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庆年间,我在保定府清苑县衙门当个小小的书吏。
干的活计无非是录录口供,抄抄文书,日子清苦却也安稳。
我名叫丁涣,祖籍本是河南彰德府,自打祖父那辈迁来直隶,到我这代,口音早已是地道的保定腔了。
只是偶尔,梦里还会飘过几句模糊的豫剧调子,醒来便忘。
怪事始于一个秋雨连绵的午后。
捕快们从城西破庙里押回个蓬头垢面的男人。
那人约莫四十上下,衣衫褴褛,眼神直勾勾的,嘴里反复咕哝着谁也听不懂的怪话。
不是官话,不像土语,音节破碎黏连,听着像含着滚烫的粥。
更骇人的是,他的舌头——没了。
不是新伤,断处早已愈合,留下一个紫黑色的、令人不适的肉疙瘩。
“是个哑子?”我搁下笔,低声问押解的赵捕头。
赵捕头啐了一口,抹了把脸上的雨水:“哑个屁!逮着他的时候,他正对着庙里那尊烂了一半的泥菩萨‘说话’,唾沫星子横飞,声儿还挺大!就是没人听得懂。
近了才瞧见,他根本没舌头!天知道那声音从哪儿发出来的!”
我头皮一麻。
无舌之人,怎能出声言语?
我上前几步,想听得更仔细些。
那人被按在堂下,挣扎着抬头,浑浊的眼睛扫过公堂上每一个人。
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时,猛地定住了!
喉咙里那含混的咕哝声骤然停歇。
公堂上一片死寂,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。
忽然,他用那没有舌头的嘴,清晰地、一字一顿地,吐出了两个字。
不是用喉咙,那声音仿佛直接从他胸腔深处,摩擦着骨头发出来,干涩,扭曲,却异常刺耳:
“彰……德……”
我浑身血液“轰”地一下冲上头顶!
彰德!我的祖籍!一个来历不明、无舌的疯子,怎么会知道?
赵捕头和其他衙役也愣住了,齐刷刷看向我。
“丁先生,他……认识你?”赵捕头迟疑道。
我强压心悸,摇头:“从未见过。”
那疯子却咧开嘴,露出残缺不全的黄牙,笑了。
那笑容里没有暖意,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、洞悉一切的诡异。
他不再看我,转而对着地面,又开始用那种含混的“语言”快速咕哝起来,情绪似乎变得激动,手指还在地上无意识地划拉着。
知县老爷升堂,问了半晌,毫无结果。
这人身上无任何能证明身份的文牒,问话只换来更急促的咕哝和地上胡乱的划痕。
只好先定为流丐,暂且收监,容后查访。
我被派去监房记录这疯子的举止言行。
监房阴冷潮湿,混杂着霉味和尿臊气。
那疯子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里,背对着栅栏。
我隔着栅栏观察,提笔在簿子上写下:“戌时初,犯面壁不语,无异常。”
正要离开,那疯子忽然转过身。
他不知何时,用指甲在泥地上刻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。
墙角油灯昏暗,我眯起眼,凑近栅栏分辨。
不是字。
是一行极其扭曲、不成章法的符号,像小孩的涂鸦,又像某种古老的、残缺的铭文。
我看不懂,但其中两个符号的排列,莫名让我想起幼时在祖父箱底见过的一枚残破的私章印文。
祖父说,那是老家宗祠旧物,早就没人认得上面的古篆了。
疯子指着那行“符号”,又指了指自己的嘴,喉咙里发出急切的“嗬嗬”声,眼神充满希冀,仿佛我能读懂。
我茫然摇头。
他眼中的光瞬间熄灭,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……怨毒?
他猛地扑到栅栏边,双手死死抓住木栏,脸挤在缝隙间,变形得可怕。
没有舌头的嘴张到极致,对着我,从胸腔深处,挤出最后一句清晰可辨的话:
“回……家……他们……吃……话……”
话音未落,他身体剧烈抽搐,白眼上翻,口吐白沫,直挺挺向后倒去。
狱卒慌忙开门查看,一探鼻息,竟已没了气。
仵作验看,说是突发心风(中风),暴毙而亡。
一个无舌的疯乞丐,死了也就死了,卷宗草草记录,尸首被拖去城外乱葬岗。
可他那句“回家……他们吃话”,还有地上那行诡异的符号,却像冰锥一样扎在我心里,日夜刺痛。
“吃话”?吃的是什么话?
