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7章 茶水(1 / 1)

方才,常乐将养心殿那日的始末,一字不落地回禀给了年世兰——甄嬛如何冒雨闯养心殿,鬓发濡湿、衣衫尽透,哭跪在地为秦嬷嬷鸣冤,字字泣血,又如何被皇帝厉声喝斥,斥她不识体统、以下犯上,再被昌嫔乌雅碧檀字字戳心的奚落,句句碾着她的难堪与卑微,最后被御前太监半扶半撵的拖出殿门,失魂落魄立在滂沱雨里,颜面碾作泥尘,半分体面也没留住。

年世兰听完,先是嗤笑一声,那笑声清冽又张扬,带着几分直白的鄙夷,泠泠撞在殿柱上,余音都裹着倨傲的锋芒。她抬手将一枚酸梅搁回描金缠枝托盘里,玉指纤纤,轻轻拭了拭唇角沾着的酸甜汁水,指尖划过饱满的唇瓣,眉眼间的轻蔑便又浓了几分,慵然抬眸:“糊涂虫一个罢了,掂不清自己的斤两,也配在这后宫里兴风作浪?”

曹琴默这才敛了神思,眼底还凝着几分怔然的惊艳,她浅浅垂眸,唇角漾开一抹温软笑意,徐徐收回目光,指尖轻缓摩挲着青瓷杯壁微凉的纹路,语气里是实打实的赞叹,半分奉承的虚浮与刻意都无,字字恳切:“贵妃娘娘说笑了。这后宫里,能担得起风华二字的,从来唯有娘娘一人。臣妾方才瞧着娘娘笑时的模样,竟险些晃了神,实在是娘娘的容色太过夺目,六宫之中,再无第二人能及。”

年世兰挑眉,凤眸斜斜睨她,唇角噙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倨傲笑意,声线慵懒又矜贵:“襄妃倒是最会说些好听的。”

“臣妾说的是肺腑之言,绝非虚言奉承。”曹琴默抬眸,目光澄澈真切,无半分闪躲,“娘娘今年已是三十六岁,臣妾犹记十年前初见娘娘时,娘娘便已是艳冠后宫的模样,彼时六宫妃嫔群芳争艳,却无人能及娘娘半分颜色半分气度。可如今再看娘娘,这容色非但半分不见衰老,反倒比十年前更添了几分沉淀的风华,肌肤莹白细腻如初,鬓发乌黑如墨似缎,连眼角都寻不到一丝细纹,这般驻颜之态,便是二八年华的娇憨少女,也难及娘娘的半分风韵气度。”

她顿了顿,目光轻扫过年世兰鬓边那支赤金点翠衔珠凤钗,流光溢彩的珠翠衬着她明艳的眉眼,更显灼灼,语气里便添了几分由衷的艳羡,柔声道:“娘娘是真真正正的三千宠爱集于一身,皇上的心意全系在娘娘身上,这份荣宠,这份滋润,是刻进骨子里的福气。有这份盛宠傍身,娘娘自然岁岁芳华,日日明艳,真真让六宫粉黛尽数失了颜色。这后宫里的女人,谁不羡娘娘,谁又能真的比得上娘娘?”

这番话,字字句句都敲在年世兰的心坎里。她素来最矜傲自己的容貌,最得意这份旁人求而不得的圣宠,曹琴默的话,无半分刻意逢迎的油腻,只有恰到好处的真心赞叹,听得她唇角的笑意越发舒展,眉眼间的艳色灼灼如盛放的牡丹,周身的气韵也愈发矜贵张扬,连指尖捻着的丝帕,都松了几分力道。

曹琴默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,她太懂年世兰,捧得越高,往后的话便越能入耳,也越能让这位心高气傲的贵妃,听进她藏在话里的算计。她见年世兰受用,便缓缓开口,话锋轻转,语气里添了几分凉薄的对比,字字都踩在实处,不偏不倚,却字字都戳中要害:“反观景仁宫那位,可就大不一样了。皇后娘娘这几年,怕是夜夜劳心费神、辗转难眠,鬓边早已华发丛生,一根接着一根冒出来,密得遮不住。宫女们瞧着碍眼,寻了法子替她染了遮掩,可那白发生得太密太勤,染了又生,生了又染,到最后连宫女都束手无策,只能日日梳发时,将白发尽数拢在深处用珠钗压着,可终究纸包不住火,那鬓边的苍颓,是怎么也藏不住的。岁月催人老,心气虚耗更甚,纵是握着皇后的尊荣凤印,也留不住半分风华,瞧着倒比娘娘老了何止十岁,只剩一身枯槁的威仪,半点鲜活气都无。”

