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点二十五分,ly-i抵达演习区边缘。。从驾驶舱望出去,天空是深邃的墨蓝色,下方的云层像铺展的白色地毯,远方的地平线呈现出一道优美的弧线——这是只有在这个高度才能看到的景象。
老陈扫了一眼仪表。发动机工作平稳,涡轮前温度在安全范围,但右发的振动值确实比左发略高,指针在绿色区域的边缘轻微摆动。机体外的温度传感器显示蒙皮温度已经超过300度,但“神火”系统的数据显示应力分布正常,那些贴在机体内的箔式应变片传回的数据在预期范围内。
驾驶舱里有些闷热。空调系统在工作,但在持续高速飞行下,冷却效率有限。汗水顺着老陈的鬓角流下来,滴在抗荷服的领口上。
“进入突防段。”他报告,声音通过喉部送话器传出,带着轻微的嗡鸣。
“收到。”指挥中心回应简洁,这是事先约定的——突防阶段尽量少通话。
前方,演习导演部设置的三道防空网已经启动。那是真实的雷达——从退役的萨姆-2导弹系统上拆下来的雷达车,经过改装,用于模拟敌方防空体系。虽然性能不及最新装备,但足够考验突防能力。雷达操作员都是真军人,他们接到的命令是:尽全力发现并锁定目标。
第一道雷达网,距离八十公里。
老陈没有采取规避动作。。而且今天的飞行路线经过精心计算,尽量利用了地形遮蔽:虽然在这个高度看地面都是平的,但下方确实有山脉,雷达波会在山体间形成杂波和盲区。
驾驶舱里,那个从歼-8上移植过来的雷达告警器一直沉默着。这是个简单的装置,只能提示大致方位和威胁等级,精度有限。但今天它的灯一直没亮——要么是没探测到,要么是信号太弱没触发阈值。
“第一道网通过。”指挥中心传来信息,声音压低,“未被锁定。”
老陈轻轻舒了口气,但不敢放松。马上,第二道网来了。
第二道雷达网配备了从英国引进的“猎狐犬”机动雷达系统,性能更好,部署位置也更刁钻。ly-i必须做一个小幅度的航向调整,才能避开最强的探测扇区。
“准备右转5度,持续时间30秒。”老陈报告。这个动作会稍微偏离最优航线,但能降低被发现概率。
“批准。”
操纵杆微微右压。飞机以极其柔和的动作偏转航向。在如此高的速度下,任何剧烈动作都可能引发激波失速或结构过载,所以飞控系统限制了大过载机动。但5度的偏转,足够了。。
三十秒后,飞机回到原航线。
雷达告警器的指示灯闪烁了一下,又熄灭了——雷达波束扫过,但没跟上。老陈瞥了一眼告警器的方位指针,大致指向十点钟方向,距离应该还远。
“第二道网通过。”指挥中心确认。
老陈看了一眼油量表。突防已经进行了十二分钟,燃油消耗比预想略高,但还在可接受范围。他调整了混合比,稍微富油一点,让发动机温度降低些。
最后一道网,也是最难的一道。
这道网模拟的是最新式的防空系统,雷达波段多样,部署位置经过了精心计算,几乎没有死角。ly-i要想不被发现,必须在特定时间点进行速度和高度调整。
“秦总,请求执行‘s形’机动。”老陈请示。这个机动预案是昨晚才最后确定的。
指挥中心沉默了几秒。秦念的声音传来:“批准执行。注意过载。”
“明白。”
老陈深吸一口气,双手握住操纵杆。他看了一眼高度表:米。。
“三、二、一……开始。”
飞机向右倾斜,坡度15度,同时高度下降500米。保持五秒后,迅速改平,然后向左倾斜,坡度20度,高度再下降500米。。
老陈感到抗荷服迅速充气,压迫腿部,防止血液向下汇集。他保持着均匀的呼吸——这是对抗过载的基本功。眼前出现轻微的灰视,但很快恢复。
机动完成。飞机回到预定高度和航向。
雷达告警器——没亮。
“第三道网通过!”指挥中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,“全程未被稳定锁定!”
