隋朝那会儿,我在长安最大的译场里当个笔受。
干的活儿,就是把那些西域高僧、天竺大师口述的梵文佛经,一字一句记录下来,再斟酌着改成通顺的汉文。
这差事听着清贵,其实熬人。
梵文佶屈聱牙,许多概念中土根本没有,得生造词汇,反复推敲。
我师父是译场里掌总的“译主”,姓竺,据说有胡人血统,眼神深得像口古井。
他常告诫我们:“译经非等闲,字字关乎法身慧命。有些词,译错了,轻则义理不通,重则…滋生妄念,招来不祥。”
我们当时只当是师父严谨,没往心里去。
我负责的,多是些讲“心识”、“业力”、“中有”的深奥经卷。
这类经文特别耗神,那些描述心念流转、生死夹缝状态的梵文句子,长得匪夷所思,结构层层嵌套。
盯着看久了,头晕眼花不说,脑子里还会产生奇怪的“嗡鸣”。
不是声音,是一种感觉,好像有无数细小的钩子,在意识深处轻轻抓挠。
别的笔受也有类似感觉,大家只当是耗神过度。
直到我接手那部《楞伽阿跋多罗宝经》的某一部分残本。
这部分讲的是“藏识”,也就是含藏一切种子、记录所有业行的那个根本识。
梵文原稿就残缺不全,字迹斑驳,还有许多前所未见的复合词和诡异语法。
我硬着头皮译。
译到某个关键段落时,遇到了一个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的词组。
按照常规拆解,它的意思应该是“含藏之所”或“种子之库”。
但我总觉得不对劲。
那词组的音节组合,念起来异常拗口,写着写着,笔下不由自主会走形。
更怪的是,每次我试图集中精神破解它,译场窗外那棵老槐树的影子,就会诡异地拉长,投在纸面上,形状扭动,像无数挣扎的手臂。
我以为是眼花了。
那天夜里,我梦见自己在抄写那个词组。
不是用笔,是用手指,在冰冷的、湿滑的某种东西表面反复刻画。
四周一片绝对的黑暗和死寂。
只有我指尖划过时,带起一丝黏腻的触感和微弱的、非金非石的摩擦声。
我拼命想看清刻的是什么,但黑暗吞噬了一切。
只感到刻下的笔画,似乎自己会蠕动,会延伸,像活物一样钻向黑暗深处。
醒来时,冷汗涔涔,手指关节莫名酸疼。
我留了心,没敢按自己模糊的理解硬译,而是在那疑难处留了空白,标注了疑问,拿去请教师父竺译主。
师父接过我的译稿,看到那个空白和旁边的梵文词组时,捏着纸页的手指,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。
他抬起头,看我,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,快得让我抓不住。
是惊讶?警惕?还是…一丝恐惧?
“此处…暂按‘如来藏性,本自含容’之意会通,留白,容后再校。”他声音平静,但语速比平时慢了一点点。
“师父,这词组究竟何解?音节结构颇为古怪,弟子从未见过。”我追问。
师父垂下眼睑,整理了一下案上的经卷,避开了我的目光。
“梵文博大精深,古德遗篇,偶有异体僻字,不足为奇。你…暂且跳过,先译后续。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一句,语气加重:“莫要深究,尤其…莫要反复默诵书写此词。切记。”
说完,他便让我退下,似乎不愿多谈。
我心里疑窦更深了。
师父的反应太不寻常。
他向来鼓励我们质疑、深究,以求译笔精准。
为何独独对这个词组讳莫如深,甚至警告我不要默诵书写?
我这人有个毛病,越不让碰,越想知道。
我没听师父的。
趁休沐日,我偷偷溜进译场的藏格室。
那里堆满了历代译经的底稿、残本、不同译师的注释和私记,杂乱无章,尘封已久。
我想找找看,有没有其他经文出现过类似的那个诡异词组,或者前辈们留下的只言片语的解释。
翻找了大半天,灰头土脸,一无所获。
就在我快要放弃时,我的手在角落一个破旧的樟木箱底部,摸到了一卷非绢非纸、触手冰凉滑腻的东西。
抽出来一看,是一卷颜色暗沉、仿佛经过烟熏火燎的贝叶。
上面的梵文字迹,是一种非常古老的字体,许多已经模糊不清。
但就在其中一叶,我赫然看到了那个让我困扰的词组!
而且不止一次出现!
它像一条丑陋的疤痕,反复镌刻在那些古老的经文行间。
我强压住心跳,仔细辨认上下文。
这似乎不是一部正统佛经,更像某种…仪轨记录,或者密教注释。
语法更加晦涩混乱,夹杂着大量象征符号和无法理解的缩略语。
我只能连蒙带猜,看懂一些支离破碎的句子:
“…名相非实,唯是饲喂之径…”
“…诸识流转,如饵投放…”
“…寂静深渊,恒有饥渴,需以‘译髓’调和‘言诠’而饲之…”
“…后来者慎之,通道渐固,饲者反成饵…”
“饲喂”?“译髓”?“言诠”?“饥渴”?
