁,钓出人身上最深的罪孽,养肥了,再连本带利收回来,喂给镜子。

胡爷镇的不是业。

是镜子里的“东西”。

而那东西,靠吃业长大。

我问胡爷,镜子到底关着什么。

胡爷这次没隐瞒。

“关着‘业鬼’。”他抚摸着镜子,“收进来的业,时间久了,就会生出灵智,变成业鬼。业鬼贪吃,要吃更多业才能安静。我和怀瑾当年想炼化它,结果失控了。怀瑾被它附身,想带着镜子逃走,我只能……杀了怀瑾,把业鬼封回镜子里。但这镜子,已经成了业鬼的巢穴。我得不断喂它,它才不会破镜而出。”

我毛骨悚然。

“那……那化解业的说法……”

“是骗你的。”胡爷苦笑,“业只能转移,不能化解。我收业,就是为了喂它。等你接手,你也要继续喂。直到有一天,你喂不动了,被它吃掉。然后下一个倒霉蛋,再接手这铺子,继续喂。循环往复,永无止境。”

我看着镜子。

镜面灰蒙蒙的,但隐约能看到深处有个影子在蠕动。

那就是业鬼。

它在看我。

“为什么选我?”我声音发干。

“因为你有‘弃业’。”胡爷叹气,“这种业,最能安抚业鬼。它吃了你娘的业,暂时不会闹。等你接手铺子,它会慢慢吃你。等你被吃光,我再找下一个有弃业的人。这就是宿命。”

我如坠冰窟。

原来一切,都是算计。

从我来这铺子,就是被选中的食物。

“现在你知道了。”胡爷盯着我,“要么,帮我继续喂它,你能多活几年。要么,我现在就让它吃了你。选吧。”

我看着胡爷,又看看镜子。

镜子里的影子,似乎在笑。

我忽然想起娘跳井前的眼神。

那不是绝望,是解脱。

她不想我背着业活着。

我也不想。

我抓起柜台上的剪刀,冲向镜子!

不是刺胡爷,是刺镜子!

镜子碎了!

无数碎片四溅。

碎片里,映出无数张脸:郑副官、当寿的女人、怀瑾、我娘……还有无数我不认识的人。

他们都在惨叫。

一团黑气从破碎的镜子里冲出来,在空中凝结成一个模糊的人形。

业鬼出来了。

它发出刺耳的尖啸,扑向胡爷。

胡爷想躲,但业鬼太快,钻进他身体里。

胡爷僵住,眼睛变成全黑色。

他咧嘴笑,声音变了,混合着无数人的声音:“胡师兄……我等这天……好久……”

“怀瑾?”胡爷自己的声音挣扎着,“你……你没死?”

“我死了,但业鬼吃了我,我就成了它的一部分。”黑眼胡爷一步步走来,“现在,轮到你了。”

他扑向自己——或者说,业鬼控制着胡爷的身体,扑向胡爷的灵魂。

我趁乱往外跑。

可刚到门口,脚下一绊。

是那箱金条。

我摔倒在地,回头看。

胡爷倒在地上,身体剧烈抽搐,七窍冒出黑烟。

那些黑烟在空中重新凝聚,变成更大的一团黑影。

业鬼消化了胡爷,更强了。

它转向我。

“还有你……小徒弟……你的业……很香……”

我爬起来,想跑,腿却软了。

黑影扑来。

我闭眼等死。

可预想中的痛苦没来。

我睁开眼。

看见我娘的影子,挡在我面前。

很淡,很虚,但确实在。

她从一块镜子碎片里飘出来的。

不止她。

郑副官杀的那个少年,当寿的女人,怀瑾……无数被业镜吞掉的人影,都从碎片里飘出来,挡在我面前。

他们手拉手,组成一道虚影的墙。

业鬼撞在墙上,发出愤怒的嘶吼。

“你们……竟敢反抗!”

“我们不想再被你吃了。”我娘回头看我,眼神温柔,“鸿儿,快走。走得越远越好,别再沾这些业。”

“娘……”

“走!”

那些虚影突然发光,扑向业鬼,和它缠斗在一起。

我咬牙,爬起来,冲出铺子。

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。

我回头,看见铺子塌了,火光冲天。

黑烟和光影在火中交织,最后一切归于寂静。

我瘫坐在街对面,看着废墟。

天亮了。

消防队来了,围起警戒线。人们议论纷纷,说当铺煤气爆炸,胡爷死了。

只有我知道真相。

业鬼呢?那些虚影呢?

我不知道。

我离开了天津卫,去了南方。

再也不敢碰任何与“业”有关的东西。

可我知道,我没逃掉。

那天之后,我开始能看见别人身上的“业”。

贪财的人,头顶有黑气。杀过人的,背后有血影。,嘴里会飘出灰色的絮状物……

我看得清清楚楚。

而且我还能听见“业”的声音。

它们在低语,在哭,在笑,在诱惑人去犯更多的业。

我这才明白。

业镜碎了,但业鬼没死。

它的一部分,跑进我身体里了。

我成了新的“业镜”。

我能看见业,能听见业,甚至……能吸引业。

走在街上,那些身负恶业的人,会不自觉靠近我,向我倾诉,把他们的罪孽倒给我。

我如果不“收”,他们就会越来越痛苦,最后发疯或自杀。

如果我“收”,那些业就会留在我身上,越积越多。

我没有选择。

我只能收。

用我自己的身体,当容器,装那些业。

我开了个小茶馆,听客人讲故事。他们说着说着,身上的业就会飘出来,钻进我身体。

我越来越沉默,越来越沉重。

皮肤下面,有时会浮现出淡淡的黑纹,像业镜的裂纹。

我知道,我在走胡爷的老路。

有一天,当业装满我这具身体,业鬼就会在我体内重生。

或者,在那之前,我就会被业压垮,变成疯子。

可我不能停。

因为每收一份业,就少一个人受苦。

也许,这就是我的宿命。

用自己,换别人片刻安宁。

像胡爷,像我娘,像那些从镜子里冲出来保护我的虚影。

我们都是业海里的渡船。

明知会沉,还得一趟趟摆渡。

直到彻底沉没的那天。

而现在,我坐在这间茶馆里。

看着又一个客人走进来,头顶黑气缭绕。

他坐下,欲言又止。

我给他倒了杯茶。

“说吧,我听着。”

窗外,夕阳如血。

又是一天要过去了。

我身体里的业,又重了一分。

离沉没的日子,又近了一天。

可茶馆门上的铃铛,又响了。

又有新的客人,带着他们的业,来了。

我深吸一口气,露出微笑。

“欢迎光临。”

业海无涯,渡船不止。

这就是我的故事。

也许有一天,你会走进我的茶馆。

那时,请别惊讶。

因为我可能已经听不见你说话。

但我还会给你倒茶。

用这双看尽了业的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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