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璐总是觉得，李昊爱她爱得太过深邃。
他是一名摄影师，镜头下的世界灰暗而精致，却唯独把她拍得明媚动人。
每当王璐问起，李昊总会放下相机，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她，轻声说：“你的眼睛里有光，那是任何风景都比不上的。”
他的话语像蜜一样甜，王璐便沉醉在这份独有的宠爱里。
可最近，李昊变了。
他常常深夜还待在地下室，那里是他的暗室，冲洗照片的地方。
王璐听到过隐约的啜泣声，但每次询问，李昊都说是水管老旧，渗水的声音。
他身上开始带着一股淡淡的酸味，像是定影液混着别的什么——王璐说不清，只觉得那味道让她心悸。
更怪的是，李昊的摄影主题全变了。
他不再拍风景或人像，而是专注拍摄各种闭着的眼睛，特写放大，贴在墙上，密密麻麻。
那些眼睛有的安详，有的狰狞，但都紧闭着，仿佛在拒绝世界的窥探。
王璐试着推开地下室的门，发现门锁换了。
李昊温柔地解释：“里面有些作品还没完成，我想给你一个惊喜。”
他的笑容依旧，可王璐却从那笑容里读出一丝裂缝。
她偷偷配了钥匙，趁李昊外出时，溜进了地下室。
暗室里没有窗，只有红灯微弱地亮着。
墙上挂满了照片，全是闭着的眼睛，在红光下像一片片淤血。
工作台上散落着底片，王璐拿起一张，对着灯看——那是一个女人的脸，眼睛处是两个黑洞！
她手一抖，底片飘落，又看到另一张：同样的女人，眼睛被精细地缝合起来，线脚工整得可怕。
王璐的呼吸急促起来，她拉开抽屉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玻璃罐子，每个罐子里都泡着一颗眼球！
“啊！”她尖叫着后退，撞到了架子。
一个相册摔下来，散开，全是同一个女人的照片，从年轻到衰老，但每张照片的眼睛都被挖掉了。
王璐认出来了，那是李昊的前女友，三年前失踪的报道她依稀记得。
恐惧像冰水浇透全身，她连滚带爬地冲出地下室，却迎面撞进一个怀抱。
李昊站在门口，静静地看着她。
他的眼神平静得诡异，手里还拿着一台老式相机。
“你都看到了？”他的声音轻柔，却让王璐毛骨悚然。
“你……你杀了她？”王璐颤抖着问，腿软得几乎站不住。
李昊笑了，那笑容扭曲而狂热：“不，我在拯救她！她的眼睛太美了，美到不该被世俗玷污。我让它们永恒地活在照片里。”
他上前一步，王璐后退，脊背抵在冰冷的墙上。
“那你为什么锁着这里？为什么拍那些眼睛？”她喊道，眼泪涌了出来。
李昊伸出手，抚过她的脸颊：“因为我在寻找最完美的眼睛，璐璐。你的眼睛，比她的更美，像星空一样深邃，却又藏着恐惧的火焰。”
他的触摸让她恶心，她猛地推开他，向门口冲去。
李昊动作更快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，力道大得惊人。
“放开我！你这个疯子！”王璐挣扎着，指甲划破了他的手背。
李昊不为所动，反而更紧地握住她：“我不是疯子，我是艺术家。我要证明给你看，眼睛才是灵魂的窗户——而你的灵魂，值得被永久珍藏。”
他拖着她走向暗室，王璐尖叫、踢打，但无济于事。
暗室的门关上，红灯映照下，李昊的脸一半隐在黑暗里，一半猩红如鬼魅。
工作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套手术工具，银光闪闪。
王璐被绑在椅子上，胶带封住了嘴。
李昊举起相机，对着她按下快门，闪光灯刺得她睁不开眼。
“别怕，很快就好。”他喃喃着，拿起一把小巧的手术刀，“我会让你看到，你的眼睛有多美。它们会成为我最伟大的作品！”
刀尖逼近，王璐绝望地闭上眼。
突然，李昊停住了。
他放下刀，解开她的束缚，甚至撕掉了胶带。
王璐愣住了，缩在椅子上发抖。
“对不起，我吓到你了。”李昊跪下来，握住她的手，眼神变得痛苦而迷茫，“我不是想伤害你，璐璐。我只是……只是控制不住。那些眼睛在呼唤我，它们说它们孤独。”
