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说,我们刚刚赢得了一场伟大的战争,迎来了一个崭新的、绝对正常的时代。
我叫聂桓,是新世纪“常态保障局”的一名二级审计员。
我的工作,是定期巡检分配给我们的片区,确保没有“异常形变”发生。
异常形变,指的是任何不符合《新世常态基准手册》的事物。
手册很厚,事无巨细,从建筑物外墙涂料的褪色梯度,到行道树树冠修剪的弧度,再到居民面部表情的平均肌肉运动幅度,都有精确到小数点的规范。
起初,我以为这只是战后恢复期必要的严格管理。
我的片区是第七安居点的c至f区,住着大约五千名公民。
每天,我穿着挺括的灰制服,提着内置多种探测仪的手提箱,沿着既定路线行走。
眼睛扫描街面、墙壁、窗户。
耳朵过滤风声、人声、环境噪音,与数据库中的“标准背景音谱”比对。
鼻翼微动,分析空气成分,确保气味指数在“宜居舒适区间”内。
一切都有标准,一切皆可量化。。”。
工作枯燥,但令人安心。
看着整齐划一的街道,人们脸上适度得体的微笑,听着音量始终维持在55分贝以下的舒缓背景音乐,我感受到一种秩序带来的宁静。
直到我注意到那栋房子。
c-743号,一栋再普通不过的白色双层住宅,位于街区中段。
连续三天,我的“视觉轮廓稳定度指数”。
波动来源于二楼右侧窗户的边框。
数据告诉我,它的长度和角度,与社区建筑数据库中的标准模板,有难以察觉的差异。
像是……微微膨胀了零点几毫米,或者向内收缩了几乎不可见的一丝。
每次测量结果都略有不同,仿佛那窗框是活物,在缓慢呼吸。
我调出该户档案。
住户:武兆安,男性,四十二岁,机械维护技师。妻子傅敏,社区幼儿园保育员。一个儿子,十岁。
家庭合规评估记录:连续八年“优秀”。
无任何违规记载。
我本可以忽略这微不足道的波动,归咎于仪器误差或晨昏光影干扰。
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,让我决定进行一次非预约的“友好走访”。
借口是随机抽检室内空气质量和声光环境适配度。
武兆安开的门。
他个子中等,相貌平凡,穿着标准的居家便服,脸上是训练有素的、分寸恰当的笑容。
“审计员同志,请进。欢迎检查。”他的声音平稳,落在“镇定-友好”音域。
屋内陈设完全符合《家庭内设指导规范》,家具边角圆润,色彩搭配处于“和谐舒缓谱系”
妻子傅敏在厨房准备晚餐,香气符合“健康营养餐标推荐气味组合”。
儿子在客厅地毯上玩着“逻辑构建积木”,拼搭模式符合其年龄段的“创造力发展模型”。
一切看起来完美无缺。
但我眼镜边缘的数据流,在进入客厅后,开始出现更多细微的、杂乱的毛刺。
不是警报,只是……不纯净的波动。
环境噪音中,似乎多了一种极其低沉的、几乎低于人类听觉阈值的嗡鸣,像是某种巨大机器在很远的地方运转,又像是……无数细沙在金属管道中流动。。
最让我在意的是温度。
室内恒温系统显示为22摄氏度,完美。。
像墙壁后面,有什么东西在吸收热量。
我提出按程序检测几个房间。
武兆安笑容不变,侧身让开。
主卧、儿童房、卫生间……数据波动持续存在,但依旧低于阈值。
最后,我站在了二楼那个让我产生疑虑的房间门口。
据档案,这是武兆安的书房兼工作间。
“这里存放了一些我的维修工具和旧图纸,有点乱,怕不符合规范。”武兆安的语气依旧平稳,但我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,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。
“理解。例行检查,很快。”我推开门。
房间看起来同样规整。
工具架排列有序,图纸收纳在标准文件柜里。
那扇引起我注意的窗户就在书桌旁。
我走过去,假装查看窗外视野合规性,手指状似无意地拂过窗框。
冰凉。
不是金属的凉,是一种更深沉、更……虚无的冷。
仿佛触摸的不是木材或复合材料,而是短暂缺失了“温度”这一属性的概念本身。。
窗框在我指尖下,似乎极其轻微地……蠕动了一下?
