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早朝时。
诸多大臣带着浓浓的班味,缓缓地向着太极殿走去。
王业王沉两人并排而行,满脸愁苦,没有一点升官的兴奋。
“竖子!”王业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。
“天命何在?”王沉低声说道。
似乎自言自语,又好象是在问王业。
王业咬牙切齿地说道:“即便天命在曹,吾等亦当逆天而行,否则死无葬身之地!”
是你死,我不会!
王沉暗暗吐槽。
太原王氏乃是顶级门阀,哪怕皇帝强硬,也休想杀戮王氏子弟。
当然,真让皇帝掌权,王沉也没得官做。
只有把皇帝拉下马,才能有高官厚禄的样子。
怀着沉重的心思到了殿前,司马昭到来。
看到司马昭脸色轻松,诸大臣无不诧异。
奈何钟鼓响起,必须进殿,无法上前询问。
“皇帝诏曰:昔日,山阳公薨,文帝以汉天子礼仪葬,追谥孝献皇帝。山阳公夫人,山阳公正妻,当为汉天子皇后,照汉皇后礼仪与汉献帝合葬于禅陵,车服制度皆如汉室,太常议谥,并主持礼葬。”
“陛下圣明。”诸臣齐拜。
有曹丕追尊刘协为汉献帝的例子,曹璜追尊曹节为皇帝毫无问题。
随后,曹璜宣布了一系列的人事任命。
都是曹宇的属官,司马昭没吭声。
待皇帝的事情说完,司马昭起身说道:“启奏陛下,臣请筹谋征讨蜀逆……”
“此乃应有之义。”
司马昭一愣。
原以为要长篇大论一番,没想到刚开个头,皇帝就同意了。
“天下大势,分久必合合久必分,汉末群雄并起,而后三国分立,至今七十年矣。连年战乱不休,生灵涂炭,百姓苦之久矣,当发兵灭二逆,还天下以太平。”
曹璜顿了片刻,继续说道:“功臣外封立国,需军械粮草丁口,非天下大定不可为,故大量分封,先灭二逆,诸卿以为如何?”
彼其娘……罢了,只要能达成目的即可。
被抢了台词的司马昭努力地压下怒气。
诸臣齐齐拜下,高呼道:“陛下圣明。”
“诏令燕王,即刻领属臣往幽州。”曹璜说道。
值殿卫士飞奔而去。
曹璜看向诸大臣,问道:“太尉以为,吴蜀二逆先谋谁?”
“臣以为当先灭蜀。”高柔回道。
“臣附议。”郑袤接道:“二逆皆据有地利,急切难图,然蜀地狭小,国弱兵少,除姜维外并无良将,先平蜀国,顺流而下击吴逆,如探囊取物。”
王祥说道:“吴逆,守家之犬尔!进取不足,然依仗地利守御有道,急切难谋。王师讨吴逆僵持不下时,蜀逆必倾力来援。反之,若王师攻蜀逆,则吴逆不会相救,盖因吴逆见利忘义之辈。”
“臣附议。”
王祥不是一般世家子。
他最初由别驾入仕,屡屡领兵剿贼,后出任县令,一步步升至太常,即便履历有水分,资历与经历是不用怀疑的。
都以为孙吴不好打,但是孙吴不讲信义,不会救蜀国。
曹璜点点头,说道:“皆曰可,当早做预备,丞相以为何人可主持灭蜀之事?”
司马昭回道:“臣当仁不让。”
曹璜意味深长地看了司马昭一眼。
历史上,司马昭在蜀国灭亡后病死,很难说不是因为主持灭蜀消耗了太多心力。
如今形势有所改变,或许司马昭不会死,然后皇帝的“天命论”不攻自破,但是皇帝有什么损失吗?
基本没有。
但要是司马昭真病死了,世人皆以为天命不在司马,就凭司马炎是支撑不起大局的。
历史上,司马昭尸骨未寒,司马炎便急忙纂位,就是因为资历与威望不足以压服内外,只能趁着司马昭馀威未散造成既成事实。
“既然丞相主动请缨,便由丞相总揽灭蜀之事。”曹璜说道。
司马昭拜道:“臣定不负陛下信重。”
曹璜点点头,说道:“灭国之战,所需粮草、军械、兵马无数,准备日久,在此之前不可虚度时光,朕欲以大鸿胪为首,派遣使者与细作入蜀离间其君臣,收买内应。大鸿胪。”
“臣在。”大鸿胪陈坦应道。
“遴选精干出使蜀国,并以细作随行。”曹璜说道。
“臣奉诏。”陈坦应下。
早就跃跃欲试了。
如果能够成功挑起蜀国内乱,那么他就可以自夸一句功迈祖父。
至于怎么把使者派出去,得好好研究。
三国分立后,魏吴之间颇多来往,最经典的故事便是孙权将关羽的首级送给了曹操。
魏蜀之间则几乎没有来往。
从诸葛亮到姜维都是坚定的主战派,根本不搭理曹魏,所以陈坦往蜀国派使者并不容易。
曹璜看向司马昭,说道:“丞相总揽全局,当制定计划,由朝堂谈论。”
也就没有条件,不然高低得让司马昭整个演示文稿出来。
司马昭说道:“陛下,兹事体大,若泄露消息致使蜀逆有所防备,事难矣。”
曹璜问道:“丞相可是怀疑朝堂诸君?”