半月后,一封辗转多日的家书送到衙门。
是我彰德老家的堂兄写来的,信中说,族里近来不太平。
好几户人家,老人接连病倒,症状古怪——先是嗜睡,醒来后便性情大变,口中喃喃自语,说的却不是乡音,而是一种谁也听不懂的“怪话”,与亲人日渐疏离,仿佛陌生人。
郎中束手无策,乡间谣传是“撞了邪”或“丢了魂”。
堂兄知我在衙门做事,见识广些,问我可否告假回去一趟,帮忙拿个主意。
“他们吃话……”
疯子临死前的话,鬼使神差地在我耳边炸响!
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。
吃话……难道老家亲人那听不懂的“怪话”,就是被“吃”掉的乡音?
那疯子,莫非是想警告我什么?
我立即向知县告假,只说老家有急事。
知县准了。
我星夜兼程,赶往彰德府。
越是接近故乡,心里那份不安越是浓重。
沿途村庄,似乎也比记忆中沉寂许多。
抵达丁家集时,已是黄昏。
村口的老槐树还在,树下却不见往日聚集闲聊的多亲。
零星几个路人低头匆匆而过,对我这个外乡人打扮的,投来警惕而麻木的一瞥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闷,连犬吠鸡鸣都稀稀拉拉,有气无力。
我先去了堂兄丁勇家。
堂嫂开门见是我,眼圈一红,压低声音:“二弟,你可算回来了!快进来,小声些,你勇哥刚睡下。”
堂兄躺在床上,面色灰败,眼窝深陷。
见我进来,他眼皮动了动,茫然地看着我,嘴唇哆嗦了几下,吐出一串急促而古怪的音节。
不是彰德话,也不是河南官话,调子尖利扭曲,听得人极不舒服。
堂嫂在一旁抹泪:“就是这样,醒来就说这‘鬼话’,连我和娃儿都不认得了!”
我试图用乡音与他交流:“勇哥,我是涣弟,从保定回来看看你。”
堂兄听到我的声音,先是愣了一下,浑浊的眼珠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微弱的、属于丁勇的焦急,但旋即被空洞取代。
他猛地抓住我的手,力气大得吓人,嘴里那“怪话”更急了,另一只手还指着窗外,神情惊恐,仿佛窗外有什么可怕的东西。
安抚下堂兄,我问堂嫂:“这般模样的,村里有多少?”
堂嫂扳着手指数:“村东头七叔公,前街永贵婶,后巷福顺爷……总有八九个了。
都是上了年纪的。
起初只说夜里睡不安稳,老做梦,梦见有人凑在耳边嘀嘀咕咕,醒来就渐渐不对了。
年轻的倒还没事,可谁不悬着心啊!”
当夜,我住在堂兄家旧屋。
辗转难眠,那疯子的话、地上的符号、堂兄口中的“怪话”……搅成一团。
子夜时分,万籁俱寂。
我忽然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、仿佛许多人同时低语的声音,飘飘忽忽,从村子深处传来。
不是风声,不是虫鸣,那声音粘稠密集,带着某种规律的起伏,就像……就像在齐声念诵着什么!
我披衣起身,悄悄摸出院子,循声望去。
声音似乎来自村子西北角,那里是丁家宗祠的方向。
月光惨白,给祠堂的轮廓镀上一层冰冷的银边。
我壮着胆子走近些,那念诵声更清晰了,却依然听不懂,与堂兄口中的“怪话”属同一类,只是更整齐,更……宏大。
祠堂门缝里,隐约透出摇曳的、非烛非灯的暗绿色光晕。
我不敢再靠近,心跳如鼓,逃回屋里。
那低语念诵声,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,才渐渐平息。
后半夜,我冷汗涔涔,无法合眼。
第二日,我走访了几户有病人的人家,情况大同小异。
病人清醒时,便沉浸在那“怪话”世界中,对亲人漠然。
昏睡时,则眉头紧锁,仿佛在与什么搏斗。
更奇怪的是,我发现这些病人家中,一些老物件——比如磨秃的烟杆、旧纺锤、缺口的陶碗——不见了。
问其家人,都说没留意,或许老人发病前自己收拾丢了。
我心中疑云更甚,想起祖父那枚残破的私章。
午后,我借口整理旧物,去了丁勇家堆放杂物的仓房。
在积满灰尘的角落,找到了祖父留下的那个小木箱。
打开,里面是一些地契旧信,还有那枚用旧布包着的私章。
我拿起私章,对着光仔细看那残存的印文。
青田石料,刻痕古拙。
昨日监房中那疯子划下的扭曲符号,突然在脑海中闪现!
其中一个符号的走势,与这印文某处残缺的笔画,竟隐隐呼应!
我浑身一震!
这绝非巧合!
那疯子认得这印文?或者说,他认得这印文所代表的、“吃话”之事的某种关联?
难道“他们”的目的,与这些刻有古老印记的旧物有关?