这些词看得我头皮发麻。
这卷贝叶到底在说什么?
看起来,它把翻译行为,比喻成一种…“喂食”?
喂给谁?那个“寂静深渊”是什么?
“通道渐固,饲者反成饵”又是什么意思?
我正看得脊背发凉,藏格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。
师父竺译主站在门口,逆着光,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那卷陈旧的贝叶上,瞳孔骤然收缩。
“谁让你动这个的?”他的声音干涩,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寒意。
“师父…我…我只是想查查那个词组…”我慌忙解释,想将贝叶藏起。
“放下。”师父两步跨进来,一把夺过那卷贝叶,动作快得不像老人。
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贝叶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“这东西…不是你该看的。”他盯着我,眼神复杂极了,有愤怒,有后怕,还有一丝深藏的、让我看不懂的悲哀,“忘了它。忘了你看到的一切。尤其是…那个词。”
“师父,那到底是什么?这上面写的‘饲喂’、‘译髓’…”
“住口!”师父厉声打断我,声音在空旷的藏格室里回荡,带着回声,“有些事,不知道比知道好!有些门,打开了,就再也关不上!”
他剧烈地喘息了几下,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,强行平复了呼吸,但语气依旧严厉如铁:“今日之事,对任何人不得提起。从今往后,不许再接近藏格室。那部《楞伽经》残本,我会安排他人接手。你…去译些《金刚》、《法华》之类显教经典,静心!”
说完,他不再看我,紧紧攥着那卷诡异的贝叶,转身快步离去,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,或者…极度不祥之物。
我被独自留在弥漫着灰尘和陈旧气味的藏格室里,浑身冰冷。
师父的反应,比那卷贝叶上的诡异内容更让我恐惧。
他到底在隐瞒什么?
那卷贝叶,究竟是什么来历?
“”…这四个字像冰冷的蠕虫,钻进了我的脑子,开始啃噬我的理智。
我表面上遵从了师父的安排,去译那些相对平实的经文。
但那个诡异的词组,那卷贝叶上支离破碎的句子,还有师父惊恐的表情,日夜在我脑中盘旋。
我开始观察。
观察译场里其他的译师和笔受。
观察他们长时间钻研某些特别深奥、概念奇诡的经文后的状态。
我渐渐发现了一些细微的、令人不安的规律。
那些长期负责翻译“唯识”、“般若”、“密部”经典的老师父们,眼神往往特别深,特别静,静得有时让人害怕。
他们偶尔会对着译稿出神,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画,嘴唇微动,却听不到声音。
有位老笔受,译了半辈子“阿赖耶识”,晚年忽然沉默寡言,整天盯着自己的手掌看,说掌纹每天都在变,里面藏着“别人的梦”。
还有一位,精通因明逻辑,后来却总说能听见“概念在争吵”,被送回乡下静养,没多久就传来去世的消息,据说死前一直用手指在墙上画各种复杂的符号。
这些以往被归结为“耗神过度”、“禅病”的现象,此刻在我眼里,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。
难道…他们真的在“饲喂”什么?
而他们自己,在不知不觉中,成了“饵”的一部分?