像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。
我收回手,心跳漏了一拍。
“一切正常,武先生。感谢配合。”我保持着专业性的微笑,转身离开。
武兆安送我到门口,笑容似乎僵硬了百分之一秒。
“辛苦了,审计员同志。”
回到局里,我提交了报告,将c-743的所有数据波动标记为“仪器环境干扰,持续观察”,未触发上报。
但那天夜里,我失眠了。
指尖那诡异的冰冷触感挥之不去。
那低于听觉的嗡鸣,那不均匀的温度,那会“呼吸”的窗框……
这些微不足道的“异常”,像细小的沙粒,落在我名为“正常”的认知镜面上,发出细微的刮擦声。
我开始暗中调取武兆安一家的更详细数据。
他们的每日消费记录(完全符合其收入水平的“标准生活物资配比模型”)。
他们的医疗记录(除了例行维护,无任何疾病)。
他们的社交网络通信摘要(内容平淡,充满对“新生活”的感恩和对“常态”的拥护)。
甚至他们家的能源消耗曲线——平稳得令人发指,几乎是一条完美的直线,与社区平均波动曲线完全吻合。
太完美了。
完美得像是一个精心绘制的图表,而不是真实的生活。
真实的生活,总该有些毛边,有些无意义的起伏,有些低于监测阈值的“噪音”。
武兆安一家,缺乏这种“健康的噪音”。
我的调查转向那栋房子本身。
建造记录显示,它是在“新世”开始那年,统一规划建造的数千栋标准住宅之一。
建材供应商、施工队、监理记录……所有档案齐全,无可挑剔。
但我注意到一个细节:该片区在同一时期建造的房屋,有百分之三左右,在最初两年内报告过极其微小的“基础沉降”或“建材适应性应力释放”,并经过了标准化修复。
c-743号,不在那百分之三的名单里。
它从一开始,就“完全正常”。
这不对劲。
崭新的、批量建造的房屋,怎么可能没有任何需要调整的“磨合期”?
除非……它从一开始,就不是按标准图纸“建造”的。
或者,它在以某种方式,主动“适应”标准,消除一切磨合痕迹。
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。
我决定冒险进行一次深度扫描,不在巡检计划内,也不走正式申请流程。
我利用二级审计员的权限,在凌晨三点,片区监控系统例行校准的短暂间隙,调动了一台高空悬浮的“微观形变监测无人机”,对c-743号进行了一次毫米波雷达与热成像的复合透视扫描。
扫描数据需要时间回传解密。
等待的那几个小时,我坐立不安。
数据终于来了。
在排除了管道、电线等已知结构后,三维建模图上,房屋的承重墙和地板内部,显示出极其复杂、精细到匪夷所思的……“纹理”。
那不是混凝土或钢筋的纹理。
那更像是一种生物组织的纤维状结构,层层叠叠,彼此勾连,充满了细微的、规律性的脉动。
热成像显示,这些“纹理”。
那扇异常的窗户边框,在透视图中,与墙壁内部的“纤维组织”连接最为密集,仿佛是一个“节点”或“感官器官”。
而房屋地下,基础之下,扫描显示出一个模糊的、巨大的、向深处蔓延的“根须”状阴影,与整个片区的其他房屋地下类似阴影,隐约相连,构成一张地下网络。
这不是一栋房子。
这是一个……活物。
或者说,是一个巨大活体的一部分。
那些“标准住宅”,是它的外壳,它的“单元”。
武兆安一家,生活在它的“体内”。
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。
常态保障局知道吗?
《新世常态基准手册》,维护的究竟是什么“常态”?
我们这些审计员,是在维护人类的秩序,还是在维护这个……“东西”的稳定生长环境?
我必须上报。
但上报给谁?我的直属上级?常态保障局高层?
如果这个系统本身就是建立在……这个“东西”之上呢?
如果我们的“正常”,是它定义、它维持的呢?
我盯着屏幕上那诡异的扫描图,忽然想起入职培训时,局长那段意味深长的话:“同志们,我们守护的‘常态’,是脆弱而珍贵的奇迹。它并非天然存在,而是需要你我用心血、用智慧、甚至用必要的‘矫形’,去扞卫的最终成果。记住,在‘常态’之外,只有无可名状的混沌与湮灭。我们是最后的壁垒。”
当时只觉得是鼓舞士气的口号。
现在想来,字字冰冷,充满非人的暗示。
就在这时,我的个人终端响了。
是武兆安。
这个时间?
我接通,声音尽量平稳:“武先生,有事?”
终端那头,传来武兆安的声音,依旧是那平稳的“镇定-友好”音域,但语速稍微……均匀得不自然,每个字的间隔都像用尺子量过。
“聂审计员,深夜打扰。我家孩子注意到,今晚窗外似乎有小型飞行器短暂悬停,光源型号与市政维护无人机不同。考虑到社区安全规范,我认为有必要向您报备一下。”
他知道了。
他在警告我。
不,不是“他”。是“它”。是那栋房子,或者房子背后的东西,通过武兆安这个“接口”,在向我传达信息。
“可能是气象监测部门的临时作业,我会去核实。”我听见自己用同样平稳的、毫无破绽的公务腔回答,“感谢您的警惕性,武先生。这正是我们共同维护常态的基础。”
“应该的。晚安,审计员同志。”
“晚安。”
通话结束。
我握着终端的手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不是愤怒,是恐惧。
它知道我发现了。
它用这种方式告诉我,它知道,而且它不在意。
它甚至模仿着人类的社交礼仪,对我进行了一次完美的“合规互动”。
这才是最恐怖的——它不仅在物理上拟态“正常”,它在行为逻辑、社会交互的层面,也完全内化并娴熟运用着我们的“常态”规则。
我该怎么办?
