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卧痕的继承(1 / 1)

搬到新公寓的第一晚,赵衡就做了个怪梦。

梦里他仰面躺着,身上压着一层又一层厚重的、浸透水的棉被。

被子多得数不清,一直往上垒,垒到天花板,压得他胸腔凹陷,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
他想喊,声音却被棉絮吸收;想动,四肢被牢牢钉在床板上。

最后,在窒息的前一刻,他听见一个极近的、贴着耳廓的声音,混合着潮湿的吐息,一字一顿地说:

“这——是——我——的——位——置。”

赵衡猛地惊醒,汗湿透了背心。

窗外天色灰白,才凌晨五点。他坐起来,大口喘气,手无意间按在床单上,却感到一片异常的、难以消散的潮湿与冰凉。不是汗渍。那湿痕轮廓模糊,却大致呈现出一个扭曲的人形,仿佛有看不见的人刚从他床上离开。

他皱皱眉,以为是搬家劳累,身体虚汗出得异常。

可第二天夜里,梦魇准时降临。

依旧是层层叠叠的压迫感,依旧是濒死的窒息。只是这一次,那声音更清晰了些,带着某种不满的咕哝:“挤……好挤……”醒来时,床单的湿痕范围似乎扩大了些,而且,在对应腰部的位置,出现了两道浅浅的、对称的凹陷,像是曾被什么坚硬的东西长时间硌着。

赵衡开始感到不安。

他把床单被褥全部拆洗晾晒,甚至把床垫抬到阳台暴晒了一整天。然而当晚,噩梦变本加厉。他不仅感到重压和窒息,还闻到了浓烈的、陈旧的中药味,苦涩中带着一股霉腐的甜。耳边的声音变成了絮絮叨叨的抱怨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重叠在一起,听不分明,但核心只有一个意思:挤,太挤了,挪开点。

清晨,赵衡精疲力竭地坐起,惊恐地发现,不仅床单湿冷,连床垫表面,都出现了一个清晰无比的人形压痕!那压痕边缘微微下陷,轮廓比他本人略宽,略短,姿势僵直,双手交叠放在腹部——一种他从不采用的睡姿。

他猛地掀开床垫。

床板是普通的木质板条,看不出异常。但他趴下去细看时,鼻尖几乎碰到木板,一股混合了陈旧汗味、药味、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、类似老人房间的气息,幽幽地钻入鼻腔。

这床,或者说这床板,有问题。

赵衡跑去询问房东,一个眼神闪烁的中年男人。

“床?床是房子自带的,老物件了,但结实着呢!”房东打着哈哈,“之前租客也没说有问题啊。哦,对了,你是这房子空置三年后的第一个租客,价钱才这么划算嘛。”

三年?赵衡捕捉到这个信息。“为什么空置三年?”

房东的笑容僵了一下:“哎,就是……不太好租。楼层高了点,格局老了点。年轻人不爱住这种没电梯的老楼。”

赵衡看出他没说实话,但追问不出什么。

噩梦成了日常。人形压痕一天比一天深,一天比一天清晰。甚至开始浮现出细节:肩胛骨位置两个特别深的凹坑,脊椎一线不自然的弯曲,左脚脚踝处一道环状的轻微凹陷,像是长期戴着什么箍环。

更可怕的是,赵衡自己的身体开始出现变化。

早晨照镜子,他发现自己肩颈僵硬得厉害,仿佛保持了一夜僵直的姿势。腰侧莫名出现两块青紫色的淤痕,不痛不痒,位置恰好对应梦中那“硌着”的感觉。他的睡眠越来越浅,即使没有噩梦,也总觉得身边躺满了人,翻身都能碰到冰冷僵硬的“肢体”。

他开始调查这栋楼的历史。

老邻居们大多搬走了,只剩下一楼看门的吴伯,耳朵有点背,说话慢吞吞。听赵衡问起他那间房,吴伯混浊的眼睛看了他很久,才慢悠悠地说:“那间屋啊……睡过不少人哩。”

“都是租客?”

“租客?算是吧。”吴伯用毛巾擦着旧收音机,“最早是周老师一家,老两口带个孙子。周老师瘫了十几年,就睡你那张床。后来老伴走了,孙子把他送养老院,床就空了一阵。”

赵衡背后发凉:“后来呢?”

“后来房子租出去,是个跑长途的司机,白天睡觉,也睡那张床。再后来……是个女人,带着生病的孩子,孩子整天躺着,也在那张床。孩子没了,女人就走了。”吴伯掰着手指,“再后来,好像是个上夜班的后生……住了不到半年,也搬了。”

“他们……都怎么了?为什么搬?”

吴伯抬起头,眼神有点飘忽:“都说……睡不好。说床沉,说挤,说梦见压着人。”他顿了顿,压低声音,“周老师最后那几年,瘦得只剩一把骨头,可他那床垫啊,中间硬是睡出一个深深的、人形的坑,像石膏模具似的。撤走的时候,那坑半天都弹不回来。”

赵衡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。

他回到房间,死死盯着那张床。午后的阳光照在床单上,那个人形压痕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,甚至泛着一种油渍般的微光。他忽然意识到,那压痕的轮廓,根本不是一个成年健康男性的。它更佝偻,更萎缩,更像一个长期卧床、骨骼变形的老人。

是周老师。

不,不止。那压痕的某些细节,似乎又混杂了别的特征。宽厚的肩膀(像司机),细瘦的腰肢(像女人),以及某种孩童般的短小比例(像生病的孩子)……

一个疯狂的猜想击中了他。

这张床,这张老旧的、承载过无数病痛与衰亡的床,是否像海绵一样,吸收并“记住”了每一个长期躺卧者的身体形态、甚至……某种存在印记?这些印记叠加在一起,形成了某种“卧痕”的沉积层。他每夜躺上去,不仅压着床垫,更是在压着这些层层叠叠的、无形的“前人”。他们的不适,他们的痛苦,他们对“位置”的顽固记忆,在睡梦中化为实体,反过来挤压、排斥他这个“新来者”。

所以才会挤。所以才会梦到重压。所以床单会有无形的湿痕——那是沉积的痛苦在渗出?

