烟尘散去。
一个身影跨过门槛,缓缓走入。
正是晃着归来的崇祯!
在他身后,锦衣卫指挥同知李彦仙按刀而立,目光如电。
“父……父皇?”
太子赵谌双腿一软,直接从丹陛上滚落下来,瘫软在地,屎尿齐流,“你……你是人是鬼?”
崇祯没有理会他,甚至没有看他一眼。
他径直走到大殿中央,目光在赵鼎苍老的脸上、在韩世忠赤红的眼中停留了片刻,原本冷硬的线条柔和了一些。
随后,崇祯缓缓转身,看向了瘫在地上的那几个人。
那种平静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淡漠。
“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?”
张俊浑身筛糠,怪叫一声。
“李彦仙,告诉听!”崇祯平静道。
锦衣卫指挥同知李彦仙朗声道:“昨日,锦衣卫截获东宫密信,燕子矶龙舟之上,锦衣卫早已切断引信,并以空船诱爆,陛下从未登船,一直于江北冷眼旁观。”
“此外,东宫潜伏锦衣卫暗桩七人,殿下这几日说了什么,做了什么,连摔碎了几个茶杯,陛下皆了如指掌。”
太子赵谌听着这些话,面如死灰。
原来,自己自以为是的“惊天谋划”,在父皇眼中,不过是一场跳梁小丑的拙劣表演。
“殿下勿怕!我们还有机会!来人!”
张俊暴喝一声,突然捡起地上的剑暴起杀向崇祯:“我跟你拼了!”
寒光一闪。
李彦仙手中的刀甚至没人看清是如何出鞘的。
“啊!”
一条断臂飞起,鲜血喷了旁边惊恐万分的万俟卨一脸,张俊惨叫着在地上翻滚。
崇祯一脚踩住张俊的胸口,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:“朕给过你机会做人,你偏要当狗,当狗也就罢了,还要反咬主人。”
奉天殿内,血腥气在素白的灵堂中弥漫,与原本缭绕的檀香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味。
张俊断臂处的鲜血,在金砖上蜿蜒流淌,像一条刺眼的红蛇。
崇祯并没有去看那个在地上哀嚎的张俊,缓缓转过身,战靴踩过张俊流出的血泊,一步,一步,重新走上了丹陛。
他撩起染血的战袍下摆,在那张象征着大宋最高权力的龙椅上,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。
“呼!”
崇祯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,背脊微微后靠,双手随意地搭在龙椅扶手上。
那双经历过靖康之耻、见证过铁马冰河的眼睛,微微眯起,透过冕旒的缝隙,看向了殿下那一群手持兵刃的叛军。
那是张俊从城外调来的三千私兵,此刻正拥挤在大殿的中前部。
他们原本气势汹汹,要用刀剑逼迫群臣站队,可此刻,面对那个坐在高处、如同神魔般的男人,他们手中的刀,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。
那是官家!
是带着他们北伐灭金,把大宋的疆域推向漠北的崇祯大帝。
二十年的岁月,早已将这个名字刻进了每一个大宋军人的骨髓里,那是图腾,是信仰,是不可战胜的神。
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有张俊压抑的呻吟声。
崇祯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恐的脸庞,那眼神里没有愤怒,甚至没有杀意,只有一种看死人般的淡漠,一种居高临下的、对于蝼蚁的蔑视。
这种沉默,比雷霆更可怕。
前排的一名叛军校尉,被崇祯的目光扫中,竟觉得膝盖一软,像是被一座大山压在了肩头,冷汗瞬间湿透了背甲。
“哼。”
崇祯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哼。
他抬起右手,食指轻轻叩击着龙椅的扶手。
“哒。”
这一声轻响,在死寂的大殿里清晰可闻,像是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所有叛军的心口。
“朕,给你们一次机会,放下兵器,滚出去!”
没有声嘶力竭的咆哮,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,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,仿佛言出法随的圣旨。
“当啷。”
不知是谁先松了手,一把钢刀掉落在金砖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这声音像是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。
“陛下饶命!陛下饶命啊!”
那名被崇祯目光锁定的校尉,精神防线彻底崩塌,他甚至顾不得手中的刀会砸到脚,直接丢掉兵器,扑通一声跪伏在地,额头把金砖磕得砰砰直响。
“当啷!当啷!哗啦……”
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,连成一片,那些原本凶神恶煞的张家军,在这位帝王的威压下,竟然手脚发软,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,一个个面如土色,丢盔弃甲,争先恐后地跪倒,或是连滚带爬地向殿外退去。
“不准跪!都不准跪!!”
躺在血泊中的张俊,看到这一幕,目眦欲裂,他顾不得断臂的剧痛,用左手捡起地上的剑,挣扎着爬起来,疯了一样砍向身边跪下的士兵:
“那是假皇帝!那是冒牌货!给我杀!杀了他就有万两黄金!给我杀啊!!”
“噗嗤!”
一名士兵惨叫倒地。
但这并没有激起其余人的凶性,反而让他们逃得更快了。
在崇祯二十年的积威面前,张俊的疯狂显得如此苍白无力,就像是一个试图用手臂挡住战车的螳螂。
崇祯坐在高处,冷眼看着张俊的表演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。
“张伯英,你带了一辈子的兵,到现在还不明白吗?”
崇祯淡淡道,“大宋的兵,姓赵,不姓张。”
就在此时。
“轰!轰!轰!”
殿外传来了整齐划一的战靴落地声,连大地都在微微颤抖。
奉天殿那两扇巨大的殿门被彻底推开,刺目的阳光射入,将大殿内的阴霾一扫而空。
逆光之中,岳云手持两柄百斤重的擂鼓瓮金锤,如天神下凡般矗立。
在他身后,御营军如黑色潮水般涌入,他们身披重型步人甲,面覆铁面具,手持陌刀与神臂弓,行动之间只有甲叶摩擦的肃杀之声,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。
“奉旨讨逆!!”
岳云一声怒吼,声震屋瓦:“将叛军全部拿下!!”
“吼!!”
数千御营军齐声怒喝,那股从尸山血海里带出来的杀气,瞬间填满了整个大殿。
黑色的洪流迅速分流、穿插、包围。
那些原本就已丢盔弃甲的叛军,此刻更是吓得魂飞魄散,一个个抱着头缩在角落里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
不过短短半盏茶的功夫,张俊带来的三千私兵,便被彻底缴械、镇压,像捆猪一样被按在地上。
张俊看着那一排排指着自己的神臂弓、火铳,看着那一张张冰冷的铁面具,终于明白大势已去。
他手中的剑无力地滑落,整个人瘫软在血泊中,双眼无神地望着大殿穹顶的藻井。
输了。
输得彻彻底底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