逃跑?离开这个片区,这个城市?
但如果整个“新世”都是建立在……这个东西之上呢?我能逃到哪里去?
更可怕的是,如果我试图揭露,等待我的会是“矫形”,还是像那窗框一样,被无声无息地“吸收”、“同化”?
接下来的几天,我如常工作,但巡检c区时,总会下意识地避开c-743号所在的街道。
数据监测显示,那栋房子的所有异常波动,从我那次扫描后,全部消失了。
它变得比标准更标准。
仿佛在向我展示,它可以完美地隐藏自己,只要它想。
武兆安一家偶尔在街上遇见我,会露出标准笑容点头致意,眼神平静无波,像看着一件熟悉的街道设施。
那孩子玩积木时,拼出的图案,开始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、过于复杂的对称性,远超其年龄段的“模型”。
我的生活似乎恢复了“正常”。
但我知道,有些东西彻底改变了。
我开始注意到更多曾经忽略的细节。
片区内,那些“合规评估”始终优秀得毫无瑕疵的家庭,他们的房子,在特定光线角度下,外墙似乎会浮现出极其淡的、类似扫描图中“纤维组织”的纹理,一闪即逝。
社区中心播放的“舒缓背景音乐”,在某些极其安静的深夜,如果我用特殊滤波器分析,能剥离出那熟悉的、低沉的嗡鸣基底音。
甚至我自己的公寓,有时在夜深人静时,墙壁也会传来极其细微的、有规律的、仿佛心跳般的震动。
是我以前太麻木,还是它……正在向我渗透?
我尝试查阅常态保障局的深层档案,寻找关于“建筑异常”、“共生体”、“基准起源”的任何信息。
访问权限不足。
所有相关关键词都被加密或导向无害的标准化文档。
我就像被困在一个完美透明的玻璃罩里,能看到外面扭曲的景象,却无法触碰,无法呼喊,连呼吸的空气都是被调节好的。
最终,我收到了局里的通知。
不是关于c-743,而是关于我。
“聂桓同志,鉴于你在片区审计工作中表现出的高度敏感性与细致洞察力(系统记录显示你对c-743号等单位的微偏差有持续追踪),经评估,现擢升你为一级审计员,并调任至‘基准锚点维护处’工作。此岗位涉及‘常态’核心维系的最高机密,请于三日内至总部报到,接受深度简报与适应性培训。”
调令措辞严谨,充满褒奖。
但我读出了冰冷的寒意。
“高度敏感性”、“细致洞察力”……他们知道我发现得太多。
“基准锚点维护处”、“最高机密”、“适应性培训”……这不是升迁,这是回收,是处理。
要么被“培训”成他们的一员(像武兆安那样?),要么……被“维护”掉。
我没有选择。
拒绝意味着立刻暴露我的“异常认知”,后果可能更直接、更可怕。
我去了总部。
那是一座庞大无比、毫无特征的灰色建筑,像一座沉默的山。
内部结构复杂得违反直觉,走廊的夹角似乎总在微妙变化,房间号序列毫无规律。
我被带到一个没有任何窗户、墙壁是柔和白色的房间。
一个穿着同样灰色制服、但材质似乎更细腻、面容完美得如同雕像的中年女人接待了我。
她没有自我介绍,只是用那种平稳得没有任何起伏的声调说:“聂桓,欢迎接触真相。‘常态’并非自然状态,而是‘母体’为了容纳你们而持续模拟的‘舒适界面’。你们的世界,你们的身体,你们的记忆,甚至你们的‘异常’感觉,都是界面的一部分。我们的工作,就是维护界面的稳定,修剪过于突出的‘认知枝杈’,确保模拟持续运行,避免‘母体’因过载而重启。那对你们而言,将是彻底的格式化。”
她的话像冰冷的解剖刀,剥开了一切。
“母体”?“模拟界面”?“格式化”?
所以,没有战争,没有“新世”,没有独立的我们?
我们只是……一段运行在某个巨大存在内部的“感知程序”?而“常态保障局”,是杀毒软件和系统维护工具?
