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而不是在这里,听着太医说你旧伤劳损、忧思过重,看着你连骂我的力气都只剩这么一点。”
他的指尖停在元昭宁下颌边缘,微微用了点力,迫使她更清楚地看清自己眼中的情绪——
那里面的关切并未完全褪去,却又混杂了被误解的愠怒,以及一种近乎霸道的坚持。
“元昭宁,”
他唤她的名字,不再是疏离的“长姐”,也不是带有戏谑的“殿下”,而是连名带姓,清晰无比。
“你听清楚。这朝堂的风浪,是我引来的,我从未否认。”
“但把你气晕,”他语气骤然转冷,眼底寒意凝结,“不在我的计划之内。”
“我的本意是想保护你。”
话音落下,屋内陷入更深的寂静,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声。
元澈看着元昭宁眼中闪过的惊愕、怀疑,以及那抹被强行压抑的脆弱,胸腔里那团无处安放的情绪翻搅得愈发剧烈。
忽然,他伸出手臂,穿过她的颈后,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将人从软榻上轻轻揽起,拥入怀中。
这个动作打破了两人之间最后那点安全距离,也让元昭宁猝不及防地僵住。
“别动。”
元澈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,比之前更沉,带着一丝罕见的、难以掩饰的涩意。
他将下巴轻轻抵在她散着药香的发顶,手臂收拢,却又小心地避开了她腰后可能不适的位置。
“是我……”
元澈停顿了片刻,像在咀嚼这从未轻易出口的字眼,最终化为一声极低的叹息,混着滚烫的气息,落在她耳畔。
“错了。”
错在自负,以为能将所有风雨算计清楚,为她辟出一隅安宁;
错在冷眼,明知那些腐儒刀剑伤人,却仍将她置于台前,美其名曰“考验”
更错在……竟没看出她已疲惫至此,伤损至此。
元澈的手掌覆上元昭宁单薄的脊背,透过轻薄的衣料,传递着掌心灼人的温度,也传递着那不易察觉的细微颤抖。
“昭宁,”他缓声开口。
“让你独自承受这些,是我的过错。害你至此……非我本心。”
元澈微微松开些许,低头去看元昭宁的眼睛,试图从那片倔强的冰封之下,找到一丝松动或裂痕。
他的目光不再仅仅是关切或算计,而是掺杂了清晰可见的痛悔,与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坦诚。
“你可以不信我此刻所言。”他声音很低,却字字清晰,“但至少,信我此刻的道歉,是真的。”
元昭宁的身体在元澈怀中彻底僵住了。
那声“错了”和紧随其后的剖白,像滚烫的烙铁,猝不及防地烫进她混乱的意识里。
鼻尖萦绕的是他身上清冽又带着压迫感的气息,耳畔是他低哑而沉重的呼吸,脊背上是他掌心传来的、几乎要灼伤人的温度。
这一切,比她预想中任何一种虚伪的关怀或冷酷的算计,都更具冲击力。
元昭宁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,攥住了身下的衣料。
脑子像被投入沸水的冰,尖锐的疼痛和剧烈的融化感同时炸开。
保护?
道歉?
真话?
这些词从他口中说出,荒谬得让她想发笑,可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,连一声嗤笑都挤不出来。
愤怒是第一个涌上来的。
凭什么?
他亲手将她推上风口浪尖,看着她被口诛笔伐,看着她挣扎煎熬。
如今却用一句“本意是想保护你”和轻飘飘的“错了”就想揭过?将她当做什么?
可以随意摆布、事后施舍一点愧疚就能安抚的玩物吗?
可那愤怒底下,更深的地方,却泛起一丝连她自己都害怕承认的……动摇。
他掌心的颤抖是真的。
他语气里那份压抑的后怕,还有他此刻眼中毫不掩饰的痛悔与专注——
这些,都是她从未在元澈身上见过的。
那个永远运筹帷幄、笑意不达眼底的太子,似乎在这一刻,露出了坚不可摧的伪装下一道真实的裂痕。
元昭宁抬起眼,迎上他近在咫尺的凝视。
那双总是盛满算计或寒冰的眼眸,此刻墨色翻涌,清晰地倒映着她苍白而怔忪的脸。
没有闪躲,没有伪装,只有一片近乎逼人的、等待审判的坦诚。
“……保护?”
她的声音终于找回来,却沙哑干涩得厉害,带着浓浓的嘲弄,尾音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。
“元澈,你的‘保护’,就是让我在朝堂上被千夫所指,被骂作祸水、牝鸡司晨?就是让我拖着这身旧伤,夜不能寐,忧思惊惧,直到在这里吐血昏厥?”
她每说一句,就感觉胸口的滞闷加重一分,但眼神却越发锐利,试图刺穿他眼底那片令人不安的真诚。
“你的道歉,又值什么?”
她扯了扯嘴角,想做出一个讥讽的表情,却失败了。
“是觉得我快没用了,所以来安抚一番?”
还是……这又是你下一局棋的开端?”
然而,质问出口的同时,她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按在他胸前试图推开他的那只手,虚弱得根本使不上力。
而身体深处,那被他温热怀抱短暂驱散的冰冷与疲惫,正更凶猛地反扑回来。
这种矛盾——理智的极度抗拒与身体本能的脆弱依赖,让她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无力之中。
“昭宁”
“够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