司马昭说道:“易曰:君不密则失臣,臣不密则失身,几事不密则害成。”
“众正盈朝,丞相不必忧虑。”曹璜大大咧咧地说道:“主将必集思广益,而后可以致胜。何也?一己之见有限,众人之智无穷。”
“臣奉诏。”司马昭应下。
皇帝抬出群臣,司马昭不好顶回去,打算阳奉阴违。
反正打仗这事也没几个懂的。
曹璜说道:“所谓兵马未动,粮草先行,灭蜀非一日之功,尚书遣度支、左民两曹清查雍凉户口、田地与粮草积蓄等状况,核算所需辎重,五兵部清查道路河流,制定转运辎重方略,御史台监督。”
“臣奉诏。”
苏愉与裴秀应下。
“太尉。”曹璜叫人。
“臣在。”高柔应道。
曹璜说道:“灭国之战非同小可,雍凉兵力或不足用,清点洛阳禁军各部数量,老而有家眷者,可迁往幽州并转为民户,幼者编入虎贲军。空缺者,由太尉遴选招募,集中整训后编入各部。”
司马炎忍不住说道:“陛下,如此作为,兵不识将,将不知兵,上战场必败无疑。”
“中领军此言差矣。”高柔说道:“各部训练略有差异,然军令旗号阵型兵器相同,即便兵不识将,只要听从号令,依旧能战。不识兵者,无能,即便领私兵亦不能胜,当撤换。”
“太尉所言甚是。”曹璜看向钟会说道:“吏部尚书协助太尉考核将领,不能胜任者,去职训练。”
“臣奉诏。”钟会领命。
负责将领考核,就能培养心腹,不听话的全部撤掉。
当然,钟会是想建功立业的,不会胡作非为。
曹璜环顾全场,问道:“丞相以为如何?”
司马昭说道:“兹事体大,非短期能完成,恐误了灭蜀大计。”
曹璜问道:“尚书与太尉以为,可会误了灭蜀?”
裴秀说道:“发兵非明年不可,定不会眈误大事。”
高柔说道:“半年即可,不会眈误出兵,且裁汰老弱,军队战力不降反增,有利于大计。”
“丞相以为如何?”曹璜又问道。
司马昭沉默片刻,说道:“事关紧要,臣不能放心,请尚书与太尉立军令状。”
高柔笑眯眯地说道:“丞相,臣民之首也,何不为下官表率?”
老登,让乃翁立军令状,果真死心塌地追随曹氏小儿耶?
司马昭大怒。
曹璜打了个圆场,说道:“朝堂之上,岂有立军令状的道理?太尉莫要戏耍。”
高柔朝司马昭拱手说道:“一时戏言,丞相莫怪。”
司马昭说道:“吾心念大计,一时口不择言,太尉切莫在意。”
曹璜抚掌笑道:“赵之将相和,诸国不敢侧目,大善。”
“陛下所言甚是。”裴秀说道:“诸臣勠力同心,必能实现灭蜀大计。”
司马昭暗暗后悔。
刚才一冲动,不止得罪了高柔,也让裴秀不爽了。
如果不能弥补,那么“勠力同心”就是“离心离德”,不要说灭蜀,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。
“诸君,朝会结束,各自回去思虑如何攻灭蜀逆,若有良策,及时奏于朕知,事后论赏,可得献策之功。”
“臣奉诏。”大臣们应下。
曹璜离开,大臣们起身。
司马昭走到高柔面前,笑着说道:“禁军,精锐也,素来骄横,若太尉失于谨慎,恐生变乱。”
高柔笑眯眯地回道:“多谢丞相挂念,吾一生唯有谨慎尚可称道。”
司马昭拱拱手,转身离开。
高柔望着他的背影,抚须而笑。
裴秀走过来,说道:“以兵变相挟,岂有此理!”
“尚书稍安勿躁。”高柔说道:“此事自有分晓。”
见高柔有把握,裴秀便不再多言。
方才司马昭让他立军令状,可是把他恶心坏了。
决定了,以后跟着皇帝干,迟早抢了丞相的鸟位。
大臣们心思各异。
太尉公开站队皇帝,说明皇帝未来可期,那么大家是不是要及时站队?
只是想到灭蜀之际,朝堂分化,有识之士不免忧心忡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