正当我苦苦思索时,仓房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。
一个干瘦佝偻的身影挤了进来,是村尾独居的胡婆。
胡婆年轻时做过神婆,后来不大灵了,村民也渐渐不信。
她眼神浑浊,却直勾勾盯着我手中的私章,脸上皱纹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容,嘴里漏风,含混道:“后生……拿‘印’做啥?”
我心中警觉,面上不动声色:“整理先人遗物。胡婆有事?”
胡婆凑近些,身上有股陈年香火和草药混合的怪味。
她压低声音,神神秘秘:“后生,你不是本地人了吧?口音淡了。
好,淡了好。
赶紧走,别再回来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这村子……‘味儿’不对了。”胡婆眼神飘忽,看向祠堂方向,“有人在‘收味儿’。
收的就是咱们祖祖辈辈留在这片土里、话里、老东西里的‘老味儿’。
人没了‘老味儿’,魂就飘了,话就变了,就不是自个儿了。”
她指了指我手中的印,“这‘印’,有‘老味儿’,留不得。
趁‘它们’还没闻到你身上这点残余的‘味儿’,快走!”
“它们是什么?谁在‘收味儿’?”我追问。
胡婆却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,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,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。
她踉跄后退,嘴里念叨着:“来了……又在念了……我不能听……听了‘味儿’就没了……”
她转身仓皇逃出仓房,消失在巷子深处。
胡婆的话,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!
“收味儿”、“老味儿”、“印”……还有那夜祠堂方向诡异的念诵!
这一切,似乎指向一种针对特定地域、特定族群“文化印记”或“集体记忆”的掠夺!
而那掠夺的媒介,就是乡音,以及与乡土记忆紧密相连的旧物!
老人最先中招,因为他们身上的“老味儿”最浓。
那疯子,或许是个察觉了真相、试图反抗或警告却遭毒手(被割舌)的知情人?他写下的符号,可能就是某种警示或线索!
我必须去祠堂看看!
入夜,我揣上祖父的私章,带了一把短柄柴刀,悄悄潜向祠堂。
今夜无月,乌云密布,村子黑得如同墨染。
那诡异的集体念诵声再次响起,比昨夜更清晰,更富韵律,暗绿色的光晕从祠堂门窗缝隙渗出,在黑夜中格外醒目。
我绕到祠堂侧面,找到一处破损的窗格,用唾沫润湿窗纸,戳开一个小洞,向内窥视。
祠堂内的景象让我魂魄俱震!
往日供奉祖先牌位的大堂,此刻牌位被胡乱堆在角落。
地上,用暗红色的、像是朱砂混合了其他东西的颜料,画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法阵,图案扭曲,中心堆放着许多我从病人家中看到的“失踪”旧物——烟杆、纺锤、破碗、旧鞋、甚至还有几缕花白的头发!
法阵周围,盘坐着十几个身影!
他们穿着普通的村民衣服,有男有女,赫然是本该卧病在床的那些老人!包括我的堂兄丁勇!
但他们此刻神情肃穆,眼神空洞,嘴巴整齐开合,发出那洪流般的、听不懂的“怪话”念诵。
每个人头顶,都飘出一缕极淡的、乳白色的、雾气般的东西,汇聚到法阵中央那些旧物上方,被缓缓吸收。
而旧物本身,则在吸收白雾后,表面似乎变得更加“陈旧”,散发出更浓的、只有我能隐约感觉到的“乡土气”,或者说,“老味儿”。
法阵前端,背对着我,站着三个黑衣人,身形高矮不一。
他们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,低头默立,仿佛在主持或引导着这场诡异的仪式。
其中一人手中,捧着一个样式古朴的、非陶非木的深色罐子,罐口对着法阵中央,那些被“提炼”出的、更精纯的乳白色雾气,正丝丝缕缕投入罐中。
这就是“吃话”?吞噬乡音,抽取与乡土记忆关联的“精粹”?
这些黑衣人是谁?他们要这“老味儿”做什么?
就在这时,捧着罐子的黑衣人似乎感应到什么,缓缓转过身。
斗篷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个下巴。
但我看到,他的嘴角,正极其缓慢地,向上弯起一个享受的、贪婪的弧度。
然后,他开口了,声音不高,却瞬间压过了所有念诵声,清晰地传到我耳中——用的,竟是字正腔圆的京师官话:
“又有新鲜的‘乡醴’送上门了……还是带了‘古印’的……味道更醇厚啊。”
他早就发现我了!
我大惊失色,转身欲逃!
