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7章 借刀(1 / 1)

雨势愈发滂沱,砸在窗棂上噼啪作响,像是要将这殿内的阴诡心思,都一并掩在这茫茫夜色里。

就在这时,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,绘春端着描金漆盘,脚步放得极轻,几乎没发出半点声响。漆盘上那只官窑白瓷汤碗,氤氲着袅袅热气,紫参的醇厚与花胶的鲜甜混着鸡雉的嫩香,丝丝缕缕漫进鼻腔,却驱不散半分殿内的寒意。

绘春屈膝跪地,将漆盘捧至案前,声音压得极低:“娘娘,羹炖好了,您趁热用些吧。”

宜修的目光从香山子上挪开,落在那碗羹汤上,眸底的阴鸷淡了几分,却又多了些令人心悸的平静。她抬手,指尖轻轻碰了碰碗壁,温热的触感透过薄瓷传来,她却忽然轻笑一声,那笑声极轻,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凉薄。

“放着吧。”她淡淡道。

绘春不敢多言,将漆盘稳稳搁在案角,又取过银匙,轻轻搅了搅羹汤,待那热气散了些,才垂手退到剪秋身侧,与她一同跪着。

宜修歪在软榻上,半晌没动,目光却在那碗羹汤上流连。殿内静得可怕,唯有雨声与烛火燃烧的噼啪声,衬得她的声音愈发阴冷:“剪秋,你瞧这羹,炖得这样烂,这样香,入口即化,连骨头都熬得没了棱角。”

剪秋心头一跳,忙应声:“是,娘娘,这紫参花胶最是滋补,奴婢想着您身子弱,特意让绘春多炖了两个时辰。”

“滋补?”宜修嗤笑,指尖在碗沿轻轻划过,“这宫里的好东西,最是能补人,也最是能害人。一碗羹汤,能暖身子,也能要人命——要的,还是那无声无息的命。”

她抬眼,看向跪在地上的剪秋,眸子里的光,比窗外的雨丝还要寒:“先前那些手段,是糙了些。翠果的死,虽能杀鸡儆猴,却也太扎眼,难免让人疑心到景仁宫头上。齐月宾蠢,年世兰躁,她们闹得越凶,皇上便越会怜惜甄嬛那副病歪歪的模样,反倒成了替她博同情的由头。”

剪秋浑身一凛,忙伏低身子:“娘娘英明,是奴婢思虑不周。”

“不是你不周,是本宫先前,太心急了。”宜修的声音缓缓沉下去,带着一种近乎鬼魅的平静,“这深宫之中,最厉害的刀子,从不是明面上的棍棒毒药,而是那些瞧着无害的东西——是日日喝的汤药,是夜夜用的熏香,是枕边人的一句嘘寒问暖。”

她顿了顿,目光陡然锐利起来,落在剪秋脸上,字字句句,都淬着冰:“甄嬛不是身子弱吗?不是风寒缠绵不愈吗?不是小公主先天不足吗?那本宫,便‘成全’她们。”

剪秋屏息凝神,不敢漏听一字。

“你去寻江福海。”宜修的声音压得极低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狠厉,“让他暗中去太医院走动走动。甄嬛的汤药,不是日日都要送吗?你让他寻个手脚干净的太医,或是收买个煎药的小太监,每日在她的药里,添一味‘东西’。”

“娘娘要添什么?”剪秋忙问。

“一味极寻常的东西。”宜修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,“甘草。”

剪秋一愣,满脸不解:“甘草?那是调和药性的寻常药材,吃了……”

“吃了,自然无碍。”宜修打断她,眼底闪过一丝阴毒的精光,“可若是日日吃,月月吃,长年累月地掺在治风寒的汤药里,那便不一样了。甘草性温,久服能壅遏气机,损伤脾胃,最是能拖垮人的底子。她本就产后亏虚,风寒难愈,再这么日日‘调和’着,身子只会一日比一日弱,到最后,便是大罗神仙来了,也瞧不出半点异样,只当是她产后调理不当,病根难除。”

她看向绘春,又道:“还有那小公主。先天不足?正好。你去内务府,寻个懂婴孩照料的嬷嬷——要那种嘴严心狠的,花重金买通了,想法子调到水明轩去。不必做什么出格的事,只消在照看的时候,稍稍‘疏忽’些便好。”

“怎么疏忽?”绘春沉声问。

“天凉了,晚一刻添衣裳;喂乳了,多晾一刻时辰;夜里哭闹了,迟一刻去哄。”宜修的声音轻飘飘的,却字字诛心,“小孩子家的身子,最是经不起磋磨。这般日复一日的‘疏忽’,她那点先天不足的底子,只会越耗越空。到时候,便是咳一声,都能要了她的命。旁人瞧着,只当是孩子命薄,谁又能想到,这日日的‘照料’里,藏着这般歹毒的心思?”

