处理完最后一站,返程途中,靓坤拨通了陈耀的电话。
“阿坤,什么事?”听筒里传来陈耀的声音。
“耀哥,我要开堂会。”靓坤语气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。
陈耀微微一愣。
按洪兴老例,除了龙头有权召集堂会外,普通话事人若想发起会议,必须三人联署才行——就像前些日子基哥闹的那一出。
否则人人都能说开就开,社团岂不天天开会,什么事都别干了?
“规矩你懂吧?”陈耀问。
“当然。”靓坤回得干脆,“我已经联络了基哥和肥佬黎,你可以直接问他们确认。”
“时间定在什么时候?”
“明天中午!”
“行,我这边核实清楚后,马上联络各区分堂的负责人!”陈耀说道。
“辛苦耀哥了!”
“别客气,分内之事而已。”
电话挂断后,陈耀先分别拨通了基哥和肥佬黎的号码,确认两人确已同意,随后便驱车前往蒋家大宅,向蒋天生当面禀报。
毕竟无论怎样,蒋天生身为龙头,始终握有优先知情权——哪怕只是提前片刻,这规矩也不能破。
“蒋先生,耀哥到了。”
正泡在别墅泳池里的蒋天生听见保镖通报,缓缓从水中起身,接过方婷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肩头水珠,随口道:“请阿耀去书房候着,我一会儿就到。”
“是,蒋先生。”保镖应下。
陈耀身为白纸扇,在这个时间点亲自登门,必是有要事相告。
蒋天生简单收拾妥当,披上一件浴袍,径直朝书房走去。
“蒋先生!”见蒋天生进来,陈耀立刻站起行礼。
“这么晚过来,出什么事了?”蒋天生坐下,语气平静地问。
“靓坤刚才来电,要求明天召开堂会,而且基哥和肥佬黎都已经点头了。”
蒋天生眉梢微动,“他有没有说,开堂会到底为了什么?”
“没提,只让我通知各区的话事人到场。”
这话让蒋天生心头一沉。
虽说按社团章程,只要有三位话事人联名提议,就必须召开堂会,连他这个龙头也无法阻止,但此刻的沉默与回避,显然藏着风暴。
洪兴虽由蒋家执掌多年,却不是一家独大的局面,规矩面前,他也只能顺势而行。
“我明白了。
明天你跟我一起过去。”蒋天生淡淡道。
“是,蒋先生。”
一夜过去,翌日午前,各区分堂的话事人陆续抵达洪兴总堂。
像肥佬黎这类早已知情的人,个个闭口不谈,神色凝重,静观其变。
就连素来爱说笑的基哥,今日也只是捧着茶杯低头抿着,眼神里透着几分忧虑。
尽管他们已与靓坤暗中达成共识,可蒋家多年积下的威势,岂是一朝能散?若今日靓坤压不住场面,回头清算起来,他们谁都难逃责罚。
越是临近开场,心里越是七上八下。
不过在外人看来,这份沉默倒也寻常——连日来和联胜步步紧逼,如同阴云压顶,谁又能轻松得起来?
就连一贯紧跟蒋天生步伐的大佬b,此刻也倍感吃力。
他虽凭着人多势众守住了铜锣湾的地盘,但手下兄弟伤亡惨重,如今区内几家医院几乎全住满了他的小弟。
再这样耗下去,迟早撑不住。
“你们几个坐后面去,待会儿少说话,别乱插嘴。”大佬b低声叮嘱陈浩南和山鸡等人。
“明白,老大!”
如今洪兴各堂口的话事人出门皆带亲信,防的就是和联胜突袭,即便参加堂会也不例外。
大佬b刚在位子上坐稳,靓坤便带着傻强一干人等走了进来,满脸倨傲,脚步张扬。
那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,看得大佬b心头火起,忍不住开口质问:“靓坤,你搞什么名堂,突然召集堂会?”