突防成功。
老陈看了一眼时间:六点四十二分。比预定时间提前三分钟。他松开一直紧握操纵杆的右手,活动了下手指,手心全是汗。
“准备进入目标识别区。”他报告。
“收到。识别区天气良好,可以执行。”
前方,云层散开。戈壁滩裸露的地表在晨光中清晰可见。六个预设目标散布在方圆二十公里的区域——三个是真的模拟车辆(用了报废的卡车和装甲车改造),三个是充气假目标,从苏联进口的,模仿美式装备外形。
考验“信风”系统和飞行员眼力的时候到了。老陈知道这套侦察设备的局限:胶片只有120米,只能拍不到200张照片;红外扫描仪的温度分辨率只有2度,在早晨气温较低时效果会打折扣。而且所有数据都要等飞机落地、胶片冲洗后才能分析,无法实时传回。
但这就是80年代的技术条件。他们只能用现有的装备,做到最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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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在八十公里外,一架涂着民航标志的安-24运输机正盘旋在国际空域边缘。这架飞机属于瑞典空军,名义上是“气象观测”,实际是电子侦察机。
机舱里,没有乘客,只有各种设备。瑞典军事观察员卡尔森少校正透过舷窗,用高倍望远镜观察东方。望远镜是蔡司的,固定在支架上。
“看到什么了?”他的助手,年轻的奥洛夫中尉问。
“一道尾迹。”卡尔森调整着焦距,“很高,很直。速度……很快。”
他看了看手表,快速计算:“从看到尾迹到消失在云层后,不到两分钟。这距离……它的速度可能真的超过4马赫。”
奥洛夫在本子上记录,用的是铅笔——圆珠笔在高空可能漏油。“时间,六点三十八分至四十。观察方向,东南。初步判断,高速飞行器。”
“继续观察。”卡尔森说,“中国人这次是动真格的了。不过……”他放下望远镜,“这么远,我们能看到的太有限。真正有价值的数据,美国人那里才有。”
他说得对。更远处,那架美军的rc-135s“眼镜蛇球”侦察机也在工作。机舱里,技术人员正操作着复杂的光学设备,试图捕捉那个高速目标的红外特征。
但屏幕上只有模糊的光点,像隔着毛玻璃看东西。
“目标红外特征很弱。”操作员报告,“比预想的弱得多。要么是特殊涂层,要么……飞行高度比我们估计的还要高。”
技术军官汤姆森少校皱眉。他调出另一组数据:“雷达反射特征也不明显。我们的雷达只能断续捕捉到信号,无法建立轨迹。而且……”他指着屏幕上的频谱图,“信号的散射特征很奇怪,不像我们已知的任何机型。”
“有意思。”机舱后部,情报分析官威廉姆斯放下咖啡杯——杯子上印着“我?纽约”,是从家里带来的。“中国人这次展示的,不止是速度。”
他走到舷窗前,望着东方渐亮的天空。那架飞机此刻在哪里?在做什么?他不知道的是,就在他思考的时候,ly-i已经完成了突防,正飞向目标区。
“记录。”威廉姆斯说,“目标表现出潜在的低可探测性特征,需进一步观察。建议:下次使用更先进的侦测设备。”
“问题是,”汤姆森转过身,“中国人会给我们‘下次’机会吗?这次演习,他们只邀请了少数国家。我们在这里,已经是打擦边球了。”
机舱里沉默了片刻。大家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:冷战末期的微妙平衡。中美关系正在“蜜月期”,但军事领域的猜忌从未消失。这次侦察,必须在“观察”和“挑衅”之间找到那条细线。
“继续工作。”威廉姆斯最终说,“尽量收集数据。华盛顿那些老爷们,等着我们的报告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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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在更下方的戈壁滩上,演习导演部里,几十双眼睛正盯着雷达屏幕和无线电。
导演部总指挥,一位五十多岁的空军大校,看着雷达屏幕上那个快速移动的光点,对身边的参谋说:“通知各雷达站,加大功率,再试一次。我就不信,完全抓不到它。”
“首长,已经是最大功率了。”参谋小声说,“而且……我们的雷达本来就不是为这种目标设计的。”
大校沉默了一下,然后笑了:“好。抓不到就好。这说明,咱们的东西,管用。”
他拿起保密电话:“接北京。报告:突防阶段,目标未被任何雷达稳定锁定。重复,未被锁定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简短回应:“继续观察。”
挂断电话,大校走到帐篷外。戈壁的晨风吹来,带着沙土的味道。他抬头看天,天空湛蓝,什么都看不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