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极殿前,大臣陆续到来。
看到司马孚的马车,不少人感觉很是诧异。
“太傅久未上朝,今日如何来了?”
“昨日太傅进宫,请求外封诸子,或为此事而来。”
“丞相欲臣服耶?”
“狡兔三窟罢了。”
当司马孚落车,大臣们立刻结束窃窃私语,上前问好。
司马孚一一回应,显得很是和蔼可亲。
大概是知道司马孚来上朝,司马昭早早地到了,而见司马昭到了,钟鼓立刻响起。
等等我啊!
一向拖拉的小虾米们急忙往宫门狂奔。
气喘吁吁地冲进队列里,大臣们已经排队进殿,看着远处狂奔的朝臣,不少人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。
活该你倒楣。
当队伍进殿,被迫迟到的人只能留在殿外。
“今日如何提前了?”度支郎岑临说道。
“司马老……丞相已至。”客曹郎姚征恨恨地说道:“嚣张跋扈至此,置天子如何。”
“噤声。”岑临看了看周围,发现没人在意方才松了口气,随即低声说道:“岂不惧死?”
姚征说道:“能死吾,岂能死天下?”
岑临点点头,说道:“嚣张跋扈至此,必亡!”
两个官场老油条大放厥词,可见是被气得不轻。
无故不上朝是要挨罚的。
生气中,人越来越多。
“现在怎么办?”
“回去等着吧。”
“要不……”
“你领头,我们随后。”
有人想冲进去,然而看着长长的台阶,终究没有胆子尝试。
本来存在感就不强,说不定都没人发现自己没上朝,贸然闯进去,所有人记住自己了。
“诸君何以顿足于外?”
诸人回头一看,原来是高柔来了。
“见过太保。”姚征行了礼,说道:“今日早朝提前,吾等到达时皆已进殿,因此踌躇。”
高柔笑道:“开朝时间未至,何虑之有?诸君随吾进殿。”
不要说还没迟到,就算迟到了,高柔也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去。
年龄大就是可以任性。
见高柔进来,曹璜主动招呼道:“太保何以姗姗来迟?”
高柔说道:“非臣不守时,实乃太乐令不守时,当贬。”
曹璜说道:“少府卿,依太保之言,撤换太乐令。”
“臣遵旨。”夏侯和应下。
“太保因一己之私而撤换朝廷命官,何其霸道也!”司马亮阴阳怪气地说道。
高柔并不理他,只看向司马孚,说道:“久不见太傅,近来可好?”
“尚好。”司马孚笑着说道:“只是吾等年老体弱,当安居室内颐养天年,不宜逞能。”
言外之意,高柔撤换太乐令是以大欺小。
“吾等岂不如诸葛亮耶?”高柔反问一句,又说道:“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,此乃人臣本分,吾等当共勉。”
“太保所言甚是。”司马孚点点头,不再说话。
撤换太乐令,也就是说司马昭要准点到而已,影响不大。
两人落座。
曹璜示意大家议事。
司马孚说道:“臣请调臣三子野王太守辅出为戊己校尉,七子圭八子衡随行,以探前往天竺之路。请调臣五子东莞太守晃出三韩监国,六子瑰随行,镇狗邪韩,以探往倭国之海路。”
司马瑰司马圭司马衡出列拜道。
显然,昨晚上司马孚已经做出了决定。
曹璜说道:“太傅践行外封,拳拳之心,日月可鉴,朕岂可拂之?鸿胪卿。”
“臣在。”陈坦应下。
曹璜说道:“令各国开放道路,提供协助,敢有半个不字,击之!”
“臣遵旨。”陈坦应下。
曹璜说道:“戊己校尉张??,祖父三辈镇高昌,劳苦功高,然赏赐微薄,国朝愧之良多,今既卸任,迁为秘书监,封高昌乡侯。”
“臣遵旨。”裴秀应下。
见司马氏准备跑路,群臣心思各异,一时无言。
散朝。
陈坦再次召见三韩使者。
三韩由马韩、辰韩、弁韩组成,共七十八国,统称“三韩”。三国皆为部落联盟,其中马韩居西部,领五十四部,辰韩位于东部,含十二部,弁韩处南部,亦有十二部。
马韩最强,为各部落共主,号辰王。
三韩使者安全便是自称辰王使者。
听到要给三韩设监国,安全脸色当即变得惨白。
谁愿意头上多个活爹?
