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音噬(1 / 1)

嘉庆年间,我在保定府清苑县衙门当个小小的书吏。

干的活计无非是录录口供,抄抄文书,日子清苦却也安稳。

我名叫丁涣,祖籍本是河南彰德府,自打祖父那辈迁来直隶,到我这代,口音早已是地道的保定腔了。

只是偶尔,梦里还会飘过几句模糊的豫剧调子,醒来便忘。

怪事始于一个秋雨连绵的午后。

捕快们从城西破庙里押回个蓬头垢面的男人。

那人约莫四十上下,衣衫褴褛,眼神直勾勾的,嘴里反复咕哝着谁也听不懂的怪话。

不是官话,不像土语,音节破碎黏连,听着像含着滚烫的粥。

更骇人的是,他的舌头——没了。

不是新伤,断处早已愈合,留下一个紫黑色的、令人不适的肉疙瘩。

“是个哑子?”我搁下笔,低声问押解的赵捕头。

赵捕头啐了一口,抹了把脸上的雨水:“哑个屁!逮着他的时候,他正对着庙里那尊烂了一半的泥菩萨‘说话’,唾沫星子横飞,声儿还挺大!就是没人听得懂。

近了才瞧见,他根本没舌头!天知道那声音从哪儿发出来的!”

我头皮一麻。

无舌之人,怎能出声言语?

我上前几步,想听得更仔细些。

那人被按在堂下,挣扎着抬头,浑浊的眼睛扫过公堂上每一个人。

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时,猛地定住了!

喉咙里那含混的咕哝声骤然停歇。

公堂上一片死寂,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。

忽然,他用那没有舌头的嘴,清晰地、一字一顿地,吐出了两个字。

不是用喉咙,那声音仿佛直接从他胸腔深处,摩擦着骨头发出来,干涩,扭曲,却异常刺耳:

“彰……德……”

我浑身血液“轰”地一下冲上头顶!

彰德!我的祖籍!一个来历不明、无舌的疯子,怎么会知道?

赵捕头和其他衙役也愣住了,齐刷刷看向我。

“丁先生,他……认识你?”赵捕头迟疑道。

我强压心悸,摇头:“从未见过。”

那疯子却咧开嘴,露出残缺不全的黄牙,笑了。

那笑容里没有暖意,只有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、洞悉一切的诡异。

他不再看我,转而对着地面,又开始用那种含混的“语言”快速咕哝起来,情绪似乎变得激动,手指还在地上无意识地划拉着。

知县老爷升堂,问了半晌,毫无结果。

这人身上无任何能证明身份的文牒,问话只换来更急促的咕哝和地上胡乱的划痕。

只好先定为流丐,暂且收监,容后查访。

我被派去监房记录这疯子的举止言行。

监房阴冷潮湿,混杂着霉味和尿臊气。

那疯子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里,背对着栅栏。

我隔着栅栏观察,提笔在簿子上写下:“戌时初,犯面壁不语,无异常。”

正要离开,那疯子忽然转过身。

他不知何时,用指甲在泥地上刻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。

墙角油灯昏暗,我眯起眼,凑近栅栏分辨。

不是字。

是一行极其扭曲、不成章法的符号,像小孩的涂鸦,又像某种古老的、残缺的铭文。

我看不懂,但其中两个符号的排列,莫名让我想起幼时在祖父箱底见过的一枚残破的私章印文。

祖父说,那是老家宗祠旧物,早就没人认得上面的古篆了。

疯子指着那行“符号”,又指了指自己的嘴,喉咙里发出急切的“嗬嗬”声,眼神充满希冀,仿佛我能读懂。

我茫然摇头。

他眼中的光瞬间熄灭,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……怨毒?

他猛地扑到栅栏边,双手死死抓住木栏,脸挤在缝隙间,变形得可怕。

没有舌头的嘴张到极致,对着我,从胸腔深处,挤出最后一句清晰可辨的话:

“回……家……他们……吃……话……”

话音未落,他身体剧烈抽搐,白眼上翻,口吐白沫,直挺挺向后倒去。

狱卒慌忙开门查看,一探鼻息,竟已没了气。

仵作验看,说是突发心风(中风),暴毙而亡。

一个无舌的疯乞丐,死了也就死了,卷宗草草记录,尸首被拖去城外乱葬岗。

可他那句“回家……他们吃话”,还有地上那行诡异的符号,却像冰锥一样扎在我心里,日夜刺痛。

“吃话”?吃的是什么话?

