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夜,急诊室送来一名昏迷的女子。
值班医生江晏清检查时,发现她脖颈后有一串暗红色印记,像是用细针扎出的怪异符号。
“这是……自己弄的吗?”护士低声问。
江晏清摇头。那些印记排列工整,深入皮下,绝不是自残能完成的。
女子忽然睁眼,抓住他的手腕:“它在看着……”
话未说完,她又昏了过去。
江晏清注意到她指甲缝里塞满暗褐色泥土,带着奇特的腥气。
三天后,女子苏醒,自称叫赵雨眠,独居,对那晚毫无记忆。
“我只记得每晚都做同一个梦……有人在我背后写字。”
她撩起病号服,后腰处果然有新浮现的暗痕——仍是那种扭曲符号。
江晏清决定私下调查。
他循着赵雨眠资料中的住址,找到城郊一栋旧公寓。
敲门无人应,门却虚掩着。
屋内整洁得诡异,所有家具棱角都包着软布,镜子全被黑布遮盖。
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每面墙壁上都贴满便签,写满同一句话:
“别让它写完!”
江晏清在卧室抽屉里发现一本皮质日记。
前几页是娟秀字迹,记录着寻常琐事。
但从中间某页开始,笔迹突变,成了尖锐的划痕:
“它从镜子里来,但镜子已经被我遮住了,为什么还能出现?”
“今天我醒来时,手里握着针和墨水。”
“那些符号是它的名字!每多写一笔,它就离我更近一步!”
最后一页,只有血画成的巨大叹号。
江晏清脊背发凉,合上日记时,忽然感到背后有细微呼吸声。
猛回头!
空无一人。
但地板上多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,从卫生间延伸出来,停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。
他冲进卫生间,镜子上蒙着的黑布竟被掀开一角。
而镜面里映出的,不是他的脸——
是一个俯身写字的佝偻黑影!
江晏清跌撞着逃出公寓,暴雨已停,月光惨白。
他深吸几口气,告诉自己那是幻觉。
但当他发动车子,瞥见后视镜时,全身血液几乎凝固。
镜中,他白大褂的后背上,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暗红符号!
正是赵雨眠身上那种!
符号末尾,还多了一个未完成的笔画,像正有人在他背后继续书写……
江晏清疯狂擦拭镜面,符号却越发清晰。
他撕下白大褂扔出车窗,疾驰回医院。
赵雨眠的病房空无一人。
床单凌乱,监控屏幕雪花纷飞。
护士站说:“赵小姐半小时前坚持出院,说有急事。”
“她去了哪里?!”
护士递来一张纸条:“她只留下这个。”
纸条上只有一行颤抖的字:
“我去找第一个看见它的人。”
江晏清愣住,忽然想起日记某一页的夹层里,有张老旧合照。
是童年赵雨眠与一名男孩的合影,背面写着:“小航,对不起。”
他冲回公寓,翻出照片,突然明白寒意从何而来——
那男孩的脸,竟与自己幼年照片惊人相似!
不,不可能!
自己完全不认识赵雨眠!
手机在此刻响起,陌生号码发来彩信。
点开,是赵雨眠的自拍。
她站在某个昏暗房间,背后墙上挂满镜子,所有镜中都是同一个佝偻黑影,正抬手做着书写动作。
附言只有三个字:
“找到了。”
江晏清放大照片细节,浑身剧颤。
那些镜子映出的房间布局,分明是他儿时住过的老宅!
他早已遗忘的老宅!
记忆闸门轰然崩开。
七岁那年,邻居家有个叫小航的男孩,总说夜里看见“背后趴着写字的影子”。
无人相信,包括江晏清。
直到某个夜晚,小航溺死在小区水池,手里紧握一根针。
警方认定是意外。
只有江晏清记得,小航溺死前夜,曾哭着拉住他:
“它说下一个是你……”
当时他甩开了小航的手。
二十年来,他彻底忘了这件事,甚至忘了小航的长相。
原来赵雨眠是小航的姐姐。
原来她说的“第一个看见它的人”,不是小航,而是当年同样看见黑影却沉默了的江晏清自己!