我自己的状态也开始不对劲。
尽管不再接触那部《楞伽经》残本,但那个邪恶的词组,仿佛已经烙在了我的意识里。
它有时会毫无预兆地在我脑海中响起,不是声音,是那种“嗡鸣”感的加剧,伴随着一种奇异的、冰冷的“牵引感”。
好像有什么东西,在顺着我对那个词组的“理解尝试”,一点点地把“触角”或者“吸管”,探进我的思维。
我的梦境越发诡异。
不再是无边的黑暗。
我开始梦见一片无法形容的、广阔的“空间”。
没有上下左右,没有光暗颜色,只有无数流动的、闪烁的、变幻不定的“符号”和“概念”。
它们像海洋里的发光水母,又像星云,缓慢地旋转、碰撞、融合、分离。
而在那“符号海洋”的深处,有一种庞大得超越想象的“凝视”。
没有眼睛,没有形体,但那“凝视”本身,就带着一种永恒的、漠然的、却又无比“饥饿”的意味。
它“看”着那些流淌的符号,偶尔,会有一个符号或一小簇概念,被无形的力量捕捉、抽离,流向那凝视的深处,消失不见。
然后,那“饥饿感”会得到极其微弱的、刹那的“缓解”。
紧接着,是更庞大、更恒久的“饥渴”。
在梦里,我似乎能“听”到一种低沉到几乎无法察觉的“轰鸣”。
那不是声音,是整个“空间”基础规则的轻微震颤,是“饥饿”本身荡起的涟漪。
有一次,在梦中,我“看”到一小簇熟悉的概念符号——那正是我白天费力翻译的某个佛法术语的梵汉对应结构——被那无形的力量捕获、抽走。
我甚至感觉到一丝微弱的“满意”波动,从那深不可测的凝视中传来,拂过我的“梦中之我”。
冰冷,粘腻,带着一种非人的“品尝”意味。
我惊醒,心脏狂跳,浑身被冷汗湿透。
那不是梦。
至少不完全是。
我可能…在梦中,“瞥见”了某种可怖的“真实”。
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无声的折磨。
我必须知道真相。
哪怕真相会要了我的命。
我找到了一位在译场边缘独居的、几乎被人遗忘的老译师。
他姓支,年轻时曾远赴天竺,带回过许多稀见贝叶,据说学问极深,但也极其孤僻,脾气古怪,很久不参与正式译经了。
我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去的。
支老译师的住处堆满了发霉的书籍和散乱的贝叶,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香料和灰尘味道。
他本人蜷缩在一张破旧的胡床上,须发皆白,骨瘦如柴,但一双眼睛,在昏暗的光线下,依然亮得吓人。
我直接摊牌,说出了那个诡异的词组,描述了那卷被师父夺走的贝叶内容,还有我那些越来越恐怖的梦境。
我问他:“…到底是什么?我们翻译佛经,到底是在做什么?”
支老译师一直安静地听着,浑浊的眼睛望着虚空。
直到我说完,他才缓缓转过头,看向我。
那眼神里,没有惊讶,没有恐惧,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、近乎麻木的疲惫和…了然。
“你…终于也感觉到了‘祂’的饥饿?”他的声音嘶哑,像破风箱。
“祂?是谁?”我急切地问。
“没有‘谁’。”支老译师缓缓摇头,“或者说,‘祂’就是‘语言’和‘认知’本身…下面那片我们无法理解、无法触及的…‘基底’。”
“我们…用‘名相’(概念)思考,用‘言诠’(语言)交流。我们以为自己在认识世界,传递真理。”
“但也许…从第一个人类对着无法理解的现象发出第一个指代性的音节开始…我们就在无意中,搭建了一条通往‘祂’的…‘饲喂通道’。”
“我们的认知活动,我们创造的概念,我们赋予意义的语言符号…就像投入深潭的面包屑。”
“而翻译…”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痛苦,“尤其是翻译那些触及存在本质、心识深境的概念…就像把一种‘面包屑’,精心加工、转化成另一种‘面包屑’…这个过程,会产生更‘浓郁’、更‘对味’的…‘饵料’。”
“这就是‘译髓’…翻译行为抽提出的、概念转换时释放的…核心精粹。”
“我们在用自己思维的火花,调和语言的差异,制造更可口的食粮…去喂给那个支撑着‘语言’和‘认知’得以存在的、沉默而饥渴的…‘深渊’。”
我听得毛骨悚然,浑身发冷。
“为…为什么?祂为什么要这个?”
“不知道。”支老译师的声音空洞,“也许对‘祂’而言,‘意义’、‘概念’、‘理解’…本身就是一种能量,一种养分。或者…我们的认知活动,对‘祂’而言,就像微弱的噪声或光影,而‘祂’只是本能地…吸收、平息这些扰动。”
“就像大海吸收雨滴。”
“那…我们会怎样?像贝叶上说的,‘饲者反成饵’?”
支老译师沉默了很久,慢慢捋起自己宽大的袖袍。
他的手臂枯瘦如柴,但皮肤下面,隐约可见极其淡的、银灰色的、如同电路图或神经脉络般的细微纹路,在昏暗光线下微微反光。
那不是血管,也不是皱纹。
“长期、专注地从事这种‘深度翻译’,‘通道’会在你的意识里…固化。”他摩挲着自己手臂上的诡异纹路,眼神麻木。
“你会越来越容易‘听’到概念的摩擦,‘看’到意义的流动。你的思维,会慢慢和那片‘基底’产生…共振。”
“最终,当你思考,当你试图理解什么的时候…你不仅仅是在用自己的脑子。”
“你的一部分‘认知过程’,会直接成为‘饲喂’的组成部分。”
“你的‘理解’,你的‘领悟’,甚至你的‘困惑’和‘求知欲’…都会变成‘饵料’的一部分,被‘祂’汲取。”
“你,就成了通道本身…一个活的、会思考的、不断生产‘译髓’的…‘饲喂器’。”
“手臂上这个…是‘通道’固化的…外在显影。每个人…不太一样。”
我如遭雷击,猛地看向自己的手臂。
皮肤光滑,暂时还没有。
但我能感觉到,脑子里那条“嗡鸣”的通道,似乎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…具有实感。
“没有办法停止吗?不翻译了行不行?”我声音发抖。
“晚了。”支老译师苦笑,“‘通道’一旦被特定概念(比如你遇到的那个词组)激活并开始固化…就像打开了闸门。你不主动‘饲喂’,‘饥饿感’会顺着通道反溯…那滋味,比死还难受。你会不受控制地去找复杂概念琢磨,去思考那些深奥问题…因为只有那样,才能暂时缓解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、冰冷的‘饥渴’。”
“这是一种瘾。思维的瘾。认知的瘾。喂养‘祂’的瘾。”
我瘫坐在地上,最后的希望破灭了。
“所有译经人…最终都会这样?”
