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个早五。
皇帝吹着口哨靠在桌案上,合计着是不是把凳子椅子弄出来。
肯定有大量食古不化的人评击其“不合礼”,然而上朝的时候没法用,其他时候用也是极好的。
忽然,钟声响起,曹璜下意识地正襟危坐。
不一刻,群臣进来行礼
礼毕落座。
和逌出列,拜道:“启奏陛下,昨夜有贼人违宵禁令,冲击虎贲郎王羡宅邸,致使其夫妻受伤,宅邸被毁,案情重大,臣不能决,请圣裁。”
王羡被打了?
漂亮!
让我办案?有鬼!
曹璜眼珠子一转,问道:“大将军,洛阳前次遇警为何时?”
司马昭回道:“自太祖定鼎中原,神都无警,迄今六十馀年。”
曹璜又问道:“大将军以为,二逆或北胡可能兵临神都?”
“绝无可能!”司马昭斩钉截铁地回道。
要是被吴蜀或者胡人打到洛阳,那就不是他大将军做不做得了的问题,而是国家保不保得住的问题。
曹璜点点头,看向和逌,问道:“昨日聚集者几何?”
和逌回道:“三十五人,皆在廷尉待查。”
“三十五人聚集而巡城官不能察觉,可见宵禁之令松弛,而缘由为神都无事,故臣民可安心游逛。”
曹璜环顾朝堂,问道:“大将军以为如何?”
竖子,为何屡次点吾名?
司马昭按捺着不满,回道:“陛下所言甚是。”
不然呢?
巡城军兵玩忽职守还是徇私枉法?
追究到最后,伤的都是大将军的党羽与爪牙。
曹璜说道:“神都承平,臣民有夜行之需,当取消宵禁,大将军以为如何?”
朝堂里不少人想举双手表示赞同。
若无紧急,宵禁对普通人的影响不大,对达官显贵是个很大的阻碍。
白天坐堂上班,交际只在晚上,宵禁阻碍出行与回家,虽说权势在手巡城尉不敢阻拦,终究是犯法的事,好说不好听。
皇帝提议取消宵禁,正方便大家夜间活动。
司马昭想了片刻,说道:“臣附议。”
曹璜又问道:“诸位以为如何?”
“臣附议。”
曹璜说道:“既无异议,即日起,解除宵禁,非预警不设。”
“陛下圣明。”诸多臣子送上马屁。
真心实意。
如此为大家着想的皇帝,怎么能不爱呢?
“廷尉。”曹璜喊人。
和逌应在。
“宵禁令除,按照两法冲突取其轻之原则,赦犯夜之罪,殴打及毁坏财物,照价赔偿,并处同额罚金。”曹璜说道。
违反宵禁,杖三十,哪怕行刑人故意留手也是可能出人命的。
殴打与毁坏财物,赔钱就行了。
对纨绔们来说,些许钱财根本不是个事。
华峤起身说道:“陛下如此包庇案犯,虎贲郎不能心服,天下人亦不能服。”
“尚书郎此言差矣。”庾峻反驳道:“此处罚合理合法,王羡不服,乃是怨怼天子,当族!”
“秘书丞威吓受害者,此乃正道耶?”华峤反驳道:“虎贲郎,朝廷命官,无辜为凶徒殴打,若不严加惩处,则律法败坏,朝廷威严荡然无存。”
“尚书郎谏言甚好。”曹璜笑着点点头,欣喜地说道:“国有诤臣,朕心甚悦,拟诏,迁尚书郎为谏议大夫,监督廷尉审理此案。”
竖子,安敢害我!
华峤暗骂。
要是案子好处理,何至于推来推去?真让自己接手并严加查处,现在升官有多爽,以后被贬就有多惨。
“臣才疏德薄,尚缺磨练,迁谏议大夫或误公事,恐坏了陛下爱臣之心。”华峤说道。
曹璜说道:“谏议大夫,议论内外,错在言论,朕非以言论罪之人,尚书郎不必忧虑。”
“陛下,此案暴徒身份特殊,臣不能决,请陛下裁决。”和逌及时替华峤解围。
“此言大谬。”一人起身,拜道:“陛下臣司隶校尉都官从事向雄有言,廷尉,秉公执法,若因凶徒身份高贵便不敢查处,要廷尉何用?臣请陛下除廷尉逌职,另选贤能主持国法。”
漂亮!
不愧是为故主王经哭泣的真男人!
王经被杀后,向雄为其哭丧,哀恸欲绝,洛阳百姓为之侧目,以至于司马昭不敢动他分毫。
曹璜暗赞了一句,看向和逌等其自辩。
没等和逌开口,秘书郎杨嚣起身拜道:“陛下,廷尉裁断律法,决全国狱,廷尉逌不能称职,当去。”
“臣附议。”散骑常侍郭敞说道:“区区殴打案请天子裁决,历数廷尉,无能者莫过于和逌,臣请陛下去其职,以儆效尤!”
“臣附议。”起来十馀人。
都是不得志者。
和逌惊怒交加,恶狠狠地瞪着这些人。
毫不在意。
杨嚣乃杨修孙,弘农杨氏,四世太尉,郭敞乃郭嘉孙,出身颍川郭氏,世研刑律,一门七廷尉,莫说和氏这个骤起的暴发户,便是司马昭当面也只能干瞪眼。
司马昭发现事情有些脱离掌控。
本来想搞皇帝的,万万没想到,居然是廷尉被搞。
没等司马昭开口,曹璜开口说道:“和逌不能称职,去职,郭氏世研律法,散骑常侍郭敞承袭家学,有祖风,超擢廷尉正,署理廷尉事。”
“臣必不姑负陛下信重。”郭敞大喜拜下。
副廷尉,代理廷尉。
只要办好殴打案,顺势转为廷尉,郭氏将以郭敞为主。
和逌愤然起身,拂袖而去。
“此人殿前失仪,侍御史为何不纠?”郭敞穷追猛打。
侍御史杜友被迫起身,请求皇帝惩罚和逌。
“骤然夺职,心神失守,致有此失,不予追究。”曹璜说道。
“陛下宽宥,臣必引以为鉴。”郭敞高呼。
要是郭嘉地下有灵,怕是棺材板压不住。
曹璜却喜欢这种人。
能力弱不要紧,要紧的是听话。
“陛下。”华峤又跳出来,说道:“郭敞由散骑常侍骤至廷尉正署理廷尉事,恐难服众,臣请当堂审讯殴打虎贲郎凶徒,以验成色。”
“臣请试之!”郭敞信心十足地说道。
案情重要吗?
一点都不重要。
只要牢牢地跟着皇帝走,廷尉便是囊中之物。
“宣虎贲郎王羡,诸殴打者,殿前断案。”曹璜说道。
“陛下圣明。”司马昭首先附和。
绝不能让郭敞坐稳廷尉正,不然以后的日子就难熬了。
于是,诸人到殿外等侯原被告双方。
六月时分,太阳正烈,宫人们拉起帷幕,等准备就绪,王羡与张道,证人李奇等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