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城外,见高句丽军徘徊不前,司马权大怒。
“速令高枝延来见!”羊琇怒吼道。
他也气。
一个冲刺就能拿下来的城池,磨叽半天还在城外,就这个水平,不要说对抗禁军,幽州的边军都够呛能打。
不一刻,一个铁甲将策马而来。
司马权怒喝道:“高枝延,顿足不前,贻误战机,该当何罪?”
一点没把高句丽的御前侍卫大统领放在眼里。
高然弗的禁军还不如司马权的私兵强呢。
高枝延说道:“两位上差,非是小人不知兵贵神速的道理,实乃无法攻城……”
“胆敢狡辩,罪该万死!”司马权怒吼道:“来人,斩其首级,以儆效尤!”
“喏。”
两个军将冲了出去。
“冤枉……啊……”
高枝延没来及喊冤,一根长枪正中面门,当即跌落马下,抽搐了两下,不动了。
另一个军将抽刀砍下其首级,转身回到司马权面前。
“司马杀、司马奂。”司马权说道。
“末将在。”二人应下。
司马权说道:“领本部人马,督促夷兵攻城,怯战退缩者,立斩不赦。”
“末将遵命。”
两人招呼麾下五十兵,往城下走去。
高句丽兵散落在壕沟外,三三两两聚在一起,对着城墙指指点点。
司马杀定睛一看,不禁倒吸一口凉气。
这踏马的是可以随便进的城?
“此城难破,当由主人决断。”司马奂说道。
司马杀说道:“我留下整顿夷兵,你去禀报主人。”
司马奂转身回去找司马权。
还没到身前,司马权便喝问道:“何以不攻城?”
司马奂说道:“主人容禀,小人看了城墙,需从长计议。”
司马权喝问道:“兵贵神速,区区一座残破城池,计议甚么?”
司马奂低着头说道:“请主人移步近前看。”
“兄长,不妨上前一观。”羊琇打了个圆场。
自己的心腹,不能跟对待高枝延一般冷酷。
司马权冷哼一声,策马上前。
当看清城墙时,司马权眨了眨眼,转头看向羊琇,问道:“此乃西安平耶?”
羊琇目定口呆中。
两丈高的冰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其晶莹剔透,几与雪地融为一体,若不是近前来,根本发现不了端倪。
良久,羊琇回过神,叫道:“来人,速速查探另外三面城墙。”
一颗心坠落深渊。
如果另外三面都是一般无二,就三千夷兵,怕是难以破城。
因为以前的城墙四处坍塌,有的缺口能过马车,轻而易举就能进城,所以司马权根本没准备攻城器械,连最简单的长梯都没有。
此时,李稼陈正站在城头上观察着高句丽军。
“若非县尉有先见之明,西安平县必难保全。”谢知心有馀悸地说道。
要是城池被打破,他或许会被高句丽人招降而留得小命,老婆小妾女儿却难说。
后怕。
“县尊过誉,此乃天子嘱托,下官只是恪尽职守。”李稼陈说道。
“恪尽职守,说起来简单,做起来何其难也!”谷正感慨道:“入冬时,县尉令浇筑冰城,众皆怨愤,如今只庆幸县尉坚持己见。”
附近的军兵民壮都是点头。
当初大家只觉得县尉瞎折腾,毕竟寒冬腊月里挑水可不是容易的事,现在只想给县尉磕一个。
“县尊,县尉。”屯司马曹初跑过来说道:“各面城墙皆已安排人运送冰块,只待贼人攻城。”
“司马且歇息片刻,且观贼人动向。”李稼陈说道。
“贼人未曾携带器械,应当不会攻城。”谢知说道。
李稼陈摇摇头,说道:“贼人远道而来,可谓孤注一掷,不能以常理计,请各位按照预案行事。”
谢知巡查城中,凡是作奸犯科、传播谣言、擅自聚集的,皆捉拿甚至斩杀,谷正领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持,李稼陈守东北两面城墙,曹初守西南两面城墙。
计划很好,兵力很少。
每面城墙五十人,李曹各有五十人,谷正的预备队一百人,谢知巡城的三十人,总共不到五百人。
基本上,城里的青壮都在这里了。
没出李稼陈所料,城外的夷兵开始整队,摆出了攻城的架势。
司马权已经发现守城军队不多,打算依仗兵力优势强攻。
“稚舒,无需顾忌夷兵,哪怕用尸体堆也要堆出道路来。”司马权说道。
“小弟岂会顾忌蛮夷?”羊琇轻笑一声,领着一百五十护卫队前往西城。
一边一千五百高句丽兵。
高枝延的首级高高挂着,高句丽军将不敢抗命,连连催促麾下军兵向前。
夷兵不想动,奈何后面的督战队举着刀枪呢。
半晌,夷兵到了城墙十步处。
“砸!”
