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前方的呼喝，曹璜打开窗户看了过去。
只见一群人围着卖书的，扛着布帛，纷纷往前挤去。
“吾乃范阳卢氏管事，通通闪开！
“范阳卢氏算个屁，吾乃太原王氏主事，奉大小姐之命购书。”
“太原郭氏在此，休得争抢。”
充耳不闻，都是你争我抢。
司马攸打马到了皇帝近前，问道：“陛下，道路阻塞，是否清道？”
曹璜说道：“书山无路勤为径，学海无涯苦作舟，朕岂能阻塞向学路？”
真出口成章。
这个逼装得圆满！
司马攸默默地点了个赞。
片刻后，天子文集售卖一空。
得手的欣喜若狂，未得手的失落万分，然而看到天子车驾被阻拦，一哄而散。
“仆射以为，若是朕令太学刊印文集售卖，能收获布帛多少？”曹璜问道。
司马攸回道：“臣以为必以库存。”
这个时候的铜钱很值钱，但是指的是真铜钱，如“当五”、“当十”以及铁币之类的劣钱，百姓根本不用，好钱都在世家大族的地窖里，百姓交易只能用布和粮食作为等价物。
“即便三国归一，依旧难解钱荒，仆射可知何处有铜与银？”曹璜问道。
“臣属实不知。”司马攸很老实。
要是知道，早就派兵去抢了。
文景削藩，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吴王
刘濞境内有铜矿，通过铸钱赚的盆满钵满以至于能够免除境内百姓的赋税。
铜矿的诱惑可见一斑。
曹璜微微一笑，说道：“出西域都护府往北有大湖，湖畔有山，山中多铜矿，可用千百年。吴泉州出海往东五百里有大岛，沿该岛往南千里再见大岛，岛上有铜矿，亦可供应千百年。倭国有银矿，开采百年而不竭。
三地多野人，可为矿奴。若天下混一，上下同心，即便三地划为封国，亦可解中原钱荒。”
司马攸沉默不语。
他知道曹璜的意思。
司马氏的存在，严重影响了国家利益，但是对于司马氏来说，不敢将存亡寄托于皇帝的善念。
就象司马攸以为皇帝不会如曹髦一般行事，却不敢侥幸。
只要皇帝出宫就得跟着。
沉默中，马车到了游击军营外。
为了防止被阻拦在营外，曹璜提前派遣了使者，所以游击校尉司马班领着司马屯长等将官迎驾。
行礼后，天子车驾入营。
军兵已经在校场上列队完毕，然而看见天子车驾，纹丝不动。
看看，这是司马氏兵，天子在这里不好使！
好一个下马威！
曹璜挎刀跳下马车，走到军阵面前。
对面是一个大汉。
膀大腰圆，身材魁悟。
“好汉子！”曹璜赞了一句，问道：“天子当面，何以不拜？”
大汉不吭声，眼珠子不断往司马班瞟去。
司马班能成为游击校尉，当然跟他姓司马很有关系，其本身的能力也是极强的，所以全军不敢违逆“不拜”的命令。
曹璜看向大汉，又问道：“莫非尔之粮饷由校尉给？”
大汉还是不吭声。
曹璜怒喝道：“回答朕！”
“我……臣……小人……”大汉满头大汗，不知如何回答。
曹璜追问道：“吾为天子，尔拜是不拜？”
大汉腿一软，拜道：“小臣拜见天子。”
曹璜走到下一个人面前，抬眼看去。
那人立刻拜倒。
司马班气的咬牙切齿，恨不得上去把军兵拽起来。
不能，也不敢。
不尊天子，斩立决。
皇帝身后跟着百馀军兵，当场就能把他给斩了，到时候所谓的心腹会不会动手报复，司马班也不能确定。
谋朝纂位这种事，除了自己，别人都是难保万全。
司马班眼睁睁地看着曹璜环绕全场。
脚步所至，军兵拜下。
当皇帝绕场一周，全军兵丁拜倒在地。
“免礼平身。”曹璜说道。
“谢陛下。”诸兵齐呼着起身。
曹璜说道：“凡军兵，年十六及以下与四十及以上者，入虎贲军，全体出列。”
司马班说道：“请陛下出示调令。”
曹璜转身，盯着司马班问道：“尔欲挟兵自重？”
司马班硬着头皮说道：“军兵转移，非调令不可！”
曹璜问道：“调令与天子诏，孰高？”
不用想，天子至尊，诏令最高。
但是作为司马氏一员，哪怕是旁支出身，如果不能稳住军队，还能指望其他人？
司马班说道：“军队自有编制，若陛下随意调动，军队混乱，定无战力。”
“取老弱而补精壮，此天子诏令，岂容你置喙？”许仪喝问道。
司马班问道：“虎贲中郎将意欲干涉游击军事？”
曹璜说道：“司马班履职不力，拿下，交由太尉发落。”
“遵旨！”
许仪带人扑了上去。
“尔敢！”
怒喝中，司马班下意识地摸向腰间，却摸了个空。
他怕皇帝找借口弄他，所以未曾携带刀兵，正是看到他没带刀，曹璜才下令拿人。
司马班是积年老将，曾经从文鸯手下逃得性命的存在，然而双拳难敌四手，很快被按在了地上。
“左右，与我拿下虎贲贼！”司马班怒喝道。
各将官全部低下了头，装作没听到。
皇帝就在这里，但凡动了刀枪就是不可收拾，不动刀枪的话，又不是虎贲军对手，莫非要学成济为司马氏献上三族？
反正是交给太尉处置，大概率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，没必要。
于是，司马班被拿下。
曹璜转身看向军阵，重复道：“凡军兵，年十六及以下与四十及以上者，入虎贲军，全体出列！”
军阵动了。
不一刻，二百馀人站了出来。
三千军队中只有二百多老弱，这个比例是相当的低。
世兵制，父死子继，兄终弟及，导致军队中老的老少的少，游击军中比例低，只能说司马氏对军队的建设并未放松。
“即日起，尔等属于虎贲军，归队回营。”曹璜说道。
诸军兵走到虎贲们身后站好。
“回虎贲营。”
曹璜刚走了两步，忽然停下了脚步，看向第一个跪下的大汉，问道：“如此好汉，可愿入虎贲，护持朕左右？”
大汉拜下，欣喜地说道：“臣马三愿为陛下肝脑涂地！”
都说法不责众，但他是第一个拜天子的，必被司马班记在心里，就算司马班不能回游击军，里面也有许多司马氏的走狗。
以当前军法的严酷，分分钟被弄死。
皇帝一句话，可是救了马三的命。
目的达成，皇帝不再逗留，上车离开。
司马班悻悻地凑到司马攸近前，恨恨地说道：“将军为何不助我？”
司马攸反问道：“叔父欲小侄与天子刀兵相向耶？”
司马班冷哼一声，说道：“搭把手即可，量他不敢动刀枪。”
司马攸感叹道：“游击军诸将尚且置身事外，何况冗从耶！”
司马班不说话了。
扪心自问，要是司马攸成了他的顶头上司，他肯定不会心服，哪怕顾忌司马氏的威风不敢反对，关键时刻却可以不听令。
到时候司马攸上去，随便一两个老卒就能把他按着打。
一起丢人。
旁边的许仪听到两人对话，不由露出冷笑。
司马防之后皆有爵位，成年即得官职，大家早就不满了。
官职就那么多，司马氏占了一个，别家就少一个，以前没得选，只能依附司马氏求进步，如今却可以站队皇帝。
皇帝是个会做蛋糕的。
丞相与大将军并列，属官翻倍，增加了十多个官位，而且正适合镀金，谁不喜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