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声种(1 / 1)

办公室窗台上多了个玻璃缸。

拳头大小,内壁晕着潮气,缸底沉着薄薄一层黑土。没有人承认是谁放的。他午休时瞥见,觉得像颗被摘下的眼球。

次日,黑土里钻出个芽尖。

碧绿得有些不自然,像掺了荧光粉。同事凑过来看,都说没见过这种植物。芽长得极快,第三天就抽出两片圆叶,叶脉在阳光下泛着暗红。

他伸手想摸,叶片竟微微后缩。

“活的?”年轻女实习生低呼。那叶子闻声转向她,静止不动了。从此她再没说过话,第七天递交辞呈时,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。

植物开始爬藤。

细蔓攀着玻璃内壁蛇行,每晚都新增几道纠缠的绿纹。行政部终于要清理它,保洁阿姨刚捧起缸子,突然脱手砸碎在地。

土是温热的。

碎玻璃碴里,那团黑土竟在缓慢起伏,如同呼吸。阿姨当天下午就突发心梗,没救回来。藤蔓却没事,被移植到更大的鱼缸里,长得越发茂盛。

他发现这植物会“学人”。

财务科长常来窗前抽烟,藤蔓就生出一片焦黄油亮的叶子。前台姑娘爱哼歌,某段枝条末端结出个铃铛状的骨白花苞,风一吹,真有细微声响。

但那些被“学”的人,都渐渐淡了。

不是离职或死亡,而是存在感越来越稀薄。科长某日没来上班,大家却想不起他的名字。前台姑娘还在,但谁也记不清她的脸,只记得她工牌上日渐模糊的照片。

鱼缸满了。

藤蔓溢出缸沿,顺着窗台蔓延。经理下令必须铲除。他值夜班时,被指派处理这怪物。深夜办公室只剩他一人,植物的绿意在荧光灯下泛着诡秘的光泽。

他戴上手套去拔主根。

土里传来吸吮的阻力。用力一拽——根须末端缠着个东西!他凑近看,是枚褪色的工牌,照片正是那个失踪的科长!根须正扎进硬塑料,像在汲取什么。

更深处还有东西。

他疯了般扒开泥土,更多工牌、一枚发卡、半片隐形眼镜……全是那些“淡去”的人的私物!最后,他触到一团柔软,扯出来竟是保洁阿姨常用的那种橡胶手套,指尖破洞处钻出细密根须!

植物突然活了!

所有藤蔓暴起,缠住他的手腕!叶片贴上他的皮肤,他“听见”无数细碎声响——不是声音,是直接灌进脑子的记忆碎片:科长的烟味,姑娘哼的歌,阿姨摔碎缸子时的惊呼……

还有更多,更早的。

二十年前这栋楼还没建成时的记忆,五十年前农田里的呜咽,百年前乱葬岗的寂静……这根须在吃“存在”,吃一代代路过此地的魂!

他扯断藤蔓,连滚带爬逃向电梯。

电梯门映出他的影子,肩头竟趴着一片新生的叶,形状和他今早打的领带一模一样!他狠命拍打,叶子落下,却在触地时化作一滩墨水般的影,游回他脚下。

次日他没辞职。

反而每天最早到,最晚走。同事说他变了,常对着鱼缸喃喃自语。新来的实习生问他那是什么植物,他微笑:“它叫‘’,专记性不好的事。”

鱼缸又换了更大的。

藤蔓已爬满半面墙,每片叶子都像某个同事的剪影。公司人越来越少,空间却越来越挤——都被“种”在墙上了。年终聚餐那晚,只剩他一人。

他主动申请调去荒废的顶楼仓库。

搬家那天,他捧起鱼缸。如今的缸子大如水族箱,藤蔓盘根错节,正中央开着朵人脸大的花,花蕊里结着颗浑圆的、玻璃般的果实。

果实中有人影晃动。

细细看,是每一个消失的人,缩小了,在里头安静地走来走去。他抚摸着果实,对里头最先消失的科长影子说:“别急,很快就有人来替我们了。”

顶楼仓库没有窗。

他锁好门,将鱼缸放在正中央。藤蔓开始向黑暗处蔓延,寻找新的养分。而楼下新搬来的分公司里,年轻的前台姑娘正拆开快递。

是个拳头大的玻璃缸。

内壁晕着潮气,缸底沉着薄薄一层温热的黑土。她好奇地摆上窗台,对同事笑道:“谁送的盆栽?怪可爱的。”

黑土深处,有什么轻轻动了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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