照片又更新了。
这次是赵雨眠脖颈特写,皮肤下凸起游动的痕迹,像有针在血管里穿梭书写。
最后一条信息:
“它说名字快写完了。”
江晏清发疯般驱车赶往老宅。
街道在暴雨中扭曲,路灯下,每个行人背后都拖着一条细长的影子。
那些影子……都在微微颤动,像在书写什么!
老宅早已废弃,门廊下却亮着烛光。
赵雨眠跪坐在满室镜子中央,背上符号已蔓延到脸颊。
“你来了。”她扭头,眼球里也有红色细纹在游走,“它等你很久了。”
江晏清想拉她,却看见所有镜中,自己的背后紧贴着一个佝偻黑影。
黑影的手,正悬在他后颈处,做着最后的落笔动作。
“只要名字写完,它就会完全来到这边。”赵雨眠声音空洞,“小航那时候,只差三笔。”
江晏清颤抖着摸向后颈,触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皮肤。
他不知道那些符号何时出现的!
“有办法阻止吗?!”
赵雨眠忽然笑了,笑容裂到耳根:
“当然有……让书写中断就行。”
她从袖中抽出长针,猛地刺入自己太阳穴!
鲜血喷溅在镜面上。
所有镜中的黑影同时停滞,发出尖锐嘶鸣!
江晏清扑上去抱住她下滑的身体,却看见她最后的口型:
“轮到你了。”
镜中,黑影的手再次开始移动——
这次,它在江晏清背上加速书写!
剧痛从脊椎炸开,江晏清嘶吼着撞向镜子。
碎片飞溅,每一片都映出黑影不同的书写姿势。
他明白了,太迟了。
赵雨眠的自杀并非为了中断仪式,而是为了完成最后一步:
“见证者的血”加“承载者的恐惧”,名字就会加速写完!
黑影从所有镜面碎片中渗出,汇集成粘稠的一团,爬上他的背。
江晏清感到冰凉的针尖刺入后颈,一笔,一笔,刻画着最终符号。
他用尽最后力气,抓起手机拍下背后镜子。
屏幕里,他终于看见那串符号的真容——
那不是陌生文字。
那是他七岁那年,因为恐惧,在小航死亡报告上伪造签名时,写下的自己的名字!
每一笔,都是当年他为了自保而说谎的代价。
每一画,都是这些年被遗忘的罪疚凝聚成的诅咒。
最后一点,落下。
剧痛消失。
江晏清站在寂静的老宅里,镜子恢复完整,映出他独自的身影。
走了吗?
他颤抖着摸向后颈,皮肤光滑,毫无痕迹。
结束了……
他踉跄走向门口,经过一面穿衣镜时,无意中瞥了一眼。
镜中的他,正缓缓勾起一个笑容。
那不是他的表情。
镜中人抬起手,对着现实中的他,轻轻挥了挥。
然后转过身,露出后背——
那里,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。
小航、赵雨眠……后面还有数十个陌生名字,墨迹未干。
而镜中人的手里,正握着一根滴血的针,针尖对准镜子,像是在邀请。
江晏清终于懂了。
仪式从未中断,只是换了载体。
他现在,就是它。
屋外暴雨再临,闪电照亮房间。
所有镜面同时映出同一个画面:
江晏清缓缓拿起地上的针,走向门外夜色。
他的背影上,第一个新名字,正渗出鲜红的第一笔。
远处传来夜归女子的脚步声,清脆,孤独。
她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很长,长得……像一条等待书写的空白卷轴。
而江晏清手中的针,在雨中泛着温润的光。
他嘴角浮起不属于自己的微笑,轻声呢喃,对着空气,也对着镜中万千黑影:
“今晚,写谁的故事呢?”
雨幕吞没他的身影,只剩满地镜片,每一片都映出一根悬空的针。
针尖颤动,等待落下。
等待书写下一个名字,下一个二十年,下一个无处可逃的夜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