身后却不知何时,悄无声息地站着另外两个村民,眼神与法阵中那些人一样空洞,堵住了我的退路。
祠堂大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,里面念诵声停歇,所有“老人”和那三个黑衣人的目光,齐刷刷射向我。
“抓住他。”捧着罐子的黑衣人淡淡道,语气就像吩咐拿下了一只误入的雀鸟。
我抽出柴刀,胡乱挥舞,逼退靠近的村民,转身朝村外狂奔!
心脏狂跳,耳畔风声呼啸,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追赶脚步声。
村子里的狗吠声零星响起,又迅速熄灭,仿佛被什么力量掐住了喉咙。
我熟悉地形,专挑小路柴巷。
眼看快到村口,前方月光下,却站着一个人影。
是胡婆!
她挡在路中央,直挺挺地站着,眼神不再浑浊,而是与祠堂里那些人一样,空洞,漠然。
她张开没牙的嘴,发出的却不是往日漏风的声音,而是流利却冰冷的“怪话”。
连她也……被“吃”掉了?还是说,她本就是“它们”的一员?
绝望如冰水浇下。
前有胡婆,后有追兵,我攥紧柴刀和怀里的私章,掌心全是冷汗。
胡婆(或者说占据她身子的东西)朝我伸出手,动作僵硬。
喉咙里挤出变调的官话:“印……给我……给你……痛快……”
我猛地将祖父的私章狠狠砸向地面!
“啪嚓!”一声脆响,青田石碎裂成几块!
在印章碎裂的刹那,我仿佛听到一声极轻微、极遥远的、仿佛无数人同时叹息的声音。
胡婆身体剧震,脸上空洞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纹,眼中短暂地恢复了属于胡婆的惊恐与痛苦,但旋即又被空洞覆盖。
但她伸向我的手,却停滞了一瞬。
就是这一瞬!
我挥起柴刀,不是砍向胡婆,而是砍向路旁一棵老树垂下的粗壮枯藤!
枯藤应声而断,我抓住断藤,用尽全身力气荡向一旁高高的土坡,连滚带爬翻了过去,没命地朝黑暗的野地深处跑去。
身后传来愤怒(或许是?)的“怪话”尖啸,但追兵的脚步声却没有逼近。
我不敢回头,拼命跑,直到肺叶刺痛,喉咙腥甜,一头栽倒在一片乱坟岗的杂草丛中,昏死过去。
醒来时,天光微亮。
我躺在冰冷的露水地里,浑身酸痛。
环顾四周,荒草萋萋,坟冢累累,早已远离丁家集。
怀里的柴刀还在,碎裂的私章残片也还在。
我挣扎着爬起,辨明方向,朝着最近的城镇踉跄而行。
我不敢回保定衙门,怕“它们”循迹找来。
也不敢再去任何可能与祖籍有关的地方。
我用尽积蓄,辗转南下,最后在江南一个水乡小镇隐姓埋名,靠替人写信抄书勉强维生。
那场恐怖的经历,我不敢对任何人言说。
只是午夜梦回,那祠堂内洪流般的“怪话”念诵、黑衣人贪婪的嘴角、胡婆空洞的眼神、还有私章碎裂时那声集体的叹息,总会将我惊醒,冷汗淋漓。
我变得沉默寡言,尤其警惕自己的口音。
我刻意模仿当地方言,试图彻底抹去北方乡音的痕迹。
我扔掉了所有从北方带来的旧物,甚至不敢回忆童年往事。
我怕那点残留的“老味儿”,会像黑夜中的灯塔,将“它们”引来。
我以为逃得够远,藏得够好。
直到昨天傍晚,我去镇东头茶楼送抄好的戏文。
下楼时,与一个低头匆匆上楼的青衣小帽男子擦肩而过。
他身上,有一股极淡的、陈年香火混合着潮湿泥土的味道。
那味道,与我当年在丁家祠堂外闻到的一模一样!
我僵在原地,血液瞬间冻结。
他似有所觉,在楼梯拐角停步,回头瞥了我一眼。
帽檐下,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。
然后,他转身,继续上楼,脚步声不疾不徐,消失在茶楼喧嚣的人声中。
我瘫坐在茶楼门口的石阶上,浑身冰冷,如堕深渊。
它们来了。
或者说,它们无处不在。
“吃话”的,或许并非某个具体的“它们”,而是一种弥漫性的、对特定文化记忆与情感联结的贪婪饥渴。
只要还有乡音,还有承载记忆的旧物,还有漂泊的、带着“老味儿”的魂灵……这场无声的吞噬,就永远不会停止。
而我,一个碎裂了“古印”、侥幸逃脱的幸存者,身上那点可怜的、变了味的“老味儿”,还能藏多久?
夜风吹过江南水巷,带来远处隐约的吴侬软语。
在我听来,那软糯的调子里,是否也已经开始掺杂进一丝丝……粘稠的、贪婪的咀嚼声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