寄生忆(1 / 1)

叶晚第一次发现自己能“看见”别人的记忆,是在地铁上。

那天早高峰,她被挤在一个西装男人旁边。男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药水味。她的额头不小心蹭到他的肩膀,突然,眼前炸开一片刺眼的白光!

白光中是男人的视角:他正颤抖着戴上一副橡胶手套。面前的不锈钢台面上,躺着一个紧闭双眼的女人。女人的额头有一小块蝴蝶状胎记。男人的手伸向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型开颅锯。不是手术室,是地下室!墙壁渗水,灯光惨白。

“下一站,清河桥。”广播响起。

幻象消失了。

叶晚冷汗涔涔,抬头看那男人。他约莫四十岁,面容斯文,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平静无波。他甚至对叶晚礼貌地笑了笑,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。

叶晚胃里一阵翻搅,提前冲下了车。

她以为这只是过度劳累的幻觉。

可第二天在公司,同事小薇兴奋地给她看新做的美甲。叶晚的指尖刚碰到小薇的手背,画面瞬间涌来:深夜的浴室镜前,小薇正用指甲锉,一点点挫掉自己指甲上的红色蔻丹。但镜子里映出的脸,却在诡异地微笑——那不是小薇平时的笑容,嘴角咧开的弧度太大,眼神冰冷。接着,“小薇”抬起手,开始用锉刀尖端,慢慢地、认真地,划破镜子中自己脖颈的影像。

“好看吗?这个颜色叫醉红颜。”现实里,小薇的声音响起。

叶晚猛地缩回手,脸色煞白。

“怎么了晚姐?你不舒服吗?”

“没……没有。”叶晚勉强笑笑,心脏狂跳。她仔细观察小薇,后者神态自若,脖颈光洁,正欣赏着自己的指甲。

这不对劲。太不对劲了。

她开始害怕与人接触。握手、拍肩、甚至无意的碰撞,都可能触发那些可怕的、第一人称视角的碎片。她看到敦厚的邻居大叔记忆里,有深夜尾随女孩的影子;看到菜市场笑容可掬的老板娘,记忆深处藏着将不明肉类绞碎的画面。

世界在她眼中裂开了一道缝,露出下面蠕动的、污秽的真相。

她不敢告诉男友陆川。陆川是神经科医生,理性得有些刻板。他只会建议她去做脑部ct,或者去看心理医生。

直到那天晚上,陆川加班回来,从背后拥抱她。

他的手掌贴在她的小臂上。

轰——!

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的冲击!

她看到的不是记忆片段,而是近乎实时传递的“当下”:视角是陆川的。他正站在医院的资料室里,灯没开全,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面无表情的脸。屏幕上,是叶晚的脑部核磁共振影像。影像被放大,重点标注出杏仁核和海马体区域,旁边有密密麻麻的备注,不是医学术语,而像某种……符号记录。陆川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,文档标题是:《观察记录7号——高敏受体叶晚》。

他关闭文档,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夹。里面是几十份类似档案,每份贴着一张小小的证件照。第一张,就是地铁上那个西装男人。第二张,是小薇。第三张……是菜场老板娘。

“怎么了?发什么呆?”现实里,陆川松开手,绕到她面前,关切地看着她。

叶晚浑身冰冷,如坠冰窟。刚才传递来的画面里,“自己”明明在对他笑,可现实中,她根本还没动!

那个在陆川“当下视角”里行动的,是谁?

“没……没什么,累了。”她低下头,不敢看他。

陆川揉了揉她的头发:“早点休息。对了,下周我帮你约了陈教授,他是脑神经领域的权威,给你做个全面检查。你这段时间精神总是恍惚。”

他的触碰自然,语气温柔。

叶晚却只想尖叫。

她开始暗中调查。利用那该死的“能力”,在必要的接触中捕捉碎片。信息拼凑起来,指向一个令她魂飞魄散的结论:有一种“东西”,或许是一种意识,或许是一种存在方式,正在人群中悄无声息地寄生。它们篡夺宿主原本的记忆和人格,缓慢渗透,取而代之。而被寄生者毫无察觉,就像身体里多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“记忆”。

而她自己,似乎是一个罕见的“高敏受体”,能接收到这些寄生体与宿主记忆融合时泄漏的“信号”——那些不协调的、罪恶的、宿主原本不会做的第一人称视角碎片。

陆川的档案显示,他是“观察者”。他知情!他甚至可能是其中的一员!那他眼中的“自己”,是不是早已被替换了?

