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,程子龙正站在第三洞发球台,阳光斜照,挥杆如风。
陪在他身边的,一个是菜菜子,另一个,则是坐在轮椅上的草刈一雄。
老头脸色尚未完全恢复,但精神尚可。
这段时间窝在港岛养伤,反倒成了他执掌山口组几十年来最清闲的日子。
不用再揣测谁在背后磨刀,也不用提防哪句话说错就引来一场血雨腥风。
在这里,有人替他镇着场面。
程子龙在,没人敢动。
“父亲,中午想吃什么?”菜菜子轻轻推着轮椅,语气柔和。
“鱼生。”草刈一雄眯起眼,嘴角微扬,“之前医生不让碰,馋了好久。”
“我马上让人准备。”
话音未落,程子龙收起手机走过来,神情平静却带着一股压人的气势。
“岳父,黑狼来电了。
草刈朗和吉野已经靠岸,一个小时后就能下船。
我交代过了,直接押来球场。”
空气骤然一凝。
草刈一雄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绷紧,眼中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怒火。
“好!”
“好!”
“好!”
三个“好”字重重砸出,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。
对他这种在黑道泥潭里爬了一辈子的人来说,遇刺、中枪、暗算……早就习以为常。
掌权十几年,死里逃生几十次,敌对的、内部的,哪一回不是踩着尸体走过?
可这次不一样。
草刈朗是他亲手扶持起来的接班人,是他当成亲儿子养的。
这些年倾尽资源栽培,信任程度甚至超过亲女菜菜子。
结果呢?
背叛来了,还带着枪口对准他的脑袋。
若非命硬,此刻骨头渣子都被人扬进海里了。
这种恨,刻进骨髓,烧在心头。
自程子龙开口那一刻起,草刈一雄便再无心欣赏这满目苍翠。
他只等一个人——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叛徒。
约莫一个钟头后,球场大厅传来脚步声。
黑狼带着人进了门,身后拖着两个几乎不成人形的家伙——草刈朗和吉野。
半月海上漂泊,早已把他们熬成了乞丐模样:头发结块,面色蜡黄,衣衫破烂发臭,浑身散发着馊味和恐惧的气息。
“老大,人带到。”黑狼躬身汇报。
程子龙淡淡点头,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人,冷声道:“押去球场那边,见老爷子。”
“是!”
几名手下立刻上前,粗暴地拽着二人往草坪深处拖去。
当草刈朗终于被按着膝盖跪倒在轮椅前时,他抬眼看见草刈一雄那张铁青的脸,心猛地一沉。
再转向一旁的菜菜子,见她双眸含泪、满面悲愤,他瞳孔微缩,眼底掠过一丝挣扎与不甘。
可那点倔强,瞬间就被恐惧碾碎。
“义父!是我错了!求您饶我这一次!我真的知道错了!”他磕头如捣蒜,声音嘶哑颤抖,语无伦次。
没有人回应。
只有风吹过球道的沙坑,卷起一层薄尘,仿佛在为这场审判,缓缓铺开刑场。
“别叫我义父!”
草刈一雄怒目圆睁,声音如刀锋割过铁板,冷得刺骨:“我自问这些年对你不薄,视你如子,供你权势、地位、资源,哪一点亏待过你?可你呢?竟敢背后捅刀!今天我只想听一句实话——你为何要反我?!”
草刈朗嘴唇微颤,喉头滚动,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跪在他身旁的吉野早已崩溃,涕泪横流地磕着头:“组长……这事真不关我啊!我是被草刈朗逼的,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,我真的没办法啊,求您饶命……”
“砰!”
枪声炸裂,血花迸溅。
一颗子弹精准贯穿吉野的眉心,红白之物喷了一地。
草刈一雄缓缓收回手枪,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堆腐烂的垃圾。
“做了就是做了,连认的胆子都没有,活着也是玷污山口组的名号。”他冷笑,“我们山口组,容不下这种软骨头的废物。”
温热的血浆泼了草刈朗满面,顺着脸颊滑落,腥气直冲鼻腔。
他猛地转头,看见吉野瞪大的双眼还残留着惊恐,死不瞑目。
这一刻,恐惧如毒蛇缠上心脏。
他不是没杀过人。
在山口组这些年,刀口舔血,手上早就沾满了血债。
可那是他挥刀,是主宰生死的一方。
而现在,他是猎物,是即将被处决的败犬。
“再不说话,就永远别说了。”草刈一雄的声音像从地狱传来。
“我说!”草刈朗猛然抬头,牙关紧咬,眼中燃起赤红的恨意,“你一直把我当接班人培养,我也认了这份情,拼了半辈子为你打江山!可沓水龙一出现,你立刻就把我踢开——我所有的努力、所有布局,全成了笑话!要是你是我的位置,你能甘心?!”