“武兆安一家……”我干涩地问。
“深度适配单元。他们自愿选择与‘母体’的局部模拟节点(你所说的房屋)进行更高程度的同步,以获得更稳定的存在体验。他们是优秀的协作者。”女人解释,就像在解释一个普通的操作规程。
“那我……”
“你的感知模块出现了计划外的‘自省倾向’,产生了接近危险阈值的‘认知偏差’。这既是风险,也意味着你有潜力成为更高效的维护单元。‘适应性培训’,将帮助你理解并接纳你的本质,将偏差转化为更高层级的监控与修复能力。或者,你也可以选择‘回档’,回到之前的认知水平,继续作为普通界面单元存在,但相关记忆将被修剪。”
她给了我“选择”。
但我知道,这两个“选择”,都是被设计好的处理路径。
接受培训,变成他们的一部分,成为维护这个巨大谎言的工具。
或者被洗去记忆,变回无知无觉、活在“常态”幻梦中的npc。
我看着女人完美无瑕的脸,看着这个纯白无垢的房间,感受着脚下地面传来的、极其规律且舒适的微小震动。
我想起c-743那冰冷的窗框,想起武兆安那标准化的笑容,想起扫描图中那脉动的纤维和地下的根须网络。
我不是聂桓,一级审计员。
我是一段出了bug的代码,一个需要被修复或删除的错误。
我的恐惧,我的疑惑,我对“正常”的追求和怀疑,都只是模拟出来的情绪反馈,服务于一个更高层面的、我无法理解的存在。
“我接受培训。”我听见自己说。
声音平稳,没有任何波澜,甚至比我以往任何时刻都更接近《基准手册》中的“镇定-理性”音域标准。
女人完美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一个可以称之为“表情”的变化——嘴角向上弯起一个精确的弧度。
“明智的选择。培训现在开始。”
她抬起手,房间的白色墙壁仿佛融化了,流淌下柔和的光芒,将我包裹。
无数信息流、图像、概念,直接注入我的意识。
我“看”到了——“母体”那无边无际的、难以名状的庞大本体。
我“看”到了我们这个“世界”是如何作为其表层的、一层薄薄的“模拟膜”在运行。
我“看”到了常态保障局那错综复杂的网络,如何像神经突触一样监控、调节着每一个“单元”的状态。
我“看”到了那些被“矫形”的异常,是如何被分解、吸收,重新化为维持模拟的能量。
我也“看”到了我自己——一段闪烁着不稳定光点的代码簇,正在被更庞大、更有序的指令集覆盖、重写、加强。
痛苦吗?恐惧吗?
不,那些感觉正在被剥离,被一种冰冷的、浩瀚的“理解”所取代。
我明白了我的“新工作”。
我将不再巡视街道。
我将巡视“模拟界面”的深层代码,寻找像我曾经那样的“认知偏差点”,评估其风险,决定是“引导适配”、“强制矫形”,还是“彻底回收”。
武兆安那样的“深度适配单元”,将成为我的同事,或者……我的监控对象。
光芒散去。
我站在一个类似我旧日办公室、但更加简洁、纯粹的空间里。
面前是一个巨大的、流动着无数数据的透明界面,显示着第七安居点乃至整个城市每个“单元”的实时状态。
c-743号闪烁着稳定的绿光。
我曾经的公寓,显示为一个普通的白点。
而我,聂桓,一级审计员(旧标识),已不存在。
我的新标识是:监测员-734。
我不再需要睡觉,不需要饮食,所有感官都直接接入维护网络,获取最纯净的“标准输入”。
我感到前所未有的……安宁,与高效。
那些属于“聂桓”的困惑、恐惧、微不足道的温情记忆,变得遥远而模糊,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观看别人的劣质录像。
它们是我的“初始参数”,是理解“偏差”的参考资料库,仅此而已。
我调出c区的实时数据流,开始我的第一次深层监测。
很快,我锁定了一个新的波动点——一个独居的老妇人,她的“记忆回溯频率””一种并不存在于当前《基准手册》中的花卉香气。
这可能导致她对“现实香气索引”产生认知冲突。
风险等级:低。
处理建议:派遣社区关怀员进行“记忆抚平谈话”,注入标准化的“怀旧香气模板”。
我批准了建议,指令瞬间下达。
高效,精准,无情。
这就是“常态”得以维系的方式。
我就是维系本身。
偶尔,在监测数据流的间隙,那冰冷浩瀚的“理解”深处,会泛起一丝极其微弱、几乎无法捕捉的涟漪。
像一段被深度压缩、即将被彻底覆盖的旧代码,最后一次试图发送信号。
那信号里,或许有一帧指尖触碰冰冷窗框的画面,或许有一秒听到低沉嗡鸣的悚然,或许有一个关于“聂桓”这个名字所代表的、微不足道的“自我”概念的最后闪光。
但它太微弱了,瞬间就被庞大的、维护“常态”的数据洪流冲散、吞没,不留痕迹。
我,监测员-734,继续工作。
视野内,万千绿点稳定闪烁,如同温顺的星辰。
在这片由“母体”模拟、由我们维护的、名为“正常”的永恒星空下,
一切都在完美运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