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。她无法信任任何人。

赴约陈教授的那天,阳光很好。诊室明亮整洁,陈教授慈眉善目。他仔细看了叶晚带来的、自己偷偷记下的“幻象”描述,又听了她语无伦次、隐去陆川部分的叙述。

“叶小姐,你描述的这种‘即视感’或‘侵入性思维’,在极度焦虑和压力下可能出现。”陈教授声音和缓,“当然,为了排除器质性病变,我们还是需要做一些检查。”

检查过程很漫长。最后,陈教授拿着几张脑电波图,指着上面一片异常活跃的区域:“这里,颞叶附近,电波活动非常特别。像是一种……过度的共情反射,或者说是镜像神经元系统异常亢进。你很可能无意中‘模拟’并脑补了他人可能的精神状态,并将其体验为真实记忆。”

这个解释比“寄生”更科学,更让人容易接受。叶晚几乎要相信了。

“那……有办法治吗?”

“有一种实验性的神经反馈疗法,配合特定药物,可以尝试平抑这片异常活跃区。”陈教授递给她一份知情同意书和一小瓶白色药片,“你可以试试。不过,服药初期可能会有嗜睡、轻微幻觉加强的副作用,是正常现象。”

叶晚如同抓住救命稻草,签了字,拿了药。

回家后,她犹豫再三,吞下了一粒药。巨大的困意袭来,她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她在一种诡异的清醒中“醒来”。

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呼吸,眼皮在颤动,但完全无法控制!就像被困在了自己躯壳的最深处。

然后,她“看”到——“自己”从沙发上坐了起来,动作有些僵硬,像在适应新玩具。走到镜子前,“她”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脸,伸出手指,抚摸脸颊,脖子,肩膀。然后,“她”笑了。

那个熟悉的、咧开嘴角的、冰冷的笑容。

“她”拿起手机,熟练地解锁(叶晚惊恐地意识到,密码被知道了),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
“喂,陆川。”“她”开口,声音是叶晚的,语调却有种陌生的流畅,“受体已稳定,屏障已建立。‘记忆同步’体验良好,原主体意识残留度低于阈值,判定为‘可覆盖’。”

电话那头传来陆川清晰的声音,带着满意的笑意:“很好。欢迎正式‘入驻’,晚晚。陈教授那边反馈,其他几个‘受体’对药物的接受度也很高。我们的‘家园’,正在稳步扩展。”

“她”对着镜子,继续练习着叶晚的表情:蹙眉、微笑、流泪……

而真正的叶晚,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尖叫、冲撞,却像被关在隔音玻璃牢房里,发不出一点声音,也动弹不得一丝一毫。

她终于明白了。

根本没有什么“寄生记忆”。

她自己,就是那个即将被彻底覆盖的“宿主”!

陈教授的药,不是治疗,是帮助这些“东西”稳固连接、屏蔽她这个原主意识的工具!陆川是帮凶。她所看到的那些记忆碎片,是其他正在被覆盖的宿主,最后无意识的求救信号!

而她现在,连发出信号的资格都快失去了。

“她”练习完毕,走到书桌前,拿起叶晚的日记本,一页页翻看,嘴里轻声念着:“今天阳光很好,陆川说要带我去吃新开的日料……妈打电话来,问我年底回不回家……我想养一只猫……”

念着“叶晚”的琐碎心事,模仿着“叶晚”的笔迹。

真正的叶晚,在绝望的黑暗中,感受着自己的存在一点点被擦拭,被替换。

这时,“她”停了下来,似乎接收到了什么信息,侧耳倾听状。

“哦?还有一个‘受体’抗拒强烈,原意识在试图反向渗透?”“她”对着空气自语,语气带着嘲弄,“真是麻烦。告诉三号观察员,加大药量,必要时……启动‘强制沉静’程序。我们不能留下任何不稳定因素。”

“她”放下日记本,走到窗边,眺望着城市的万家灯火,张开双臂,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
“这么多‘家园’……”“她”的声音里,充满了贪婪的期待。

窗外,夜色温柔。

而在这温柔之下,无数个“叶晚”正在悄然消失,无数个“她”正练习着微笑,翻阅着别人的日记,走向别人的爱人,融入别人的生活。

寂静无声,毛骨悚然。

真正的恐怖,或许不是你看见了怪物。

而是怪物微笑着,用你的眼睛看世界,用你的声音说话,并逐渐相信,它就是你。

而你,连呐喊都留在原地,沉入永寂的黑暗里,成为一段即将被遗忘的、嘈杂的背景噪音。

章节报错(免登录)
最新小说: 灵宝道君 权游:深林王座 同穿:共享能力的我逐渐无敌 同我仰春 我真是凡人,不是修仙者 绝世凶器 双穿门,从仙侠世界开始远征诸天 自废武功后,我神体大成 巫门诡道 重生,王妃她又去揍人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