半月后,一封辗转多日的家书送到衙门。

是我彰德老家的堂兄写来的,信中说,族里近来不太平。

好几户人家,老人接连病倒,症状古怪——先是嗜睡,醒来后便性情大变,口中喃喃自语,说的却不是乡音,而是一种谁也听不懂的“怪话”,与亲人日渐疏离,仿佛陌生人。

郎中束手无策,乡间谣传是“撞了邪”或“丢了魂”。

堂兄知我在衙门做事,见识广些,问我可否告假回去一趟,帮忙拿个主意。

“他们吃话……”

疯子临死前的话,鬼使神差地在我耳边炸响!

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。

吃话……难道老家亲人那听不懂的“怪话”,就是被“吃”掉的乡音?

那疯子,莫非是想警告我什么?

我立即向知县告假,只说老家有急事。

知县准了。

我星夜兼程,赶往彰德府。

越是接近故乡,心里那份不安越是浓重。

沿途村庄,似乎也比记忆中沉寂许多。

抵达丁家集时,已是黄昏。

村口的老槐树还在,树下却不见往日聚集闲聊的多亲。

零星几个路人低头匆匆而过,对我这个外乡人打扮的,投来警惕而麻木的一瞥。

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闷,连犬吠鸡鸣都稀稀拉拉,有气无力。

我先去了堂兄丁勇家。

堂嫂开门见是我,眼圈一红,压低声音:“二弟,你可算回来了!快进来,小声些,你勇哥刚睡下。”

堂兄躺在床上,面色灰败,眼窝深陷。

见我进来,他眼皮动了动,茫然地看着我,嘴唇哆嗦了几下,吐出一串急促而古怪的音节。

不是彰德话,也不是河南官话,调子尖利扭曲,听得人极不舒服。

堂嫂在一旁抹泪:“就是这样,醒来就说这‘鬼话’,连我和娃儿都不认得了!”

我试图用乡音与他交流:“勇哥,我是涣弟,从保定回来看看你。”

堂兄听到我的声音,先是愣了一下,浑浊的眼珠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微弱的、属于丁勇的焦急,但旋即被空洞取代。

他猛地抓住我的手,力气大得吓人,嘴里那“怪话”更急了,另一只手还指着窗外,神情惊恐,仿佛窗外有什么可怕的东西。

安抚下堂兄,我问堂嫂:“这般模样的,村里有多少?”

堂嫂扳着手指数:“村东头七叔公,前街永贵婶,后巷福顺爷……总有八九个了。

都是上了年纪的。

起初只说夜里睡不安稳,老做梦,梦见有人凑在耳边嘀嘀咕咕,醒来就渐渐不对了。

年轻的倒还没事,可谁不悬着心啊!”

当夜,我住在堂兄家旧屋。

辗转难眠,那疯子的话、地上的符号、堂兄口中的“怪话”……搅成一团。

子夜时分,万籁俱寂。

我忽然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、仿佛许多人同时低语的声音,飘飘忽忽,从村子深处传来。

不是风声,不是虫鸣,那声音粘稠密集,带着某种规律的起伏,就像……就像在齐声念诵着什么!

我披衣起身,悄悄摸出院子,循声望去。

声音似乎来自村子西北角,那里是丁家宗祠的方向。

月光惨白,给祠堂的轮廓镀上一层冰冷的银边。

我壮着胆子走近些,那念诵声更清晰了,却依然听不懂,与堂兄口中的“怪话”属同一类,只是更整齐,更……宏大。

祠堂门缝里,隐约透出摇曳的、非烛非灯的暗绿色光晕。

我不敢再靠近,心跳如鼓,逃回屋里。

那低语念诵声,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,才渐渐平息。

后半夜,我冷汗涔涔,无法合眼。

第二日,我走访了几户有病人的人家,情况大同小异。

病人清醒时,便沉浸在那“怪话”世界中,对亲人漠然。

昏睡时,则眉头紧锁,仿佛在与什么搏斗。

更奇怪的是,我发现这些病人家中,一些老物件——比如磨秃的烟杆、旧纺锤、缺口的陶碗——不见了。

问其家人,都说没留意,或许老人发病前自己收拾丢了。

我心中疑云更甚,想起祖父那枚残破的私章。

午后,我借口整理旧物,去了丁勇家堆放杂物的仓房。

在积满灰尘的角落,找到了祖父留下的那个小木箱。

打开,里面是一些地契旧信,还有那枚用旧布包着的私章。

我拿起私章,对着光仔细看那残存的印文。

青田石料,刻痕古拙。

昨日监房中那疯子划下的扭曲符号,突然在脑海中闪现!

其中一个符号的走势,与这印文某处残缺的笔画,竟隐隐呼应!

我浑身一震!

这绝非巧合!

那疯子认得这印文?或者说,他认得这印文所代表的、“吃话”之事的某种关联?

难道“他们”的目的,与这些刻有古老印记的旧物有关?