是的,哪怕只是司马氏一支族人,三韩也得当爹供着。
高然弗能卖力地表演舞蹈,是因为司马丞相说了句话,要是司马晃司马瑰出了意外,怕是司马丞相要搁置帝相之争,先提兵把三韩杀个鸡犬不留。
见安全半天不吭声,陈坦不悦地说道:“很为难?”
安全说道:“三韩国小物寡,慢待监国便也罢了,只恐野性未驯之人冲撞,万死莫辞。”
“尔之顾虑,吾知之,然此乃天子丞相合力推行,不容抗拒。”陈坦说道。
“小人明白。”安全想了下,说道:“请大鸿胪明示,何以设监国?”
“天子圣诞,万国皆至而倭国不见,如此无父无君,必征讨之!监国便是为此而去,待探明情况,大军随后而至。”陈坦说道。
操,别人没给你送生日祝福就要灭其国,太霸道了……我为什么不是魏人?
安全心思百转,不知道如何评论。
“三韩素来躬敬,只要倾力配合,必有嘉奖。”陈坦说道。
安全连忙说道:“谢大鸿胪。”
“天子仁德。”陈坦说道:“为宣扬王化,特许各国遣留学生入太学就学,若三韩有功,吾做主给名额一百。”
“小人叩谢大鸿胪恩德。”安全当场就给跪了。
陈坦摆摆手,说道:“且去通知辰王。”
通知!
安全记住重点,告退离开。
陈坦再召见西域诸国使者。
理由一样:天竺没送礼,击之!
果然是霸道总裁。
西域诸国使者当即表示全力配合。
魏国在西域的军事力量并不强,但就凭长史与校尉便可镇压各国,如今司马氏要带兵过去,怎么抵挡?
安排了西域诸国,陈坦刚要回宫复命,门外忽然进来一人。
青州刺史,陈佐。
陈坦惊讶地问道:“兄弟为何忽然至此?”
“接到兄长信,实在按耐不住,因此轻骑进城。”说着,陈佐端起茶壶咕嘟了几口。
陈坦示意陈佐坐下,说道:“兄弟回城,当先拜谒天子,此乃为臣之道。”
陈佐说道:“了解形势方能从容应对。”
陈坦说道:“天子仁厚,兄弟无需忧虑有错。”
陈佐问道:“既然仁厚,何以至此?”
陈坦说道:“本可维持,然谣传司马昭病重,其设宴解释,众无疑虑,而天子疑其确实患病,忧其挺而走险,因而局势日紧。”
陈佐问道:“可有证据?”
陈坦说道:“本无证据,然司马三房忽然请求出走,可见司马氏将有异动。”
陈佐尤豫片刻,问道:“小弟是否投司马昭,以备不测?”
“纵使天子落败,司马昭能奈陈氏何?”陈坦冷哼一声,又说道:“吾等父祖,皆忠君爱国,仕林楷模,吾等岂能令父祖蒙羞?”
见陈佐那不屑的眼神,陈坦忍不住给了他一巴掌,说道:“天子虽暗暗戒备,却未慌乱,可见已有定计,吾等当尽力辅佐。”
陈佐说道:“既如此,小弟便进宫拜谒天子。”
“正要向天子复命,同行。”陈坦说道。
兄弟俩上了车,陈佐问道:“王虔可有异动?”
王虔,王朗孙,现为安寿亭侯,授平东将军、假节、监青州诸军事。
陈佐轻笑一声,说道:“王虔差其父祖多矣,可谓徒有虚名,监军青州皆因姻亲之故,对付其……”
陈佐做了个握拳的动作。
轻松拿捏。
一个因为姐夫上位的纨绔子而已。
陈坦摇摇头,说道:“切勿轻敌,若贾充为其参谋,或为其所趁。”
“贾充无暇他顾。”陈佐说道:“至任伊始,其便征召徭役秀船厂,伐木造船,昼夜不息,累死者众。如今东莱多逃亡,其正弹压抓捕,难以顾及。”
陈坦皱着眉头说道:“以贾充之智,何以至此?”
陈佐说道:“或是急于响应司马昭。”
两兄弟都没说要弹一下贾充。
忠君,人臣本分,哪怕司马昭心里不爽嘴上也得说干的漂亮。弹劾贾充,可是把人得罪死了,万一司马昭获胜,贾充必然爬上高位,到时候死命报复,日子就难过了。
至于东莱百姓的苦楚,两人并不放在心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