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这不才一亿多吗?!”连浩东怒目而视,“你凭空给我翻倍?!”
“东哥。”黑豹身子前倾,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:“您搞混了一件事——我们这儿不是慈善堂。
社团规矩,九出十三归。
您借一亿,实际到手九千万,账面记一亿三;再加上复利滚动,三年下来,三个亿都算少说了。
我报三亿整,是抹了零头,给您留了面子。”
他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:
“再说……您在黑金输的那些钱,难道真是凭运气输的?”
空气骤然凝固。
连浩东僵在原地,手指死死攥着账本边缘,指节泛白。
黑金赌坊明面上严禁出千,可背地里,对付连浩东这种肥得流油的羊牯,手段从来不会手软。
赌坊豢养的那些赌术高手,平日里不只是用来镇场子、压高手,真正的用处,是专挑连浩东这类人下手——先放饵,再收网。
这些人个个都是心理战的老狐狸,深谙“钓鱼要慢,勾魂要狠”的道理。
绝不会一上来就杀得你血本无归。
相反,他们会给你一点甜头,让你赢两把,心跳加速,肾上腺素飙升,误以为自己摸清了门道。
然后一点点加码,一次次拉你进深渊。
输的时候差那么一手,翻盘就在眼前,可偏偏每次都被命运掐住喉咙——或因胆怯收手,或因贪心冒进,最终彻底崩盘。
连浩东就是这样一头被慢慢宰割的羔羊,前前后后,在这黑洞般的赌桌上,已经被吞得骨头都不剩。
可直到此刻,“三个亿”这三个字像一盆冰水,兜头泼下,终于浇醒了他那根被欲望烧得发烫的神经。
一个亿还能咬牙扛,三个亿?那是能压垮财阀的巨债!他脑子一凉,酒意全消,满心只想着立刻滚回港岛,远走高飞,躲到天涯海角去。
“既然这样……那就先这样吧,等我下次来,再把账结清!”
他眼神飘忽,话音未落就想转身走人。
可黑豹站在那儿,纹丝不动,嘴角却扬起一抹冷笑。
这点伎俩,他见得太多了。
赌徒临阵脱逃前的眼神,他闭着眼都能认出来。
啪!啪!
两声清脆的鼓掌,门应声而开,四五个彪形大汉鱼贯而入,堵死了所有退路。
“你什么意思!”连浩东猛地回头,声音拔高。
“东哥,来了,就得把账清了再走。”黑豹悠悠开口,语气平静得像在谈天气,“不然利滚利,雪球越滚越大,我怕你真还不起。”
“还不起?”连浩东强撑底气,脖子青筋暴起,“你睁眼看看我是谁!我哥是忠信义龙头,三个亿而已,回港岛分分钟到账!”
“哦?”黑豹眯起眼,似笑非笑,“那你先把账还了,我再信你是龙头弟弟。”
话音落下,他轻轻抬了下手。
刹那间,寒光乍现!几名打手抽出锋利的砍刀,刀刃贴上连浩东脖颈,冷意刺骨。
“操你妈想干啥!”他怒吼,声音却已发颤。
“不干什么。”黑豹淡声道,“在你还清之前,请你配合点,别乱动。”
说完,他目光转向一旁早已面如土色的阿污,语气竟温和了几分:“你别怕,我做事讲规矩。
他欠钱,跟你没关系。
但麻烦你跑一趟,回港岛给我传个话——让他哥连浩龙,带三个亿过来赎人。
不然……”他顿了顿,唇角勾起,“就准备收尸吧。”
“明……明白……”阿污牙齿打战,几乎站不稳。
“明白就走吧。”黑豹摆摆手,“难不成还要我亲自送你上飞机?”
“不用!不用!”阿污连滚爬爬往外冲,头都不敢回,仿佛身后不是办公室,而是地狱入口。
连浩东眼睁睁看着阿污仓皇而去,怒火中烧,对着黑豹嘶吼:“你们就这么对待客人?有种打死我!”
“你说打?”黑豹笑了,笑意森寒,“那我就打给你看。”
因为程子龙痴迷高尔夫,和联胜上下纷纷效仿,就连这些堂口头目,也人手一套球杆当身份象征。
黑豹办公室角落,正静静立着一套锃亮的高尔夫器具。
他随手抽出一支铁杆,反手抡起——
“嘭!”
金属杆头狠狠砸在连浩东头顶,鲜血瞬间炸开,顺着额头狂涌而下。
“啊——!!!”
连浩东跪倒在地,惨叫撕心裂肺。
他做梦都没想到,对方真敢动手!他在忠信义好歹是二把手,身份摆在那儿,哪怕得罪别的社团,也没人敢轻易动他一根汗毛!