他哭了起来，像个孩子。
王璐的心软了一瞬，但随即警铃大作：这是陷阱吗？
李昊抬起头，泪眼婆娑：“你相信我吗？我真的爱你，只有你的眼睛能拯救我。”
他站起身，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相框，里面是一张合影——李昊和一个女人，女人笑得灿烂，眼睛明亮。
“这是我母亲，她去世前把眼睛捐给了我。我看世界，是通过她的眼睛。”李昊的声音飘忽，“但她最近一直在梦里哭诉，说我的作品亵渎了她。我需要一对新的眼睛，一对充满生命力的眼睛，来平息她的愤怒。”
他转向王璐，眼神渴求：“你的眼睛，可以吗？我会好好保管它们，而你，会永远活在我的镜头里。”
王璐感到彻骨的寒。
这个男人不止杀了前女友，还可能害死了自己的母亲！
她必须逃，现在！
她假装虚弱，点点头：“好，我相信你。但你先给我点水，我头晕。”
李昊欣喜若狂，转身去拿水杯。
王璐趁机抓起工作台上的定影液瓶子，狠狠砸向他的后脑。
李昊闷哼一声倒下，瓶子碎裂，液体溅了一地。
王璐不敢停留，冲向门口，却发现门从外面锁上了——李昊早就准备了双重锁！
她疯狂拍门，呼喊救命，但地下室隔音太好。
回头时，李昊已经摇摇晃晃站起来，额头上流着血，笑容却更加灿烂。
“你果然有活力，我最爱你这点了。”他抹去血迹，一步步逼近，“现在，让我们完成仪式吧。”
王璐退到墙角，无路可逃。
李昊举起相机，连续按下快门，闪光灯疯狂闪烁。
每一道闪光中，王璐都看到墙上的眼睛照片睁开了！它们转动着，盯着她，无声地尖叫。
幻觉？还是真实？她分不清了，恐惧吞噬了理智。
李昊放下相机，拿起手术刀，哼着轻柔的摇篮曲。
刀尖再次逼近，王璐闭上眼，等待剧痛降临。
但疼痛没有来。
她睁开眼，看到李昊僵在原地，手术刀掉在地上。
他的瞳孔放大，盯着王璐身后的墙壁，仿佛看到了极度恐怖的东西。
“母亲……不，不要……”他喃喃着，后退，绊倒，后脑撞在工作台角上，再也不动了。
王璐瘫软在地，喘着粗气。
她爬过去探李昊的鼻息——没有呼吸，他死了。
解脱了吗？她颤抖着站起来，想去拿钥匙，却瞥见墙上那些眼睛照片。
所有眼睛都闭上了，安静得诡异。
但其中一张，李昊母亲的照片，眼睛处缓缓渗出血泪。
王璐尖叫着冲出门，这一次门轻易打开了。
她逃到客厅，拨打报警电话，语无伦次地说着地下室、眼睛、谋杀。
警察很快赶到，封锁了现场。
他们在地下室发现了前女友的遗体，以及众多失踪女性的记录——李昊是一个连环杀手，专取眼睛。
王璐作为幸存者被保护起来，但噩梦远未结束。
几天后，她收到一个匿名包裹，里面是一卷底片。
她鬼使神差地冲洗出来，全是李昊死前拍的最后照片。
照片上，王璐惊恐的脸清晰可见，但她的眼睛位置，被替换成了李昊母亲的眼睛！
那双眼睛温柔地笑着，却透着无尽的怨毒。
更恐怖的是，随底片附有一张纸条，字迹是李昊的：“璐璐，我的作品完成了。你的眼睛，永远和我在一起了。”
王璐冲到镜子前，仔细看自己的眼睛——还是原来的样子，但当她眨眼时，镜中的倒影却慢了一拍，而且瞳孔深处，隐约有另一个女人的影子在蠕动！
她砸碎镜子，碎片映出无数个她，每个她的眼睛里，都有那双温柔而怨毒的眼睛。
从那天起，王璐再也无法闭上眼睛。
一闭上，她就听到李昊的摇篮曲，感到手术刀的冰凉。
她只能睁着眼，日夜不休，直到眼眶干裂渗血。
最后，在某个深夜，她看到窗玻璃上浮现李昊的脸，他微笑着举起相机。
闪光灯亮起，王璐的世界陷入永久的黑暗——但她的意识却清晰无比，感到自己的眼球被轻柔地取下，放入冰冷的玻璃罐中。
罐子外，李昊的母亲轻声说：“谢谢你的礼物，孩子。现在，轮到我的眼睛，透过你看世界了。”
王璐想尖叫，却发不出声音，只感到罐子被放入一个展览架，周围无数眼睛同时睁开，凝视着她，而她，也成了它们中的一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