大喝中,蹲在女墙后面的李稼陈甩出了手中的冰块。
冰块划出一条弧线飞到城外,正落在夷兵头顶。
约莫两个拳头大小,两斤重,从两丈高度砸下,落在头上者,当即倒地不起,落在身上者,也是筋断骨折。
一时间,冰块如雨点,夷兵被砸的哇哇叫,在倒下数十人后,其馀的夷兵纷纷后退。
见状,李稼陈大呼道:“停下,停下,节约膂力。”
守城兵闻言,立刻停下抛掷。
“把手搓一搓,活动身体,莫要冻僵了。”李稼陈吆喝一声,去看各人身边的篮子。
每个篮子里装了十个冰块,大部分投了一半,也就是说扔出去五六百个冰块,只砸倒了三十多人。
“阳二,去找县尊,组织百姓制造冰块,雪球亦可。”李稼陈叫道。
这玩意制作的时候感觉挺多的,用起来才发现真的不多。
必须抓紧时间制备。
城外,司马权暴跳如雷,大叫道:“司马曹,去,斩了攻城那将,督战队上前,再有退缩者,就地格杀!”
“唯!”司马曹提刀上前,一刀砍翻了带队攻城的夷将。
随行的翻译官颤颤巍巍地把司马权的命令复述给其它夷将。
上差如此凶恶,其馀夷将不敢怠慢,再次驱赶夷兵上前。
但凡手里有块盾牌都不用怕冰块,奈何为了赶路,夷兵没带盾牌。
没必要。
盾牌主要是防弓弩箭矢,辽东滴水成冰的气候,弓弩弦冻的梆硬,无法放箭,自然无需防备。
硬着头皮上。
付出了几十个伤亡,终于到了城墙脚下。
“换大冰块。”
呼喝中,李稼陈将一块冰砖推到了滑板上,随即抬起滑板尾部,任凭冰砖从垛口落下。
李稼陈从射击孔看了一眼,发现一个夷兵被砸烂了脑袋。
冰砖十斤重,铁头也扛不住一下。
城下的夷兵又往后退了。
还没跑出几步,督战队挥舞着刀枪杀了过来。
凡是背朝城墙者,当场斩杀。
没奈何,回过头去攻城。
城墙光滑无比,无法攀爬,只能搭人梯,还得是三个人高的人梯。
从来没练过,搭不起来。
一盏茶的工夫,死伤过百,剩下的不顾督战队的威慑,一哄而散。
军兵齐声欢呼。
一人未伤而杀敌两三百,军兵民壮都是激动不已。
之前对李稼陈埋怨有多少,此时对李稼陈的崇敬就有多高。
“废物,一群废物!”司马权气的跳脚大骂。
没等他下令收拢败兵,羊琇来了。
脸比锅底还黑。
“兄长,夷兵懦弱,伤亡过百即逃,如今都在……”
远远观望,跟司马权这边一样。
要是你来追杀,我可就跑了,到时候各凭腿脚。
司马权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“未带斧锯,难以就地制作盾牌云梯,与高田龙汇合,分兵搜掠乡野,驱使俘虏攻城。”司马权说道。
羊琇问道:“若曹兴领兵来援又如何应对?”
“围点打援即可。”司马权回了一句,叫道:“司马代。”
此司马代非彼司马代,曾经的太官令司马代已经叫庶人代,这个司马代本姓陈,司马权收之为义子而改的姓名,如丁布、董布一般。
司马代上前听令。
司马权说道:“去告诉夷兵将,集合队伍,与高田龙部汇合后,再来攻城!”
听说不用送死,夷兵将都是松了口气。
从始至终,夷将没问司马权为什么不派本部人马攻城。
问了也是白问。
虽然有盾牌与甲胄,但是司马权怎么可能拿自己的亲兵卫队去填坑呢?
见贼兵集合离开,李稼陈终于松了口气,但凡贼兵再坚持一阵,城头就没东西可以砸了。
现在好了,有时间准备更多的冰块,还能把城墙再加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