仓库管事跪在地上,浑身发抖:“小的小的也不知道。今晚是小当值,子时巡查时还好好的,丑时突然就起火了”
“烧了什么?”
“一批一批铁甲板。”管事声音发颤,“刚从遵化运来的,准备明天铆接用的。”
沈怀舟心中一沉。铁甲板是铁甲舰最重要的材料,烧毁一批,工期至少要延误半个月。
朱和壁走到废墟前,捡起一块烧得扭曲的铁板。铁板边缘整齐,像是被利器切割过。他仔细查看,在铁板背面发现了一些黑色粉末。
“这是什么?”他问。
沈怀舟凑近一看,脸色更加难看:“火药残渣。这不是意外失火,是有人纵火。”
而且用的是火药,不是寻常引火物。这说明纵火者不仅想烧毁铁甲板,还想制造爆炸,引发更大灾难。
“查!”沈怀舟咬牙,“把今晚所有当值的人分开审讯,一个不许漏!”
朱和壁却摆摆手:“不急。纵火者既然敢做,必有准备。你这样大张旗鼓,反而会打草惊蛇。”
他叫来骆炳派来的锦衣卫百户:“你带人,暗中监视所有可疑人员。特别是”
他看了一眼名单,“这个叫赵四的仓库副管事。”
百户领命而去。
朱和壁又对沈怀舟道:“铁甲板被烧,工期不能耽误。我立即修书给遵化铁厂,让他们加急赶制一批。另外,从京营调拨一批备用铁甲,虽然规格不同,但可以先练手。”
“殿下考虑周全。”沈怀舟感激道。
“记住,敌人的目标不是烧几块铁板,而是拖延水师建设。”
朱和壁看着他:“你越着急,越慌乱,他们就越得意。所以越是这种时候,越要稳住阵脚。”
沈怀舟深吸一口气:“臣受教了。”
当夜,船厂加强了警戒,三步一岗,五步一哨。
但朱和壁知道,真正的敌人不在外面,而在内部。
他站在“镇远”号的舰桥上,望着灯火通明的船厂,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。
这个国家,外表强大,内里却暗疮遍布。有忠臣,也有奸佞;有实干者,也有破坏者。
有放眼未来的智者,也有鼠目寸光的蠢人。
而他要做的,就是在这些人中分辨忠奸,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,对抗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。
海风呼啸,带来远方的气息。朱和壁忽然想起张定临行前的话:“殿下,治国如行船,风浪越大,舵手越要稳。您稳住了,这艘船就翻不了。”
他现在明白了这句话的分量。
“殿下,夜深了,该休息了。”太监轻声提醒。
朱和壁点点头,最后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大海,转身走下舰桥。
船厂的灯火在他身后渐渐模糊,但他心中的那盏灯,却越来越亮。
他知道,这条路很难,很险,但他必须走下去。
因为他是大明的太子,是这个帝国的未来。
七月二十,莫斯科。
斯特列什涅夫坐在密室里,听取从大明传回的情报。汇报人是个汉话说得极流利的沙俄探子,化名“李三”。
“天津船厂发生火灾,烧毁一批铁甲板,工期至少延误半个月。”李三道:“是我们的人干的,但做得太明显,已经引起怀疑。”
“愚蠢!”斯特列什涅夫怒道,“我让你们延缓他们的进度,不是让你们暴露自己!现在好了,打草惊蛇,以后再想动手就难了!”
李三低头:“属下知错。但大明太子亲临天津,我们怕再不行动,就来不及了。”
“太子?”斯特列什涅夫眼睛一亮,“朱和壁去了天津?”
“是的。他在船厂待了三天,亲自督工,还从京营调拨物资,似乎决心很大。”
斯特列什涅夫踱步沉思。大明太子亲临一线,这传递了一个强烈的信号。
朝廷对水师建设极度重视。也意味着,他们的破坏行动必须更加隐蔽,更加巧妙。
“火器走私的事呢?”他问。
“不太顺利。”李三禀报:“锦衣卫查得很严,我们发展的几个晋商,有三个已经失联,恐怕凶多吉少。剩下的也不敢有大动作,只做些小买卖。”
斯特列什涅夫皱眉。锦衣卫的动作,比他预想的要快、要狠。
“蒸汽机技术呢?一点进展都没有?”
“完全没有。”李三苦笑:“大明工部把蒸汽机列为最高机密,所有参与制造的工匠都登记在册,外出必须报备,家属也被暗中监视。我们试过收买两个工匠,结果第二天人就失踪了。”
“废物!”斯特列什涅夫一拳捶在桌上。
他原以为,只要肯花钱,没有买不到的东西。
现在看来,低估了对手。朱兴明父子对核心技术看得极重,防守得滴水不漏。
“大人,还有一件事我们在大明内部的一个高级线人传回消息,说骆炳正在策划一个针对我们的反谍行动,准备收买我们的贵族,分化我们内部。”
斯特列什涅夫脸色一变:“消息可靠?”
“线人的级别很高,应该可靠。”
“该死!”斯特列什涅夫在密室里来回踱步。他最怕的就是这个——沙俄内部并非铁板一块,大贵族与沙皇的矛盾,地方总督与中央的矛盾,东正教会与世俗权力的矛盾这些裂痕一旦被大明利用,后果不堪设想。
“传令下去,所有在大明的活动,暂时停止。”他最终决定,“先避避风头,观察局势。”
“那水师那边”
“让他们建。”斯特列什涅夫冷笑:“造舰不是一朝一夕的事,就算现在开始,没有三五年也成不了气候。这三五年,够我们做很多事了。”
他走到地图前,手指从莫斯科移到西伯利亚,再移到大明:“既然正面不行,我们就从侧面入手。日本那边,联系得怎么样了?”
“荷兰人已经牵线,我们的人正在接触萨摩藩的家老。”李三道:“萨摩藩对德川幕府不满已久,愿意与我们合作。但他们要价很高,不仅要火器,还要钱粮。”
“给。”斯特列什涅夫毫不犹豫,“只要能给大明制造麻烦,多少钱都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