正当我苦苦思索时,仓房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。

一个干瘦佝偻的身影挤了进来,是村尾独居的胡婆。

胡婆年轻时做过神婆,后来不大灵了,村民也渐渐不信。

她眼神浑浊,却直勾勾盯着我手中的私章,脸上皱纹挤出一个怪异的笑容,嘴里漏风,含混道:“后生……拿‘印’做啥?”

我心中警觉,面上不动声色:“整理先人遗物。胡婆有事?”

胡婆凑近些,身上有股陈年香火和草药混合的怪味。

她压低声音,神神秘秘:“后生,你不是本地人了吧?口音淡了。

好,淡了好。

赶紧走,别再回来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这村子……‘味儿’不对了。”胡婆眼神飘忽,看向祠堂方向,“有人在‘收味儿’。

收的就是咱们祖祖辈辈留在这片土里、话里、老东西里的‘老味儿’。

人没了‘老味儿’,魂就飘了,话就变了,就不是自个儿了。”

她指了指我手中的印,“这‘印’,有‘老味儿’,留不得。

趁‘它们’还没闻到你身上这点残余的‘味儿’,快走!”

“它们是什么?谁在‘收味儿’?”我追问。

胡婆却猛地捂住自己的耳朵,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,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声音。

她踉跄后退,嘴里念叨着:“来了……又在念了……我不能听……听了‘味儿’就没了……”

她转身仓皇逃出仓房,消失在巷子深处。

胡婆的话,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!

“收味儿”、“老味儿”、“印”……还有那夜祠堂方向诡异的念诵!

这一切,似乎指向一种针对特定地域、特定族群“文化印记”或“集体记忆”的掠夺!

而那掠夺的媒介,就是乡音,以及与乡土记忆紧密相连的旧物!

老人最先中招,因为他们身上的“老味儿”最浓。

那疯子,或许是个察觉了真相、试图反抗或警告却遭毒手(被割舌)的知情人?他写下的符号,可能就是某种警示或线索!

我必须去祠堂看看!

入夜,我揣上祖父的私章,带了一把短柄柴刀,悄悄潜向祠堂。

今夜无月,乌云密布,村子黑得如同墨染。

那诡异的集体念诵声再次响起,比昨夜更清晰,更富韵律,暗绿色的光晕从祠堂门窗缝隙渗出,在黑夜中格外醒目。

我绕到祠堂侧面,找到一处破损的窗格,用唾沫润湿窗纸,戳开一个小洞,向内窥视。

祠堂内的景象让我魂魄俱震!

往日供奉祖先牌位的大堂,此刻牌位被胡乱堆在角落。

地上,用暗红色的、像是朱砂混合了其他东西的颜料,画着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法阵,图案扭曲,中心堆放着许多我从病人家中看到的“失踪”旧物——烟杆、纺锤、破碗、旧鞋、甚至还有几缕花白的头发!

法阵周围,盘坐着十几个身影!

他们穿着普通的村民衣服,有男有女,赫然是本该卧病在床的那些老人!包括我的堂兄丁勇!

但他们此刻神情肃穆,眼神空洞,嘴巴整齐开合,发出那洪流般的、听不懂的“怪话”念诵。

每个人头顶,都飘出一缕极淡的、乳白色的、雾气般的东西,汇聚到法阵中央那些旧物上方,被缓缓吸收。

而旧物本身,则在吸收白雾后,表面似乎变得更加“陈旧”,散发出更浓的、只有我能隐约感觉到的“乡土气”,或者说,“老味儿”。

法阵前端,背对着我,站着三个黑衣人,身形高矮不一。

他们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,低头默立,仿佛在主持或引导着这场诡异的仪式。

其中一人手中,捧着一个样式古朴的、非陶非木的深色罐子,罐口对着法阵中央,那些被“提炼”出的、更精纯的乳白色雾气,正丝丝缕缕投入罐中。

这就是“吃话”?吞噬乡音,抽取与乡土记忆关联的“精粹”?

这些黑衣人是谁?他们要这“老味儿”做什么?

就在这时,捧着罐子的黑衣人似乎感应到什么,缓缓转过身。

斗篷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个下巴。

但我看到,他的嘴角,正极其缓慢地,向上弯起一个享受的、贪婪的弧度。

然后,他开口了,声音不高,却瞬间压过了所有念诵声,清晰地传到我耳中——用的,竟是字正腔圆的京师官话:

“又有新鲜的‘乡醴’送上门了……还是带了‘古印’的……味道更醇厚啊。”

他早就发现我了!

我大惊失色,转身欲逃!