说罢,宜修朝剪秋抬了抬下巴,语气缓了缓,少了几分狠戾,多了些主子对心腹的体恤:“剪秋,地上凉,起来吧。”

绘春闻言,忙伸手将剪秋扶起。剪秋膝盖发麻,站稳时踉跄了一下,脸色依旧苍白。

宜修瞥了眼案上的羹汤,眉峰微蹙,语气里带着几分倦怠:“本宫实在没了胃口,这般好的鸡羹,白白丢掉也是浪费。你二人跟着本宫这么些年,也受了不少苦,赏你们分着喝了吧。”

剪秋与绘春连忙躬身谢恩,眼底皆是惶恐与感激交织的神色。

绘春谢恩之后,却没急着去端那碗羹,反而上前一步,眼底精光一闪,声音压得极低:“娘娘,奴才还有一事禀报。甄嬛身边那位秦嬷嬷,您打算如何处置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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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顿了顿,声音又压低几分,语气里带着几分阴恻恻的笃定:“那老婆子是宫里头的老人了,性子虽严厉,却是个方正不阿的,底下宫女太监们大多敬佩她。可奴婢打听清楚了,甄嬛此次能这般快复宠,压根不是什么哭求来的怜惜,是这秦嬷嬷暗中动的手脚!”

宜修指尖摩挲香山子的动作顿了顿,眸色微沉:“哦?细细说来。”

“是。”绘春忙应声,语气里添了几分刻意的急切,“这秦嬷嬷夫家有个远方侄孙,唤作小罗子,如今就在御前当差,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。水明轩份例被裁,甄嬛手头拮据,是秦嬷嬷偷偷典当了甄嬛的首饰衣料,换了一笔银子——具体数目,底下人嘴严得很,奴婢还没打听出来。”

她凑近一步,声音低得几乎要被雨声吞没:“听说那小罗子得了银子,日日在皇上面前念叨,说甄嬛产后身子亏虚,夜里抱着病弱的小公主以泪洗面,说她念着皇上的好,却连请太医的银子都凑不齐……皇上本就对甄嬛存着旧情,经这么一撺掇,哪有不动心的?这才借着探望小公主的由头,去了水明轩,就此复了她的恩宠!”

宜修听罢,忽然转头看向剪秋,嘴角竟难得牵起一抹淡得近乎看不见的赞许:“倒是要夸夸你,这些打听消息的微末功夫,到底是做老了的。滴水不漏,连秦嬷嬷私下走动的门路都摸得这般清楚,比那些饭桶奴才强多了。”

剪秋心头一松,忙躬身回话,语气愈发恭谨:“都是娘娘调教得好,奴婢不过是尽心办事罢了。”

宜修的指尖猛地收紧,指甲深深嵌进掌心,香山子上的凹陷被她按得生疼。

绘春见状,又趁热打铁,抛出更让人心惊的消息:“还有一桩事,奴婢也是刚听说的。皇上昨儿个去水明轩,竟给那新生的小公主赐了名,唤作淮容。‘淮’取淮水安澜之意,‘容’是容华无双,听着便是极看重的意思。宫里人都说,这名字比几位阿哥的都要讲究几分呢!”

“淮容……”宜修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,牙关咬得咯咯作响,放在案上的手青筋暴起,指节泛白如纸。她眼底的平静彻底碎裂,翻涌着滔天的怒意与不安,连带着呼吸都粗重了几分,“好一个淮容!好一个秦嬷嬷!本宫竟不知,这老婆子还有这般手段,敢拿着主子的东西钻营圣心,便是最大的死罪!”

殿内的烛火猛地晃了晃,映得她脸上的戾气如鬼魅般狰狞,那股子阴狠,几乎要凝成实质。

“这老婆子留不得。”宜修冷笑一声,那笑声里满是彻骨的寒意,“不必脏了景仁宫的手——你去寻个由头,让内务府的人抓她的错处。就说她私自典卖宫中物件,勾结御前太监,意图干政惑主!这罪名,够她死十次了!”

她顿了顿,眼底闪过一丝更阴毒的光:“哦,对了,还有那个小罗子。一并处置了。找个机会,让他‘失足’落了御花园的荷花池,或是‘误食’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一个小太监的死,在这宫里,掀不起半点波澜。”

说罢,她端起那碗紫参花胶鸡雉羹,银匙舀起一勺,缓缓送入口中。温热的羹汤滑入喉咙,却暖不透她心底的寒意。她细细品着,忽然笑出声来,那笑声里,满是志在必得的狠戾:

“甄嬛不是喜欢装可怜吗?本宫便让她真的可怜到底。断了她的臂膀,耗垮她的身子,磋磨她的女儿。让她守着个日渐枯萎的淮容,日日以泪洗面,夜夜不得安寝。让皇上看着她那副病骨支离的模样,从怜惜,到厌倦,到最后,连看都懒得看一眼。”

她放下银匙,目光扫过立在一旁的二人,语气冷得像冰:“记住,此事,绝不能露出半点马脚。甘草寻常,‘疏忽’寻常,秦嬷嬷和小罗子的罪名,更是‘铁证如山’。等她们都死绝了,等淮容咽了气,本宫再慢慢收拾甄嬛——到那时,她便是想求死,都不能遂了心愿!”

殿外的雨,还在哗哗地下着。烛火摇曳,映着宜修那张苍白的脸,嘴角的笑意,像一朵开在寒夜里的毒花,艳得惊心,也冷得刺骨。

剪秋与绘春垂首立在一旁,只觉得那碗羹汤里的热气,竟比窗外的雨水,还要令人窒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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