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子龙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，站在果岭旁轻笑：“除了两三样稀货得等两天，其余的，今天就能装船。”
对方满意点头：“老规矩，先付两成定金，尾款到港验收后，用等价石油结算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程子龙应得干脆。
这所谓的“等价”，可不是按国际油价来算。
而是按吖拉伯当地出厂价折算——那边石油遍地都是，便宜得跟水差不多。
对他们来说，拿油换货省去了销售环节，方便又省心，还能省下至少两成成本。
而对程子龙而言，这笔买卖更是层层吃利。
船队从中东出发，中途在暹罗西川港卸油，转卖金三角军阀，那边对石油的需求近乎疯狂，价格直接在国际油价基础上翻倍溢价。
卸完油，空船顺道从马来载一批走私货回港岛或湾湾，又是一笔净赚。
这些吖拉伯大佬，哪怕做非法生意也是一掷千金，豪气冲天。
而程子龙有利可图，自然乐得配合。
中东民风彪悍不假，可程子龙也不是好惹的。
他在南洋海域布下的势力网，连军方都不敢轻易插手。
这些外国商人就算长十个胆子，也不敢在这条船上耍花招。
谈妥细节，吖拉伯一行人满意离去。
不过片刻，占米仔匆匆赶到球场，额角微汗，手里攥着一份加密文件。
“老大，华福堂刚传来的新货单，漂亮国那边急要，您……亲自过目一下？”
程子龙接过那张清单扫了一眼，眉头当即一皱。
华福堂九叔要的货，跟他预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。
原以为也是走高端路线，香奈儿、lv这类高利润奢侈品照单全收，结果呢？除了大批量的走私酒水，剩下的清一色全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——文具、眼镜框、中式调味料……连老干妈都列了三条。
“你确定这单子没搞错？”他抬眼盯住占米仔，语气里带着怀疑。
“我跟九叔反复对过三次，”占米仔耸肩，“他们点名就要这些，理由也说了——漂亮国那边，这些东西贵得离谱。”
程子龙眯起眼，听着解释才渐渐明白。
一副进价几十块的眼镜框，在鹰酱随随便便就能卖到一百多美金起步，还是最普通的款式。
换算下来，差价直接翻十几倍。
文具？一支国产钢笔在国内卖二十，在那边贴个洋标能当“设计师款”卖两百。
至于中式调料，更是稀有货，超市里摆两瓶老抽就像供着祖宗牌位，价格翻着跟头往上飙。
更别提那些日用小商品，价格离谱得让人发笑。
加上鹰酱对酒精管控严，市面上酒类价格居高不下，走私酒水一趟下来，净利稳稳三成起跳。
可即便如此，整船货算下来成本也就五千万出头，大头全砸在酒水上。
若不是利润还算可观，这种小打小闹的生意，程子龙根本懒得搭理。
“行吧，”他把清单丢回桌上，“你要什么给什么，但运输费一分不能少，给我加进去。”
“明白！”占米仔点头，转身就走。
离开球场后，他立马拨通九叔电话。
“九叔，我是占米。
你们发来的货单我们收到了，今晚开始装船，预计半个月到二十天抵达旧金山港。
到港前一天，我们会有人联系你，接货的事，提前安排好。”
“没问题。”电话那头，九叔声音沉稳。
“另外，这次要付三成定金。
我们的财务会过去驻场，等下一批交接时，除了尾款，还得结清第一批利润的五成。
你这边要是没异议，我现在就让他们开船。”
“清楚，定金马上打过去。”
虽然是合作关系，分成制走账，但规矩不能破——三成定金雷打不动。
正因如此，九叔这次也不敢贪多，只敢小批量试水，先探探深浅。
挂了电话，九叔转头看向罗青和陈仁：“刚才说的你们也听见了。
和联胜的船一靠岸，接货就交给你们。
多带人，手脚利索点，别被人半路截胡，吃黑吃白的事，江湖上可不少见。”
“明白，九叔！”
两人应声点头。
虽说眼下是合作关系，和联胜口碑也不错，但从无往来的两家第一次联手，谁都不敢百分百信任。
那一千多万的定金，对华福堂这种小门小户来说，已经是压箱底的血本，容不得半点闪失。
而在千里之外的澳岛，黑金赌城顶层的总统套房内，连浩东正焦躁地在地毯上来回踱步。
“阿污，你现在身上还有多少？”他猛地停下，眼神发红。