这话一出,年世兰眼底的笑意彻底绽开,畅快又得意,眉眼间都染着扬眉吐气的舒爽。她端起一旁的冰镇酸梅汤,玉盏抵唇,饮了一大口,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淌进心底,暑气尽散,连带着这些时日压在心底的郁气,也散得干干净净,爽利道:“宜修那贱人,本就是个苦命相,心思阴狠、日日算计旁人,耗损的是自己的福气与心血,老得快也是活该!她空有皇后的名分,却连皇上半分真心都捞不到,守着那座冷清的景仁宫,日日对着满殿规矩礼法枯坐,纵是凤印在握,又有什么意思?不过是个守着空名分的活寡老妇罢了!”

她微微倾身,指尖轻点着冰凉的紫檀桌面,指腹碾过木纹,声音里带着几分洞悉世事的凉薄与通透,字字都是这后宫最直白的规矩,最不容置喙的真相,也是她身居高位多年,看透的帝王心术:“宜修那贱人,先前被禁足,早已失了圣心,皇上对她,不过是面上敬重三分,全看在中宫的名分与乌拉那拉氏的颜面,心里未必当真倚重。可那又如何?她是乌拉那拉氏嫡女,是先帝亲封的皇后,是大清的中宫,凤印在握,六宫的规矩礼法全在她手里攥着!就算皇上再不喜她的为人,再不悦她的手段,也绝不会任由一个区区嫔位的妃嫔,去与皇后分庭抗礼、质疑中宫的威严!这是体统,是规矩,是帝王的底线,皇上是九五之尊,断断不会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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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话,字字真切,也是实打实的真相。

这后宫里,尊卑有序,纲常森严,刻在骨血里,融在规矩里。皇后便是皇后,哪怕失了圣宠,哪怕手段阴私,那与生俱来的名分,那至高无上的尊荣,也不是任何妃嫔能撼动分毫的。皇帝可以厌弃宜修的城府,却绝不会动摇她的后位,因为那是大清的颜面,是皇家的根基,是他身为帝王,必须死守的江山体面。

甄嬛偏偏不懂这一点。她以为凭着帝王几分转瞬即逝的情意,便能为一个老奴讨回公道,便能与皇后硬碰硬,到头来,不过是撞得头破血流,落得个失宠寂寥、人人轻视的下场,何其愚蠢,何其可笑。

“那日在养心殿,她倒好,哭哭啼啼跪了一地,口口声声要告皇后的状,说秦嬷嬷是被冤枉的。”年世兰想起那光景,便忍不住嗤嗤冷笑,笑声里裹着浓得化不开的幸灾乐祸,眼底都漾着畅快的光,“结果呢?状没告成,半分公道没讨着,反倒被那个乌雅碧檀狠狠奚落一番,字字句句都戳着她的痛处。连皇上也彻底厌弃了她,斥她不知本分、不识好歹,失了做妃嫔的规矩体统。本宫还听说,那乌雅碧檀最是精明,竟拿淮容公主说事,说她只顾自己的委屈,不顾公主年幼体弱,冒雨奔波怕是染了风寒,这话一出,皇上心里便更膈应她,那点仅剩的情分,怕是也磨得干干净净,半点不剩。”

曹琴默垂眸,指尖微凉,轻轻啜了一口清茶,茶汤入喉,清苦回甘,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沉的精光,如寒星落潭,暗芒流转,那是久居深宫、步步筹谋的通透与算计。她顺着年世兰的话缓缓接道,声线温软平和,却字字珠玑,句句精准,每一个字都藏着深一层的思量:“莞嫔错就错在,太把皇上的情意当回事了。帝王的恩宠,从来都是锦上添花,何曾有过半分雪中送炭。她总以为皇上会护着她,却忘了,皇上首先是这天下的君王,其次才是后宫的夫君。在他眼里,后宫的安稳,中宫的威严,朝堂的体统,永远比一个妃嫔的委屈、一个奴才的性命重要得多。更何况,娘娘您圣眷正浓,皇后又占着中宫名分,她一个无依无靠的莞嫔,无家世无依仗,手里连半点可用的筹码都没有,拿什么去争?不过是以卵击石,自取其辱罢了。”

