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常的休沐日,太学里空的能跑马,自从天子决议休沐日来太学听课,大部分学生便留了下来。
此时,大门口聚集了大量学生,陆周和李稼陈同样在此。
同为城阳郡庶族,两人自然而然地成了同伴。
看到李稼陈手里拿着天子文集,陆周惊讶地问道:“咦,你居然买到了天子文集?”
李稼陈笑道:“花费巨大,若是为天子所见,或有奇效。”
陆周叹道:“吾亦有此想法,奈何洛阳纸贵。”
不是庶族子不会钻营,是真的买不到啊!
太学已经刊印一千馀本,没关系根本抢不到。
感慨中,天子车驾到来。
远远地,大家看到后方骑士举着的大旗,上面写着“知行合一”。
没给博士学生理解的时间,车子到了近前,行礼后,簇拥着皇帝进了太学。
皇帝落车,随行侍卫放下旗帜,就在车驾旁边摆起了桌子与凳子。
桌子与案几差不多,一眼看得明白,凳子大家有猜测,却不能确定用途。
几个军士搬来木板竖在旁边,板上有纸,因为距离较远,看不清楚。
“天子新文章否?”
“若如王莽谦恭未篡时一般切合时弊,又是一篇佳文。”
“或许是经义讲解,待天子离开,必定好好研究。”
诸多声音交杂,现场嗡嗡作响。
天子压了压手,卫士大呼道:“肃静!”
连续呼喝,现场终于安静了下来。
“知行合一,知是行的主意,行是知的功夫;知是行之始,行是知之成。只说一个知,已自有行在;只说一个行,已自有知在。
诸君自幼向学,满腹才华,如今正当施展。幽州苦寒,百业凋敝,士农工商兵亟需教化,诸君当赴幽州,上为国家强盛,下为黎庶安泰,施展生平,功业不朽。”
卫士绕场宣读,确保所有人都听到了后回转。
“天子为燕王,真是煞费苦心!”陆周感叹道。
李稼陈笑道:“父母之爱,为之计深远。”
经常听到的都是父母为孩子如何如何做,如今天子却是为父亲操碎了心。
“重穗兄可愿往幽州走一遭?”陆周问道。
“某自幼学武,年长习文,自诩文武双全,奈何无人征辟,如今只有往幽州施展生平。”李稼陈说道。
陆周说道:“既如此,祝重穗兄前途似锦。”
李稼陈诧异地问道:“兄竟不往幽州?”
陆周说道:“吾当静候机遇。”
李稼陈想了想,说道:“也罢,你我兄弟一内一外,或许能为丞相与大将军。”
目前局势是皇帝占了上风,然而司马昭军权在手,未来局势不好说。
假如司马昭最终成事,幽州派必被清洗,陆周留在京中或可搭救。
范禾坐到了桌子前,诸军兵大呼道:“有意出仕幽州者,前来报名。”
“某阳城李稼陈,愿为天子效力!”
大喝中,李稼陈挤出人群,大步走到范禾前面。
见天子瞄着他,李稼陈心中暗喜。
果然,第一个出来的会受到皇帝的关注,只要做出成绩,必然扶摇直上。
皇帝确实记住了这个人。
就在曹璜暗暗合计怎么把李稼陈树成另一个典型时,范禾问道:“敢问君之所长?”
李稼陈回道:“擅骑射,知刑法。”
范禾赞道:“可为燕王麾下刑曹。”
李稼陈得了许诺,喜不自胜。
能做燕王刑曹,廷尉还会远吗?
又一人走到了范禾面前,说道:“在下马路,家祖前给事中讳钧,略通家学,求往渔阳造船厂。”
马钧的孙子?
曹璜不由抬头看了过去。
马钧,被誉为古代四大发明家之一,是复制了指南车的存在,哪怕马路不及马钧百一,但是按照这个时候家学传承的习惯,定然也是一个良工巧匠,最起码,能造出指南针吧?
范禾大喜,连忙登记了姓名,说道:“渔阳船厂正缺主事,君之往,如甘霖也!”