“没了。”阿污苦笑，“这次带来的钱，昨晚一把梭哈，全送进去了。”
“码的！”连浩东狠狠踹翻茶几，“要是再有三千万，不，哪怕一千万，我都敢翻盘！实在不行，再去黑豹那儿借！”
“东哥，依我说，你最近手气不对，不如歇两天，去财神庙烧炷香，转转运再来也不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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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放屁！”连浩东低吼，“昨晚那一局，我要不是贪心多押一轮，早就回本了！今天我保证见好就收，一定能把窟窿填上！”
这话阿污耳朵都听出茧了。
每一次，都是“最后一次”；每一场，都要“见好就收”。
可哪个赌鬼真能做到？对他们这种人来说，“收手”两个字就像童话，嘴上说得信誓旦旦，下一秒眼睛盯着荷官开牌，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——再赢一把，大杀四方。
即便手气背到极点，连着几天输得底朝天，连浩东心里盘算的也从来不是收手，而是怎么翻本。
每次都是赌到两眼发黑、脑袋嗡嗡作响，几乎站都站不稳了，才肯踉跄离场。
这段时间，他和阿污倒也没整天窝在澳岛，毕竟两人在忠信义各有摊子要盯。
可但凡手头的事一办完，连浩东就像被磁石吸住一般，立马往澳岛蹿——有时单枪匹马，有时拉着阿污同行。
不管哪种情况，他兜里总揣着现钞，少则几百万，多则上千万。
钱烧光了？没关系，转头就找黑豹借。
每一次开口，至少百万起步，熟门熟路，脸不红心不跳。
光是砸进黑金赌场的现金，没算借贷利息，就已经干掉了三四千万。
当初阿污带他来玩，不过是想趁机拉近关系，图个兄弟情深。
哪想到这家伙一旦上头，简直疯魔，输起钱来眼睛都不眨，那数字看得阿污心头直冒凉气。
“东哥，歇两天吧！”阿污终于忍不住劝，“你最近太冲了，回港岛静静心，缓一缓再来也不迟。”
“歇什么？”连浩东摆手打断，眼神发亮，“我手感正热！昨天就是贪了一下，一步走错。
只要再给我点本钱，今晚就能把之前输的全捞回来！要不这样，你陪我去趟黑豹那儿，借笔钱，不管输赢，明天咱们立马打道回府，行不行？”
阿污盯着他看了几秒，最终叹了口气：“行，这可是你说的——就这一次，明天必须走！”
“放心！”连浩东拍胸脯，“我说话算数，绝不食言！”
两人熟门熟路摸到黑豹办公室门口，小弟通报一声，门很快打开。
黑豹正靠在真皮沙发上翻书，见他们进来，笑容堆满脸：“东哥来了？喝点什么？茶还是酒？”
他现在是和联胜在澳岛的台面人物，平日里刻意端着斯文架子，桌上总摆本书装点门面。
其实翻来覆去，看的不是账本就是放贷记录，所谓“读书”，不过是为了唬人。
“别整这些虚的。”连浩东一屁股坐下，开门见山，“今天来，是想再借五千万。”
“五千万？”阿污差点呛住，猛地扭头看他，声音压低，“东哥，你疯啦？！”
黑豹倒是不动声色，只微微挑眉：“东哥，稍等。”
阿污赶紧赔笑：“豹哥，您先坐会儿，我跟东哥说两句。”
他一把将连浩东拽到角落，咬牙低吼：“你真敢开这个口？五千万！要是再栽进去怎么办？！”
“慌什么？”连浩东冷笑一声，眼神狂妄，“老子赌了这么久，早就摸清门道了。
这一把，稳赢！只要钱到位，今晚就能连本带利全翻回来！”
说完甩开阿污，大步走回黑豹面前：“豹哥，怎么说？给不给？”
“东哥，容我查查账。”黑豹依旧笑着，慢条斯理翻开桌上的放贷簿，指尖滑到“连浩东”那一栏，仔细扫过。
片刻后，他合上账本，语气平缓却如冰锥扎人：
“不好意思，东哥。
您目前利滚利，总共欠我们黑金三亿，这笔债不清，不能再借了。”
“三亿？！”阿污当场变色，连浩东更是瞪圆双眼，像听了个笑话。
“你他妈逗我？！”他一把抢过账本，“我在你这儿借的顶天一个亿出头，哪来的三亿？！当我是傻子耍？！”
黑豹不恼，反而轻笑：“东哥，您自己看。每一笔借款都有时间、金额，还有您的签名和指模，白纸黑字，跑不了。”
连浩东粗暴地翻页，阿污也凑上前逐条核对。
二十多次借贷记录赫然在列，最大一笔三千万，其余零散七八百万，加起来确实一亿二左右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