赵衡决定换床。

他买了一张全新的、坚硬的棕绷床,拆掉旧的床板和床垫,准备扔出去。旧床板抬起来的瞬间,他愣住了。

床板背面,朝向地板的那一面,密密麻麻,布满了深深浅浅、大小不一、相互重叠的暗褐色痕迹。有人形的轮廓,有局部的凹陷,有手掌或脚踝反复摩擦留下的光滑油润的木质表层,甚至还有几处像是长期被液体浸润又风干后的污渍圈。最中央,是一个颜色最深、几乎嵌入木纹的、佝偻蜷缩的人形,仿佛一个绝望的烙印。

这床板,才是一切“卧痕”的真正载体!床垫只是缓冲,而这块老木头,年复一年,吸收着汗液、体温、病气、死气,记录着每一个占据者的形态与重量,直到形成某种可怖的“记忆”。

赵衡感到头皮炸开。他几乎是颤抖着将旧床板拖到楼下,扔进垃圾堆。回到房间,看着光秃秃的地板上放着崭新的棕绷床,他长长松了口气。

当夜,他怀着忐忑躺下。

没有重压。没有窒息感。没有嘈杂的抱怨。

只有一片虚空般的、轻盈的睡眠。

他沉沉睡去,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。身体仿佛漂浮起来,陷落在柔软舒适的云端。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,他身下的“云端”忽然变了质感。

不再是蓬松的云,而是……某种有弹性的、略带韧劲的、熟悉又陌生的表面。

像是……

陈旧的、浸透了岁月和人气的木质板条。

赵衡想睁眼,眼皮却重若千斤。想动弹,身体完全不听使唤。他感到自己正在缓缓地、不可抗拒地“沉”入床面。不是陷进柔软的垫子,而是像一枚图章,被用力摁进一块早已刻满印痕的、柔软的蜡版。

他的肩胛骨,精准地落入两个早已存在的、冰凉的凹坑。

他的脊椎,被一道预设的弯曲轨迹强行贴合。

他的脚踝,恰好卡进那道环状的浅痕。

严丝合缝。

仿佛他这副健康的、活生生的躯体,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由无数病弱躯体共同铸造的、复合的“模具”里。

与此同时,无数细碎的声音从身下、从四面八方涌来,钻进他的耳朵,渗入他的骨髓:

“对了……这就对了……”

“总算……有个合适的……”

“暖了……地方暖了……”

“别动……就这样……别动……”

那些声音里,有老人沙哑的满足,有病人虚弱的叹息,有疲惫者找到依托的慰藉。它们不再是抱怨“挤”,而是欢呼着“契合”。

赵衡在极致的恐惧中明白了。

扔掉床板毫无意义。真正可怕的不是那块木头,而是这间屋子,这个空间,这个概念——“床位”。它像一个无形的框架,一个继承的席位。每一个长期占据者,都在用自己最深刻的生存印记(往往是病痛与静止)浇铸这个框架。框架逐渐固化,并开始主动“选择”和“塑造”后来的占据者,使其符合既有的“卧痕”模式。

他不是在睡觉。

他是在“就位”。在继承一个由无数前任叠加而成的、充满痛苦与衰败的“位置”。

他的意识在尖叫,身体却越来越沉,越来越冷,越来越贴合那个无形的模具。他甚至能感觉到,自己腰侧那两块莫名其妙的淤痕,正在与模具中两道“硌痕”完美重叠,传来阵阵酸麻。那不是受伤的痛,而是……被“适配”的、异物嵌入般的胀痛。

早晨的阳光再次照进房间。

崭新的棕绷床上,赵衡缓缓睁开眼睛。

他花了很长时间,才勉强驱动仿佛生了锈的关节,坐起身。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,每个关节都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,尤其是脊椎,僵硬而弯曲,保持着一种他从未有过的、略带佝偻的姿态。

他挪到镜子前。

镜中的男人脸色灰败,眼圈深重,肩颈不自然地前耸,整个人透出一股久病卧床般的颓靡气息。最让他血液冻结的是,他的睡姿——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习惯侧睡蜷缩——但在镜中,他起身前留在平整床单上的压痕,却是一个僵直的、双手交叠于腹部的、深刻而清晰的人形。

和他最初在旧床垫上看到的那个,一模一样。

不,是更清晰,更“完整”了。

因为现在,那压痕里,叠加进了属于他赵衡的、新鲜的轮廓。

楼下的吴伯,看着赵衡步履蹒跚地出门买早餐,轻轻叹了口气,对正在扫地的老伴嘀咕:“又一个……‘合适’的了。这‘床位’,算是续上了。”

老伴头也不抬:“三年才等到一个能‘嵌’进去的,不容易。周老师他们……该安心了。”

赵衡听不到这些。他只是觉得阳光刺眼,街道嘈杂,整个世界都陌生而令人疲惫。他只想回到那张床上,躺回那个已经无比贴合他身体曲线的“位置”上去。

那里虽然冰冷,虽然充满他人的印记,虽然有无数的声音在低语……

但那是他的位置了。

他继承的,独一无二的,再也无法摆脱的——卧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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