曹琴默说到此处,指尖摩挲杯壁的动作倏然慢了,唇角缓缓漾开一抹极淡的笑,那笑意浅淡如烟,只浮在唇角,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与冷寂,那冷寂里,是洞穿一切阴私的谋算,是看透深宫暗箭的清醒,声线也放得更低,绵密而沉缓,一字一句,都裹着这后宫最入骨的通透与心机,话里的弦外之音,再明显不过:“养心殿的小罗子,前几日刚殁了。听说不过是得了场风寒,可这宫里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,那孩子早前在养心殿当差素来伶俐康健,偏生是养心殿那日的事过了没几日,便莫名滑落在荷花池里,纵然救得及时,也呛了满肺的冷水,伤了根本,太医日日熬药调理,终究还是没熬过去。养心殿的宫人,最是贴近天颜,最是清楚那日殿里的所有内情,甄嬛如何哭闹,皇上如何动怒,皇后的名头如何被搬上台面,他都听得一清二楚。什么落水风寒,不过是最体面的托词罢了。人没了,那日养心殿里的所有细枝末节,便也少了一个能往外嚼舌根的人。这宫里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凑巧,只有恰到好处的处置,能在养心殿的地界上,悄无声息除了一个近身的宫人,还做得天衣无缝无人敢查,放眼这紫禁城,除了景仁宫那位,谁还有这样的手笔与底气,能把事做得这般干净利落,不留半分痕迹?不过是有人要让他闭嘴,要让那些不该传出去的话,彻底烂在肚子里,断了所有旁枝末节的后患,也断了旁人深究的心思。”

她顿了顿,指尖轻轻叩了叩杯沿,一声轻响,敲得人心头发沉,语气里添了几分点到即止的提点,字字都往深处引,既不挑明,又足够让年世兰听得透彻,洞悉其中的阴私:“皇后要的从来都不是秦嬷嬷这条贱命,甄嬛也不过是她敲打立威的靶子,她真正的算计,从来都不止步于眼前。借着秦嬷嬷磋磨甄嬛,让皇上厌弃一个不懂规矩的妃嫔,是第一层;让六宫之人都看清与中宫作对的下场,安分守己,是第二层;再借着养心殿的这点风声,悄无声息除了知情人,堵死所有口舌,是第三层。一箭三雕,干干净净,半点把柄都不留,连皇上都挑不出半分错处,这才是皇后真正的本事,也是她藏在礼佛诵经背后的狠戾心计。”

“可不是嘛。”年世兰抚着鬓边的赤金步摇,指尖拂过垂落的珠翠,凤钗上的流苏轻轻晃动,叮当作响,清脆的声响里,她的笑意更冷,眼底的寒光也更甚,那是身居高位的倨傲,也是看透甄嬛愚蠢、洞悉皇后阴私的快意,“宜修要的,从来都不是秦嬷嬷那条贱命,不过是借着秦嬷嬷这个由头,狠狠敲打甄嬛,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,让她明白这后宫里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主人。甄嬛倒好,偏偏蠢笨的往套子里钻,主动送上门去让皇上厌弃,让宜修看了天大的笑话。如今好了,绿头牌撤了,圣宠断了,被囚在那水明轩里吃斋念佛,不见天日,活成了个不人不鬼的活死人,这就是她不自量力,敢与中宫作对的下场!”

年世兰的指尖重重落在榻沿,指节微泛白,语气里添了几分志在必得的笃定,那是她的底气,也是她藏在骄矜里的筹谋,眼底的光,亮得灼人:“她失了圣宠,宜修耗着残年空有名分,还偏要做这些阴私腌臜的事填自己的窟窿,这后宫里能站得住的,便只剩本宫。皇上心里装着前朝的年家,眼里看着本宫的风华,这份荣宠,这份底气,不是旁人能轻易撼动的。”