“你还轮不到问这个,等蒋先生来了再说。”靓坤斜眼一瞥,语气轻蔑。
这话像根刺扎在心口,偏偏又无法发作——堂会由他发起,人未齐之前不说缘由,谁也拿他没办法。
靓坤落座片刻,约莫十分钟后,蒋天生在陈耀陪同下步入会场。
“蒋先生!”
“蒋先生!”
“蒋……”
众人纷纷起身致意。
“都坐吧。”
蒋天生在主位坐下,目光扫过全场,最后落在桌尾的靓坤身上:“阿坤,今天是你提的堂会,有什么事,说吧。”
“蒋先生,我在洪兴这么多年,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,今天正好当面请教。”靓坤站起身,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。
这一开口,蒋天生眸光微敛,已知风雨将至。
但他仍端坐不动,淡淡回应:“你说。”
“上面吩咐下面办事,该不该论功行赏?”
“做错了事,该不该问责?”
“不管是谁,职位多高,身份多重,犯了错,是不是也得一样担责?”
靓坤这番话已隐隐透出摊牌的意味,蒋天生当即沉下脸,冷冷道:“有话就直说,别在这绕来绕去。”
“一直以来,都是你稳坐龙头之位,对下面的人指手画脚!”
靓坤嘴角一扬,语气咄咄逼人:“洪兴是你父亲一手创立的,这点没人否认。
可洪兴不是你们蒋家的私产!在座每一位区域话事人,谁没为社团拼过命、流过血?论功劳、论付出,哪一个比你少?凭什么这个位置非得你一个人占着?我觉得,这不公平。”
“更何况,这次和联胜全面开战,根源就在太子胡作非为,而太子是谁的人?是你一手提拔、纵容出来的!这是不是决策失误?那些兄弟断手断脚、甚至丢了性命,你对得起他们吗?”
“所以我提议——重新选举洪兴龙头!”
此言一出,全场顿时哗然。
除了早与他暗通款曲的几人外,不少原本中立的话事人心中也泛起波澜。
这场仗打得憋屈,归根结底是因为太子行事莽撞,被人抓住把柄反咬一口。
而太子背后站着谁,大家都心知肚明。
若蒋天生平日稍加管束,或太子办事能稳妥些,也不至于把整个社团拖进火坑。
如今却要所有人替他善后,谁心里没点火气?
靓坤这话虽说得大胆,但确实戳中了多数人的痛处。
“讲真,阿坤这些年为社团做的事儿,大伙儿都看在眼里,就算没功,也有苦劳。”兴叔缓缓开口,话音刚落,蒋天生心头猛地一沉,目光如刀般射向靓坤:“你是很想要这个位子吧?”
“想又怎样?”靓坤坦然迎上他的视线,“你爸定下的家法里,可没写龙头只能由蒋家人坐。
既然规矩如此,我为什么不能争一争?”说着,他转向白纸扇陈耀,“耀哥,你说是不是这个理?”
“没错。”陈耀点头应道,“按社团老例,你确实有资格。”
这话刚落地,大佬b立刻拍案而起:“靓坤!你这话是什么意思!”
可靓坤压根不看他一眼,自顾自往下说:“这几年我为社团出了多少力,大家心里都有数!”
“当年我在蓝田一刀一个长兴仔,打出名头……”
“八年前,蒋先生下令除掉沙皮,拿下鱼市,是我动手办成的……”
“六年前我杀入尖东,替社团料理陈其,事后所有罪责我一人扛下,蹲了整整三年监仓……”
“就算论功行赏,我也担得起这个位子!”
“你说是吧,蒋先生?”
蒋天生脸色铁青,终究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:“对。”
这些事全是公开事实,哪怕他心中不满,也无法否认。
“再说,哪个兄弟有难处找上门,我哪次不是尽力帮忙?”
这话一出,不少人纷纷点头附和。
靓坤虽跟大佬b不对盘,但在社团内人缘一向不错。
无论谁遇上麻烦,只要不越底线,他都会伸手拉一把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