可黑豹才不在乎什么忠信义不忠信义。
欠钱就是欠钱,敢在他面前叫板?打得就是你这种不知死活的赌狗。
“拖下去,关起来。”黑豹甩了甩球杆,冷冷下令,“这种人,活着也是浪费空气。”
他望着门外渐暗的夜色,眸底掠过一丝轻蔑。
赌徒啊,赌到最后,不过是一具被掏空的躯壳罢了。
与此同时,两艘庞大的货轮正悄然划破海面,在浓稠的夜色掩护下,缓缓驶向旧金山郊外一处荒废已久的码头。
锈迹斑斑的吊臂沉默矗立,如同守候猎物的巨兽,静待着风暴降临。
早已蹲守在码头的罗青和陈仁,一瞧见海平面上闪来的三短两长信号,立刻抬手一挥,身后小弟立马举起高功率手电,精准回了暗语——啪、啪啪、啪。
这次接货,两人不仅调来十几辆闷罐卡车,还各自带了十多个枪在腰里的手下,全副武装地散在码头四周。
毕竟这是头一回跟和联胜做交易,谁都不敢掉以轻心。
每人裤管里都别着家伙,眼神扫着夜色,像一群盯猎物的野狗。
这点人马搁港岛不算什么,街头斗殴都能拉出百来号人。
可在这漂亮国的地界上,几十个持械混混已经算得上一股黑道势力了。
这儿的火拼不讲人数,只看谁枪快、谁胆大,动不动就是爆头收场,百人规模的械斗几十年都难遇一次。
没过多久,漆黑如墨的海面裂开两道阴影,两艘货轮悄无声息地破浪而来,像从地狱浮出的幽灵船。
船刚靠岸稳住,甲板上便传来沉重脚步声。
黑狼手下绰号“猪王”的胖子率先走下跳板,身后跟着两个精瘦小弟。
他一身肥肉裹在紧绷西装里,走路时皮鞋压得木板嘎吱作响,油光满面的脸在月光下一晃一晃,活像个刚从赌场捞完金的暴发户。
“谁是主事的?”猪王声音低沉,却不容置疑。
罗青和陈仁对视一眼,眼底闪过一丝诧异——谁能想到,和联胜派来交接的竟是这么个脑满肠肥的死胖子?但两人城府深,脸上分毫不露,只由罗青上前一步,沉声道:“我。”
猪王冷哼一声,从怀里抽出一份打印整齐的清单,纸张边缘裁得齐整,连印章都盖得一丝不苟。
“这是本批货物明细。
卸一样,你验一样,确认无误打勾。
全部清点完毕,签字画押。
一式三份:交货单你拿走,回执单和存根我带回。”他语气干脆利落,仿佛不是在走私军火毒品,而是在签一份跨国贸易合同。
罗青接过单子一看,心头猛震。
这流程……太专业了!
他们以往搞走私,无非是夜里对上线头,一手交钱一手交货,连张收据都不打。
哪见过这种阵仗?条目清晰、分类明确,甚至还有编号追踪!这一刻,他竟有种错觉——自己不是在干黑活,而是正经做生意的商人。
“明白。”罗青点头,语气多了几分敬意。
猪王不再多言,转身朝船上扬手打出信号。
紧接着,舱门打开,一箱箱封死的铁皮货柜被缓缓吊下,搬运工列队而出,动作熟练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。
这边夜色正浓,货影憧憧;而千里之外的港岛,天星码头烈日当空。
阿污几乎是跌下轮渡的。
他脸色发白,额角全是冷汗,衬衫领口扯开了两颗扣子,一路狂奔穿过人群,脚下发虚却不敢停。
澳岛那摊烂事,早就超出了他能兜住的范围。
忠信义总部,空调嗡嗡运转,茶香袅袅。
连浩龙与素素并肩坐在办公室内,一边啜茶,一边翻看账本。
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,在桌面上划出一道道光影。
“这两个月社团进账又涨了三成。”素素笑着说道,指尖点了点报表,“韩琛真是把好手,自从他掌舵外围生意,流水节节攀升。”
“嗯。”连浩龙轻抿一口茶,眸光微闪,“眼光准,手段稳,是个能成事的人。”
“不过也得庆幸咱们和和联胜没碰线。”素素低声提醒,“要是撞了他们的地盘,哪还能安生赚这些钱?”
“沓水龙?”连浩龙嗤笑一声,随即敛去笑意,眼中掠过一丝忌惮,“他眼里只有大场面,瞧不上我们这些‘小打小闹’。
也好,省得刀兵相见。”
话音未落——
“砰!砰!砰!”
急促敲门声炸响,像是有人要把门砸穿。
素素眼神一凛,迅速合上账本递过去。
连浩龙接过,顺手拉开抽屉塞进去,动作干净利落。
她这才起身开门。
门开刹那,阿污那张扭曲的脸撞入视线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