“不是所有。”支老译师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,“有些人‘根器’浅,通道难以稳固。有些人译的经义浅,触及不到‘深处’。但总有一些人…像你,像你师父,像我…会被选中,成为稳定的…‘供餐者’。”
“那我们译出的佛经…那些佛法智慧…”
“是真的,也是假的。”支老译师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,“道理或许是真理。但承载道理的语言和概念体系…可能从根子上,就是一座建立在‘祂’的饥饿之上的…宏伟食堂。我们翻译、传播得越广,思考、探讨得越深…‘食堂’的伙食就越好,‘祂’就越…‘安宁’。”
“也许,所谓的‘正法久住’,所谓的‘智慧流传’…背后,就是这样一种冷酷的交换。”
“我们用文明、用思考、用对真理的追求…不知不觉地,维系着一个沉默神只的…永恒饥渴。”
我不知道是怎么离开支老译师那间腐朽小屋的。
阳光刺眼,街市喧闹。
但在我眼里,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。
每一个交谈的人,他们嘴里吐出的词语,似乎都拖着一条条看不见的、细若游丝的“通道”,通向那个无法言说的“深处”。
整个繁华的长安,喧嚣的人世,在我看来,就像一个庞大无比、嗡嗡作响的…集体饲喂场。
而译场,不过是其中比较“专业”、比较“高效”的厨房。
我回到译场,师父竺译主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,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他没有再训斥我,只是用一种极复杂的眼神看着我,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那眼神里,有同病相怜的悲哀,有认命的麻木,或许…还有一丝终于不用独自背负这个秘密的、可悲的轻松。
“继续译吧。”他只说了这么一句,声音苍老了许多,“至少…我们译出的文字,还能让人向善,还能给人慰藉。至于背后…”
他摇了摇头,没有说下去。
我知道,我也没得选了。
那种冰冷的“饥渴感”,已经开始偶尔浮现。
当我试图停止思考那些深奥问题时,脑子里就会响起低沉的嗡鸣,一种空虚的、焦灼的、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催促的感觉,会让我坐立难安。
只有当我沉浸在对某个复杂概念的斟酌、对一段玄妙经文的破解时,那种“饥渴感”才会被一种冰冷的“饱足感”暂时取代。
我成了囚徒。
思维的囚徒。
认知的囚徒。
一个必须不断思考、不断理解、不断翻译,才能让自己(也让那个“祂”)暂时好过一点的…可悲的饲喂器。
现在,我依然坐在译场里。
手下是新的经卷,新的概念,新的难题。
我的笔在动,我的脑子在转。
我能感觉到,手臂内侧的皮肤下,似乎也开始有极其细微的、银灰色的纹路在隐隐生成。
很淡,但确实存在。
师父手臂上的纹路已经很明显了。
支老译师说,那纹路最终会蔓延,会形成独特的图案,像是个人专属的“饲喂铭文”。
夜深人静时,我还是会做那个梦。
梦见那片符号的海洋,梦见那深不可测的、饥饿的凝视。
只是现在,在梦中,我偶尔能“看”到一些极其稀薄的、黯淡的“光丝”,从许多方向汇入这片海洋。
其中有一根,似乎就连接着…梦中的“我”。
我正在,并将继续,用我的思考,我的理解,我倾注在笔下的每一个字…
去履行我那可悲的、无法挣脱的“职责”。
。
以我思维为薪,以我认知为火,熬煮着语言的膏腴,去供养那沉默的、支撑着我们所有人能够“思考”和“言说”的…
永恒饥荒。
这,就是我的故事。
一个关于翻译,关于语言,关于思考本身,可能隐藏着的最深、最冷的恐怖。
下次当你苦思冥想一个难题,当你为某个概念豁然开朗而喜悦时…请稍稍停顿一下。
听听你脑海深处的寂静。
那里,是否也有一丝极其微弱的…
来自“深处”的…吞咽声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