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妍垂眸盯着碗里裴予夹来的糖醋排骨,酱汁裹得浓艳诱人,她胃里却直翻涌。
她没动筷子,只端起水杯抿了口。
餐桌上闷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姚筠瞧着不对,夹了筷清炒时蔬放进她碗里:“妍妍,吃点蔬菜,营养得均衡。”
裴予看在眼里,嘴角挂着笑,眼神却黏在姜妍身上没挪开,讳莫如深。
“是啊姐姐。”他语气慢悠悠的,听着温润,字字却砸在姜妍紧绷的神经上。
“妈说得对,你太瘦了。以后住在这儿,得好好养身体。”
“以后住在这里”几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,像宣告,也像逼着她认现实。
姜妍握水杯的手指紧了紧,指节泛白。
她抬眼,扫过姚筠那张掺着讨好又藏着算计的脸,最后落在裴予深不见底的眸子里。
“我吃饱了,你们慢用。”说着就要起身。
“坐下。”裴予声音不高,却带着没法拒绝的命令,笑还挂在脸上,眼底早没了温度。
姚筠心里一紧,赶紧打圆场:“妍妍再吃点呗,没动几口呢,小宇也是关心你”
裴予抬手打断她,目光始终钉在姜妍脸上,身体往前倾了倾。
隔着餐桌,压迫感却没减半:“姐姐,是饭菜不合胃口?想吃啥,我让厨房重做。”
他看着还是温文尔雅的样子,姜妍却觉得那目光像冷蛇,缠得她脖颈发紧:“不必了,我就是没胃口。”
她重新坐下,没碰碗筷,只把背脊挺得笔直。
裴予盯了她几秒,忽然低笑出声,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突兀:“是想起历迟宴了?”
他说得漫不经心,眼神却利得像刀,想从她脸上揪出半点动摇。
姜妍心猛地一缩,脸上却依旧淡得没表情。
她清楚,这会儿敢露半点关于历迟宴的情绪,只会戳中裴予的敏感神经,让事儿更糟。
她扯了扯嘴角,勾出抹极淡的嘲讽:“提他干嘛?无关紧要的人。”
裴予似是满意这个答案,眼底的冰融了些。
拿起公筷又给她夹块鱼肉,语气变回之前的温和:“既然无关紧要,就别为不相干的人费神。姐姐,以后这儿就是你家,我和妈,才是你唯一的亲人。”
姚筠赶紧附和:“对对,妍妍,咱们才是一家人。”
姜妍看着碗里堆着的菜,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。
她知道不能硬碰硬,裴予情绪不定,就是颗定时炸弹。
她深吸口气,她逼着自己拿起筷子,象征性扒拉了两下碗里的饭,低声道:“我知道。”
这句顺从的话,果然让裴予顺了心,脸上的笑真了些。
他开始优雅地吃饭,方才的剑拔弩张像从没发生过。
可这顿“团圆饭”,姜妍每一秒都熬得难受,味同嚼蜡扒着饭,脑子却转得飞快。
得逃出去,得从长计议,等个好时机,她得比他们更有耐心。
裴予带着浅笑,把她的反应全看在眼里,眼神暗沉沉的没个准头。
晚餐在诡异的平静里结束,姜妍擦了擦嘴角起身:“我累了,先回房休息。”
“好,姐姐好好歇着。”裴予笑着点头。
关上门的瞬间,姜妍脸上的温顺立马褪干净,只剩极致的冷静。
她走到窗边,确认窗户是特殊材料加固的,还从外面锁死了,唯一的通风口小得连小孩都钻不出去。
忽然,她瞥见不远处有个消防站的标志。
硬闯不行,求救没门,那就只能把外界引进来。
她目光扫过房间。
厚重窗帘、木质家具、床上的羽绒被,全是易燃的。
心脏怦怦狂跳,一个大胆又危险的念头冒了出来。
想逃,只能自己制造混乱,拼个机会。
此时的客厅里,随着姜妍的离开,裴予脸上仅存的温和再次荡然无存。
他放下筷子,一边用手帕擦拭着手,一边起身。
“谢叔,这段时间需要你盯好姐姐,别让她再做傻事。”
谢叔犹豫了一瞬,最终还是点头,“明白了。”
眼看着裴予就要离开,姚筠眼神里闪过慌乱。
“小宇,你去哪儿?”
已经走到门边的裴予停下脚步,侧首而视,“待会,我会让人送你去医院静养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冷漠:“其他事你就别管了。”
没给姚筠回应的机会,裴予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。
车上。
他刚系上安全带,手机上弹出一条视频通话邀请。
裴母的脸庞在屏幕上跃出。
贵妇的脸上带着一丝焦灼,语气不悦:“你人在哪?赶紧回来一趟!”
裴予面不改色,薄唇轻启:“我有事,没法赶回去。”
“有什么比集团的事情重要?你现在、立刻赶回来,你父亲想要召开董事会,可能涉及股权转让…”
“呵…”裴予忽然低笑,打断了裴母后面的话。
裴母表情微怔,旋即拧眉,“你什么意思?”
他慢悠悠地开口:“父亲想要宣布继承人,这不是您期待已久的事情吗。”
裴母忧心忡忡地摇头,“这次情况不一样,你也知道,因为上次婚礼的事情,裴愿对新绪的意见很大,我怕他要做出对新绪不利的决定!”
裴予眸中噙着若有似无的浅笑,事不关己地反问:“但是,这跟我有关吗?”
“你这是什么话?我们养你这么多年,现在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!”
裴母脸上染上怒意,“就算你父亲真的有转让股权给你的想法,你也应该明确地拒绝。”
“认清自己的位置,你始终是新绪的替代品!”
裴予的目光渐渐暗沉下来,抿着唇没再说什么。
盯着屏幕上自己喊了多年母亲的贵妇,他依然一如从前的淡然。
半晌,他才缓缓翕动唇瓣,“明白了,我会尽快赶回去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得到想要的答案,裴母的脸色稍微舒缓了些。
“抱歉,我刚刚说话冲了点。”她的嗓音变得柔和,话锋忽然一转,“你这段日子还好吧?”
裴予指尖微顿,重新看向她,眼神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打量。
裴母看似关切地补了句:“有没有按时吃药?”
他盯着屏幕上的她,眼底晦暗难辨。
几秒后,他才波澜不惊道:“我很好,先挂了。”
没等妇人再说什么,他指尖一点,关闭了视频。
随后他拨通了助理的电话:“让你调查的事情,查得如何?”
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