预兆者(1 / 1)

赵启明总能在事故发生的三秒前听见哨声。

不是耳膜接收的声响,而是从颅骨内侧迸发的、类似生锈的金属摩擦的尖啸。

第一次听见时他正站在十字路口,哨声撕扯神经的刹那,他下意识扑倒了身旁遛狗的老人——几乎同时,一辆失控的货车碾过了老人刚才站立的位置。

媒体称他为“幸运的义士”。只有他自己知道,那不是巧合。

从那天起,哨声越来越频繁。它在洗碗时响起,他打碎瓷碗躲开突然爆裂的热水阀;它在会议中响起,他狂奔出写字楼后三分钟,十七楼空调外机砸穿了他座位前的落地窗。同事们窃窃私语,说他被吓破了胆。妻子抚摸他深陷的眼窝:“去看看医生吧,你睡不好。”

他去了。脑部ct显示一块绿豆大小的阴影。“可能是先天钙化点,无关紧要。”医生轻描淡写地说。但赵启明看见了医生翻阅片子的手指在微微发抖。

那晚,哨声在梦中轰鸣。他惊醒,看见妻子背对着他站在卧室门口,一动不动。他喊她名字,没有回应。他起身去碰她的肩——手指穿透了她的身体,像穿透一团浓雾!而真正的呼吸声从身后传来:妻子好好地在床上酣睡。

门口的幻影这时回过头来。那张脸是妻子的,却又不是:眼睛是两个窟窿,嘴角咧到耳根,正在无声地大笑。幻影抬起手,指着他,然后指向窗外。

赵启明跟踉跄跄扑到窗边。凌晨三点的街道空无一人,只有一盏路灯滋滋闪烁。灯光下,一只黑色的野猫正撕扯着一只麻雀。就在猫抬头望向窗户的瞬间,路灯炸裂,黑暗吞没了一切。他再回头,门口的幻影已经消失。

第二天,他辞职了。他无法解释,但确信自己正被某种东西标记、牵引。哨声不再是预警,而成了诱饵。他开始记录:每次哨响后他采取的回避行动,以及随后发生在原地点或相关人身上的“次生灾难”。他救下的老人一周后死于罕见型狂犬病(狗的牙曾擦破他手背);他躲开空调外机的同事,次日在地铁站“意外”跌落轨道,而推搡人群里一个目击者描述:“好像有个透明的人影撞了他后背。”

笔记本写满半本时,他发现了更骇人的规律:灾难的规模,与他介入的“积极程度”成正比。他若只是自己躲开,后续事故限于一人;他若提醒他人,死亡便如瘟疫扩散。仿佛他的每一次干预,都在给某个无形之物缴纳更丰厚的“替代品”。

恐惧终于压垮了他。他决定不再回应任何哨声。他把自己锁进书房,拉上所有窗帘。妻子以为他抑郁加重,哭着在门外哀求。他充耳不闻,只是蜷缩在角落,指甲抠进头皮。

哨声还是来了。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尖锐、持久,像一根烧红的铁钎搅动着脑髓。他死死咬住胳膊,血腥味充满口腔,坚持不动。十分钟后,哨声停了。世界一片死寂。他虚脱般喘气,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妻子的惊呼,随即是重物倒地的闷响。

他魂飞魄散地冲出去。妻子倒在客厅地板上,面色青紫,手边是洒了的药瓶——她的哮喘喷剂。他疯狂地进行心肺复苏,拨打急救电话。救护车呼啸而来,又呼啸而去。医院走廊的荧光灯冰冷刺骨,医生走出来,摇了摇头:“送来得太晚了。节哀。”

悲痛还未涌上,另一种冰寒彻骨的领悟先一步冻结了他的心脏。妻子发病时,他正因为哨声把自己锁在房里。如果他当时出去看看……如果他没有“消极抵抗”……这次死的,为什么偏偏是她?难道因为他“没有行动”,所以代价直接由他最亲近的人承担?

