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前方林中有鸟,仆射不妨射之。”曹璜指着不远处的树顶说道。
“陛下好眼力,臣且试之。”司马攸夸了一句,取弓搭箭,略做瞄准后撒手。
箭矢飞的无影无踪。
“臣惭愧。”司马攸收弓。
曹璜说道:“仆射不妨与朕说说射箭技巧。”
“臣荣幸。”司马攸应下,向曹璜说起了射箭技巧。
一个认真讲,一个认真听,却都知道对方心思不在此。
司马攸在猜皇帝出城的原因。
具体原因不好猜,却绝不可能是皇帝说的打猎,毕竟天子有林苑,就算不去,也不可能在官道上打猎。
曹璜在等范粲。
相比于曹宇匆匆而来匆匆而去,范粲的行程就太慢了。
没办法,拖家带口的,行李又多,实在快不起来。
司马攸刚把射箭技巧说完,马三飞奔而来,拜道:“启奏陛下,渔阳太守范粲至。”
不一刻,一支车队出现。
范粲跳落车,快步走到皇帝面前,还没拜下就被皇帝扶住了。
“偶遇道左,先生不必行礼。”曹璜说道。
范粲挣开,拜道:“臣范粲拜见陛下。”
曹璜扶起范粲,说道:“先生不必如此。”
范粲回道:“陛下爱臣,臣却不敢以此自骄。”
曹璜说道:“相请不如偶遇,今日偶遇,先生与朕同乘。”
“臣谢陛下。”范粲拜了,随皇帝上车。
司马攸不由暗暗撇嘴。
难怪忽然想起来出城打猎,原来是为了迎接范粲。
但是看到范粲满脸的感动,司马攸不得不承认,皇帝的安排是真的好。
按礼,除非大军凯旋,否则皇帝是不能出城迎接大臣的,但是偶遇就不违背礼制了。
君臣落座,车驾激活。
曹璜端了杯茶递过去,说道:“朕盼先生久矣。”
范粲说道:“臣立臣家眷久居车上,队伍臃肿,因此姗姗来迟,有罪。”
范粲选择“不履司马氏专权之土”而住在车上,出于孝道,他儿子孙子都住在车上,想快也没法。
曹璜摆摆手,说道:“先生以为,燕王如何能彻底掌控幽州?”
范粲回道:“忠则用,不忠则弃,能者上,不能者下,如此而已。”
曹璜说道:“燕王所属,无甚经验,朕已嘱托燕王,大小事听先生安排,有劳先生主持大局。”
“臣当仁不让。”范粲说道。
曹璜点点头,把一本书递过去,说道:“此乃朕关于造船之浅见,先生参详一二。”
造船,必然是渔阳的重点任务,范粲接过,认真看了起来。
制造模型在池塘里试验以选出最好的船型,水密隔舱,垂直轴转动的船舵,皇帝甚至还画了一副福船的示意图。
除此之外,还有指南针结合星象定位的技术,培植豆芽,风浪识别与预警等航海知识。
范粲看完,问道:“此乃臣独有耶?”