身后却不知何时,悄无声息地站着另外两个村民,眼神与法阵中那些人一样空洞,堵住了我的退路。

祠堂大门“吱呀”一声打开,里面念诵声停歇,所有“老人”和那三个黑衣人的目光,齐刷刷射向我。

“抓住他。”捧着罐子的黑衣人淡淡道,语气就像吩咐拿下了一只误入的雀鸟。

我抽出柴刀,胡乱挥舞,逼退靠近的村民,转身朝村外狂奔!

心脏狂跳,耳畔风声呼啸,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追赶脚步声。

村子里的狗吠声零星响起,又迅速熄灭,仿佛被什么力量掐住了喉咙。

我熟悉地形,专挑小路柴巷。

眼看快到村口,前方月光下,却站着一个人影。

是胡婆!

她挡在路中央,直挺挺地站着,眼神不再浑浊,而是与祠堂里那些人一样,空洞,漠然。

她张开没牙的嘴,发出的却不是往日漏风的声音,而是流利却冰冷的“怪话”。

连她也……被“吃”掉了?还是说,她本就是“它们”的一员?

绝望如冰水浇下。

前有胡婆,后有追兵,我攥紧柴刀和怀里的私章,掌心全是冷汗。

胡婆(或者说占据她身子的东西)朝我伸出手,动作僵硬。

喉咙里挤出变调的官话:“印……给我……给你……痛快……”

我猛地将祖父的私章狠狠砸向地面!

“啪嚓!”一声脆响,青田石碎裂成几块!

在印章碎裂的刹那,我仿佛听到一声极轻微、极遥远的、仿佛无数人同时叹息的声音。

胡婆身体剧震,脸上空洞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纹,眼中短暂地恢复了属于胡婆的惊恐与痛苦,但旋即又被空洞覆盖。

但她伸向我的手,却停滞了一瞬。

就是这一瞬!

我挥起柴刀,不是砍向胡婆,而是砍向路旁一棵老树垂下的粗壮枯藤!

枯藤应声而断,我抓住断藤,用尽全身力气荡向一旁高高的土坡,连滚带爬翻了过去,没命地朝黑暗的野地深处跑去。

身后传来愤怒(或许是?)的“怪话”尖啸,但追兵的脚步声却没有逼近。

我不敢回头,拼命跑,直到肺叶刺痛,喉咙腥甜,一头栽倒在一片乱坟岗的杂草丛中,昏死过去。

醒来时,天光微亮。

我躺在冰冷的露水地里,浑身酸痛。

环顾四周,荒草萋萋,坟冢累累,早已远离丁家集。

怀里的柴刀还在,碎裂的私章残片也还在。

我挣扎着爬起,辨明方向,朝着最近的城镇踉跄而行。

我不敢回保定衙门,怕“它们”循迹找来。

也不敢再去任何可能与祖籍有关的地方。

我用尽积蓄,辗转南下,最后在江南一个水乡小镇隐姓埋名,靠替人写信抄书勉强维生。

那场恐怖的经历,我不敢对任何人言说。

只是午夜梦回,那祠堂内洪流般的“怪话”念诵、黑衣人贪婪的嘴角、胡婆空洞的眼神、还有私章碎裂时那声集体的叹息,总会将我惊醒,冷汗淋漓。

我变得沉默寡言,尤其警惕自己的口音。

我刻意模仿当地方言,试图彻底抹去北方乡音的痕迹。

我扔掉了所有从北方带来的旧物,甚至不敢回忆童年往事。

我怕那点残留的“老味儿”,会像黑夜中的灯塔,将“它们”引来。

我以为逃得够远,藏得够好。

直到昨天傍晚,我去镇东头茶楼送抄好的戏文。

下楼时,与一个低头匆匆上楼的青衣小帽男子擦肩而过。

他身上,有一股极淡的、陈年香火混合着潮湿泥土的味道。

那味道,与我当年在丁家祠堂外闻到的一模一样!

我僵在原地,血液瞬间冻结。

他似有所觉,在楼梯拐角停步,回头瞥了我一眼。

帽檐下,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。

然后,他转身,继续上楼,脚步声不疾不徐,消失在茶楼喧嚣的人声中。

我瘫坐在茶楼门口的石阶上,浑身冰冷,如堕深渊。

它们来了。

或者说,它们无处不在。

“吃话”的,或许并非某个具体的“它们”,而是一种弥漫性的、对特定文化记忆与情感联结的贪婪饥渴。

只要还有乡音,还有承载记忆的旧物,还有漂泊的、带着“老味儿”的魂灵……这场无声的吞噬,就永远不会停止。

而我,一个碎裂了“古印”、侥幸逃脱的幸存者,身上那点可怜的、变了味的“老味儿”,还能藏多久?

夜风吹过江南水巷,带来远处隐约的吴侬软语。

在我听来,那软糯的调子里,是否也已经开始掺杂进一丝丝……粘稠的、贪婪的咀嚼声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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