处理完丧事,赵启明形如槁木。他烧掉了笔记本,搬到了偏僻的城郊旧公寓。他想,彻底孤独,总能切断那诡异的连锁。

新公寓的第一夜,没有哨声。他睡了三个月来第一个整觉。梦中,他回到了小时候居住的弄堂,看见七岁的自己蹲在墙角,对着一片空气喃喃自语:“你每次都吹哨子,我就得跑开,好累啊。”空气中,隐约有一团扭曲的光影在晃动。

醒来时,窗外夕阳如血。他走到斑驳的浴室镜子前,想刮胡子。手指碰到脸颊的瞬间,镜中的影像却没有同步动作。镜里的“赵启明”正直勾勾地看着他,缓缓地、极其缓慢地,扯出了一个笑容。那笑容的弧度,和那夜卧室门口的幻影妻子,一模一样!

他骇然后退,脊背撞上冰冷的瓷砖。镜子里的影像却跨前一步,面孔几乎贴上了镜面,嘴唇开合,没有声音,但他“听”懂了那句话:“你终于……只剩自己了。”

就在这时,那熟悉的、锈铁摩擦般的哨声,再次从他颅内轰然炸响!比以往剧烈百倍!与此同时,整栋公寓楼的火灾警报器凄厉地齐声尖叫,灯光骤灭,玻璃窗在无形的压力下纷纷爆裂!镜中的“自己”笑得疯狂,五官开始融化、流淌。

赵启明惨叫一声,连滚带爬地冲出浴室,冲向大门。走廊里浓烟滚滚,热浪扑面,真的着火了!邻居们哭喊着奔逃。他随着人流跌跌撞撞冲下楼梯,哨声和警报声在颅内外交响,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。

终于冲出楼外,站在混乱的人群中,他回头望去。旧公寓的三楼,他刚逃出的那个窗口,熊熊火舌正舔舐而出。而在烈焰构成的帷幕中央,赫然站着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——正是镜中那张融化中的、属于他自己的脸!它隔着火海,朝他抬起手,不是告别,而是邀请。

消防车尖锐的鸣笛由远及近。赵启明浑身颤抖,忽然感到衣角被扯动。他低头,一个满脸烟灰的小女孩正仰头看着他,眼泪冲出道道白痕:“叔叔……我妈妈还在里面,四楼,求你……”

女孩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。而此刻,他颅内的哨声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,变成了一种近乎愉悦的、连绵不断的嘶鸣。

他明白了。彻底明白了。

哨声从来不是预警。

那是食欲被满足前的欢愉呻吟。

他每一次的“躲避”或“干预”,都是在为它精心挑选菜单。而当他试图绝食,它便直接吞掉他珍视的一切。如今他孤身一人,它便要他亲自成为“引座员”,为它带来更多、更新鲜的盛宴。

小女孩的哀求,邻居们的哭喊,消防水柱的轰鸣,以及脑海中那愉悦的嘶鸣,全部交织在一起。赵启明看着女孩绝望的眼睛,又抬头望向三楼窗口。火中的那个“他”,笑容愈发清晰,嘴唇开合,无声地说:“选吧。”

是继续逃避,让这女孩和可能的更多人因他的“不作为”而死去?还是再次“行动”,踏入那明知是陷阱的烈焰,然后引发更不可测的连锁灾难?

他站在原地,在灼热的风和凄厉的声响中,第一次,对自己脑海中那持续不断的、欢快的嘶鸣声,轻轻地、颤抖地,回应了一个微笑。

消防员后来在清理现场时,在三楼楼梯间发现了两具紧紧相拥的焦尸,一具是成年男性,一具是小女孩。奇怪的是,尸检显示,男性在火烧起前就已死于突发性大规模脑出血。而更令人费解的是,火灾后三个月内,参与那次救援的七名消防员中,有四人先后死于各种意外。唯一幸存的队长在退役前夜,对采访者喃喃低语:“我总梦见起火的那扇窗户……里面不止两个人影。还有很多……很多手,在朝外招手。”

与此同时,在城市另一端的新建小区里,一个刚搬来的年轻男人,在切菜时忽然愣住。他放下刀,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。

“奇怪,”他对厨房外的女友说,“我好像……听见了一声哨子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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