“你不给,那我就自己拿!”他嘶吼着,“走到今天这一步,全是你的不公!是你亲手把我逼上绝路!”
草刈一雄怔住。
他设想过背叛的理由千百种——权力、利益、阴谋……唯独没料到,竟是源于一场自我臆想的“理所应当”。
他从未正式承诺过传位。
草刈朗不过是候选之一,仅此而已。
而当他决定将女儿菜菜子联姻外嫁时,继承人的天平早已倾斜。
可草刈朗偏偏把野心当成恩赐,把期待当作既定命运。
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“王座”,竟能亲手斩断多年情分?
荒唐。
可笑。
悲哀。
草刈一雄忽然觉得胸口发闷,像是被自己亲手栽培的毒藤反噬了一口。
多年心血,养出的不是忠犬,而是披着人皮的饿狼。
他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只剩一片苍凉。
“阿龙,”他低声道,“草刈朗是我义子……交给你处置。”
程子龙站在几步之外,闻言淡淡点头:“好,岳父。”
话音未落,他已脱下西装,随手一抛,黑狼下意识接住。
布料尚在空中翻飞,他人已朝草刈朗走去。
步伐从容,仿佛只是去教训一个不懂规矩的晚辈。
草刈朗瞳孔骤缩。
他知道,今日难逃一死。
可既然活不了,那就拉个垫背的!
心头戾气暴涨,理智尽失,他猛地暴起,如困兽般扑向程子龙,拳头撕裂空气,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砸出!
四周黑龙卫瞬间反应,枪口齐刷刷抬起,寒光点点锁定目标,只等一声令下便将其打成筛子!
“都别动!”
程子龙一声低喝,如雷贯耳。
众人收势,但枪口依旧纹丝不动,死死咬住草刈朗。
而他已不管不顾,眼中只剩仇恨与疯狂。
哪怕下一秒被打成马蜂窝,也要让眼前这个夺走一切的男人付出代价!
可惜——
高估了自己。
那一拳刚至半空,就被一只手掌轻描淡写地捏住手腕。
咔、咔、咔……
指节错位的脆响令人牙酸。
草刈朗脸色剧变,正欲变招,对方掌心猛然发力,剧痛顺着手臂炸进神经,整条胳膊瞬间失去知觉。
他还未来得及惨叫,另一只手已如惊雷落下——
“啪!”
一记耳光,快得看不见影。
却听得清清楚楚——
“咔嚓!”
颈骨断裂的脆响划破寂静。
草刈朗的身体僵在原地,脑袋以诡异的角度歪向一侧,眼球暴突,口中溢出混着泡沫的血沫。
整个人像断线木偶般轰然倒地,四肢抽搐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漏气声。
几秒钟后,彻底不动了。
死状扭曲,死不瞑目。
程子龙甩了甩手,仿佛只是拍死了一只烦人的苍蝇。
夜风拂过,卷起地上零星血迹,也吹散了最后一丝躁动。
这过程听着慢,实则电光石火。
草刈朗暴起发难,身形如虎扑羊,可还没等他拳头递出,整个人已如断线风筝般砸落在地,抽搐不止,嘴里溢出血沫,像条被踩烂的蛇。
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——前一秒还在咆哮,下一秒就瘫在地上吐白沫。
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。
程子龙站在原地,连脚步都没挪一下,只是轻轻甩了甩手掌,仿佛刚拍死了一只嗡嗡乱飞的苍蝇。
他手下那些小弟一个个瞪大眼睛,喉咙发紧。
平日里只听闻龙头手段通天,却从未亲眼见过出手,今日这一幕,直接把他们震得头皮发麻。
那一巴掌,不是打在草刈朗脸上,是扇在整个江湖的认知上。
草刈一雄坐在轮椅上,瞳孔骤缩。
他万万没想到,自己这个女婿竟藏着如此恐怖的身手!
草刈朗虽非顶尖高手,但好歹也是山口组内能独当一面的角色,筋骨扎实、格斗有术,就算比起港岛社团的双花红棍也差不了多少。
再加上这段时间虽被囚禁,吃得差睡得糟,状态下滑,可底子仍在,怎么也该拼个三招两式才对。
结果呢?人家程子龙抬手就是一记耳光,干脆利落,像是掸灰一样把他从活人名单里抹了出去。
“收拾干净。”程子龙淡声道,语气轻得如同吩咐人倒杯茶。
“别让血味坏了气氛。”
身边小弟立刻冲上前,拖尸的拖尸,擦地的擦地,动作麻利得像演练过千百遍。
吉野和草刈朗的尸体被迅速清走,地板上的血迹也被擦拭一空,仿佛刚才那场生死瞬间从未发生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