“吾……”马路低下了头,满脸通红。
跟他祖父马钧一样不善言辞。
有了两个人打头,陆续有人上前报名,很快,李稼陈被挤到了皇帝附近。
“李君。”曹璜招呼道。
李稼陈心中暗喜,上前拜道:“臣李稼陈拜见陛下。”
“免礼平身。”曹璜说道:“阳城郡内,百姓如何?”
李稼陈回道:“因无战乱滋扰,大体安泰,然负担沉重,逃亡者日众,多有啸聚山林打家劫舍者。”
曹璜又问道:“君以为如何解决?”
李稼陈回道:“招抚而后复刻军屯,如此而已。”
“屯田制如何?”曹璜再次问道。
李稼陈回道:“日趋败坏,不如废除,然荒僻如幽州,可组织百姓屯田。”
曹璜点点头,示意李稼陈退下。
李稼陈没有失望。
尚未展现能力,皇帝当然不会随意许诺,但是他相信凭自己的本事,定然可以脱颖而出。
前后二百馀人报名,大多为庶族子弟。
不全是人情练达才能出色的,但是这年头读书人稀少,每一个识字的都是宝贵的。
同时,皇帝看明白了,对世家大族的子弟来说,地方官确实不是好差事,但是对庶族来说,无论高低,只要有官做就行。
那么,广泛地使用庶族为基层官吏,是不是可以架空世家子?待时机合适,直接以庶族取代世家子!
忽然,一个博士走到皇帝前面拜道:“陛下,范禾坐姿不合礼,臣弹劾之。”
“坐姿端正,如何就不合礼了?”陆周出众反驳道:“礼法岂能如此不便?因地制宜,因时制宜,此坐姿因新器物而生,当设新礼以随之。”
“坐姿自有规定……”
陆周反驳道:“因循守旧,何以有支踵?诸君当席地而坐。”
“你……”博士怒气冲冲地盯着陆周。
陆周转身看向诸太学生,问道:“诸君,以为此坐具如何?”
“当推广天下以利世人。”
“雅致而坐着轻松,堪称绝妙。”
“实乃利民之物。”
跪坐,谁坐谁知道,我的学习成绩差,绝对是因为坐姿太难受!
诸太学生纷纷支持。
陆周转向范禾,问道:“敢问先生,何处可购此坐具?”
范禾说道:“此坐具名曰凳,可于西市购买。”
“多谢先生。”陆周行礼。
曹璜似笑非笑地看向陆周。
貌似询问范禾,实乃投皇帝所好,毕竟没有皇帝授意,范禾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摆出凳子。
陆周能看出这点,未必能做能臣,佞臣大体是没问题的。
太学招聘会结束,曹璜随机进了个教室,召博士讲经义。
面子工程是必须要做的。
很多太学生则直奔西市。
很快,一套桌凳摆到了司马昭面前。
“奇技淫巧,不足挂齿。”
说着,司马昭坐到了凳子上。
“安于主位,多多购置,并令木匠打制。”司马昭下令。
舒服。
等以后扳倒了那竖子,留他性命,专门负责此类奇技淫巧。
司马昭暗暗合计时,桌凳已经摆“”好。
回到主位,司马昭问道:“可已找到合适人选?”
司马衡回道:“有一方士名俞泽,自称师从左慈,能喷火,精通炼丹之术。”
司马昭说道:“左慈乃欺世盗名,不可用,令其改变师从,择机进于小儿。”
“兄长……”司马衡尤豫了一下,劝道:“小儿尚幼,恐难以长生法惑之。”
“神仙有分岂关情,八马虚随落日行。莫恨名姬中夜没,君王犹自不长生。”司马昭念了一遍诗,冷笑着说道:“小儿贪生怕死,故有此诗。雄才伟略如始皇帝,亦为方士所惑,小儿年幼,岂能幸免?”
信心十足。
没有皇帝能逃过长生的诱惑,不管老幼,司马昭相信曹璜也不例外。
所以,司马昭安排司马衡查找方士,准备将曹璜引入长生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