曹璜说道:“临晋侯无智,朕却不能放任其浪费民力财力,同样给了一本。”
范粲叹道:“见小利而忘大义,舍本逐末,恐不会看此书。”
如果郭建有大智慧,就应该帮助郭太后维持曹爽与司马懿的均衡,再不济也应该维护曹芳的帝位。
只要曹芳在位,郭太后的地位就不可动摇,作为外戚自然是予取予求。
因为三瓜两枣,郭建投靠了司马氏,实在算不上聪明。
“本未指望临晋侯能够成事,关键在于先生。”曹璜说道。
范粲说道:“臣晓得利害,必不叫陛下失望。”
曹璜点点头,说道:“虎贲冗从游击三军,有老卒四百五十六,其中有家口者三百一十二,先生离京时,带往渔阳安置。”
“此事易。”范粲说道。
幽州本为苦寒之地,又经历张纯与公孙瓒时期的两次大规模揉躏,渔阳郡几成白地,至今未曾恢复元气。
安置三百来户人家,轻而易举。
当然,皇帝的目的不是化兵为民,而是要藏兵于民,对此,范粲也认为轻而易举。
曹璜充分表示了对范粲的信任。
不论名望还是才能或者忠心,范粲都是上上选,如果能自主决定丞相或者首辅,曹璜必选范粲。
这就是曹璜出城迎接范粲的原因。
就在皇帝与范粲密谈时,刘徽的车队被拦住了。
皮立被抓,贾充压着怒气救了他,随后就把皮立处死了。
成事不足败事有馀,死不足惜。
这口气不能不出。
于是,贾充请了数十个数学高手拦住了刘徽去路,意图通过“切磋”摧毁刘徽的名声。
“中护军只需派出人马杀之即可,何必如此麻烦。”随行来看热闹的华峤说道。
“吾岂残暴之人?”贾充冷笑着说道:“论天下英才云集,无过于太学,其中擅长数学者皆在此处,必教刘氏子捂脸归乡。”
“此言有理。”华峤点头附和道:“待刘氏子潜逃,便可扫落小儿脸面。”
贾充笑道:“吾必问之:刘氏子何在?”
到时候问曹奂:你说刘徽牛逼,人呢?
想到曹奂哑口无言的模样,贾充笑得更加开心了。
忽然,给刘徽出题的人拜了下去。
贾充笑容僵在脸上,冷声道:“去问明白,发生了何事!”
仆人立刻跑了过去,问了几句后带着两张纸回来。
“启禀主人,冷博士出三题,刘氏子倾刻解答,刘氏子出一题,冷博士久不能答。”仆人说道。
贾充没接试卷,骂道:“冷某人自诩数学天下第一,却不想徒有其名,当夺其博士!”
太学是教儒家经典的,虽然儒家说君子六艺,实际是经学至上,冷静能凭数学成为博士,确实有两把刷子,但是面对刘徽,只能说萤火与皓月争锋。
贾充不理那么多,只想夺了冷静的博士。
没想到,剩下的博士与太学生们全拜了。
贾充一言不发,转身就走。
倒不是不想做个残暴之人,而是担心被抓住马脚被皇帝杀了。
在场的包括刘徽,身份不高,却是平民,属于“杀人者偿命”中的“人”。
华峤叹了口气,跟着贾充走了。
报仇不成反被辱,贾充这个气啊。
司马昭同样怀着怒气,却不得不忍耐。
此时,司马昭刚走进太尉府。
“丞相前来,所为何事?”高柔老神在在地问道。
司马昭问道:“太尉果真与司马氏作对?”
“非也。”高柔摇头说道:“吾秉公行事,问心无愧。”
老匹夫!
司马昭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,说道:“敢问太尉,游击校尉何在?”
高柔回道:“其有功,拘禁旬日便可释放。”
司马师征讨毋丘俭与文钦时,司马班为骑都尉,正是他的奋勇抵挡,司马师才从文鸯枪下离开。
抛开姓氏,司马班确实是有功劳的。
当时的司马师是大将军,司马班保护了司马师就是大功。
高柔的判罚完全没问题
“游击军不可无人主持。”司马昭说道。
高柔回道:“游击军有左右司马,六曲长,岂不能择贤用之?”
要是以前,司马昭随便选主将,经过昨天司马班被捕,司马昭却不敢轻信他人。
还得用族人,哪怕天下人有怨言,兵权不能丢。
司马昭没有回答问题,而是给出了条件:“禁军任凭太尉清点老弱,只请太尉谅解,各部自行补充缺额。”
高柔说道:“如此,兵为将有,若有朝一日诸将就食外敌,能否安心?”
言外之意:你这样搞,就算能抢位成功,到时候司马氏封爵赏地,你不怕他们叛乱?
司马昭不知道八王之乱,却知道兵为将有的危害,因此被高柔问住了。
“丞相三思。”
高柔劝了一句,下令释放司马班。
皇帝抓司马班,是想立威,也是想给高柔加个筹码。
司马昭亲口各营配合清点老弱,留着司马班也没用,还不如放了节约粮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