“娘娘看得通透,心如明镜。”曹琴默颔首,眼底的赞许真切,没有半分假意,她要的,便是让年世兰彻底看清皇后的真面目,看清她的阴私与软肋,也看清甄嬛的不堪一击,字字都往年世兰的心坎里去,句句都为她添着底气与算计,“皇后的手段,依旧稳狠阴毒,半点没变。解了禁足后,她日日在景仁宫礼佛诵经,素衣素钗做出清心寡欲的模样,实则城府依旧深沉,眼底的算计半点未减,一步一步都算得精准狠辣。秦嬷嬷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老奴,既不是甄嬛的心腹,也没什么可用之处,她偏能借着这点小事,顺水推舟除了甄嬛身边最后一个能支使的人,挫了甄嬛的锐气,还让皇上挑不出半分错处。这份心计,这份隐忍,这份不动声色的狠戾,确实是多年中宫熬出来的道行。可她终究有软肋,皇上的凉薄是她一辈子的死穴,岁月的磋磨是她挡不住的硬伤,鬓边藏不住的白发,眼底掩不了的枯寂,都是她熬出来的破绽,也是她永远填不满的缺憾。她守着中宫的位置算计一生,手上沾着的阴私越多,心里的窟窿便越大,到头来不过是守着一座空殿,一颗空心,耗着自己的残年罢了。”

曹琴默的话,字字都说到了要害,既捧得年世兰通体舒畅,又精准点透皇后的外强中干,更藏着一层隐晦的暗示——皇后虽狠,却已是强弩之末,金玉其外败絮其中,而年世兰正是盛宠加身,风头正盛,这后宫的风向,迟早要偏向她这一边。

年世兰冷哼一声,眼底闪过一丝极致的不屑与倨傲,指尖轻轻敲着榻沿,声声清脆,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与筹谋,语气里的笃定,几乎要溢出来:“宜修的手段,本宫素来清楚。不过她也别得意,皇上对她,终究是凉了心,失了信任,那份敬重不过是看在中宫名分上的虚礼罢了,心里未必真的瞧得上她这些阴私手段。她如今能倚仗的,不过是个皇后的空名头。这后宫里从来都是花无百日红,谁也别想独大,谁也别想一手遮天。她想靠着这些腌臜算计,压着所有人做这后宫的主人,也得看看本宫答不答应!这紫禁城的荣宠,从来都是凭本事争,凭心计守,她守着个空名分,日日算计耗着残年,手上的罪孽越积越多,迟早有一日,会被这后宫的风风雨雨磨得连立足之地都没有,她的那些阴私手段,也总有一日会尽数败露!”

年世兰的眼里,是张扬的野心,是笃定的盛宠,更是藏在骄矜之下的缜密算计——甄嬛倒了,皇后的阴私被摆上台面,这便是她最好的时机,步步稳进,便能牢牢攥住这后宫的权柄,让宜修这个皇后,彻底沦为她的陪衬。

曹琴默闻言,只是浅浅一笑,垂眸不语。指尖依旧轻抵着青瓷杯壁,眼底的沉静里,是万事了然的通透与深谋远虑。她心里清楚,华贵妃心高气傲却少了几分细谨,皇后阴狠却已露疲态,甄嬛失宠却未必彻底沉寂,这后宫的棋局,从来都不是一局定输赢。她今日说的每一句话,都是步步引导,既让年世兰对皇后添了几分嫌隙与戒备,又让这位贵妃越发信任自己,不过是为了让这枚最锋利的棋子,能按着她的心意走下去。

她与年世兰,不过是互相借力,彼此成全,各取所需。甄嬛的落魄,皇后的缺憾,皇后的阴私败露,于她们而言,都是最好的契机,是她们能借力往上走的垫脚石。

暖阁里的茉莉香,依旧袅袅娜娜缠在空气里,清甜的香气裹着几分暑气的燥热,却掩不住殿内两人心底的寒凉与算计。穿堂风轻轻拂过,帘栊微动,锦缎的帘穗簌簌轻响,殿内静了片刻,唯有杯盏相触的轻响,与珠翠晃动的脆鸣,声声入耳,却又字字藏心。

两人各怀心思,眼底各有深谋,一个骄矜张扬,步步占尽上风,眼底的算计明晃晃的写着野心;一个温婉沉静,字字暗藏机锋,心底的筹谋深不见底。却在这件事上,难得的心意相通,同气连枝。

甄嬛这一跤,摔得狠,摔得惨,摔得颜面尽失,摔得圣宠皆无。于她们而言,这不是巧合,不是天意,是甄嬛自己蠢笨撞上来的结局,是皇后阴私算计的结果,更是她们乐见其成的光景,活该,也解气。更重要的是,这一跤,摔开了后宫的新棋局,撕开了皇后伪善的面皮,而她们,都是这局棋里,最清醒的执棋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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