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她自己也不过如此。
既想要逃离,又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。
当那阵白光在脑海里炸开,她记得自己仰着头,拉出脖颈的弧线。
手指依旧深深陷入硬硬的碎发里。
随之发出的破碎声音,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。
溃不成军,丑态百出。
沉延庭,是专门来克她的。
总共没做过几次,却每次都有新花样。
她这日子,过得有点好?
宋南枝捧着杯子,看着杯中晃动的乳白色液体。
有点喝不下去。
——
门还没响,院子里就传来小梦的声音。
“南枝姐!听说你们回来了?”
宋南枝通过窗子望过去,这丫头,来得真是时候。
小梦刚进客厅,便愣了一下。
“南枝姐你可真讲究,这才出去两天,沙发垫都要换洗?”
宋南枝:
她耳根微热,面上强装镇定,最终吐出来两个字,“脏了。”
怕再被追问,她干脆补充了一句,“不小心把麦乳精洒上面了。”
小梦信了,嘿嘿一笑,亲热地挽住她的骼膊。
“南枝姐,你怀孕的事,现在整个家属院都传开了。”
她眼睛亮晶晶的,“这可是大喜事!”
宋南枝微微一顿,这才刚回来,消息传得够快的。
她转念一想,又觉得是沉延庭的手笔。
公然承认了这个孩子,堵住了所有人的嘴。
小梦还在那掰着手指头算,算完自己先咂舌。
“三个月?”
“这么算来,你们没结婚的时候就”
她话说了一半,赶紧捂住嘴,“不过想想也正常。”
“就南枝姐你这模样身段,沉团长他能把持住就怪了。”
“反正现在婚也结了,证也领了,谁还敢揪着这个说闲话?”
宋南枝被她说得耳根发热,况且这话,她也没法接。
她赶紧转移话题,“别说我了,那个七白膏用得怎么样?有效果吗?”
一提这个,小梦立刻来了精神,猛地撸起袖子。
把一截骼膊伸到她眼前,“你看,是不是白了些?斑点也淡了。”
“就是那玩意太不经用了,抹抹全身,一瓶都快见底了。”
宋南枝仔细看了看,小梦的皮肤确实比之前显得匀净透亮了。
她沉吟片刻,心里有了计较,“这方子,我好象知道类似的,我可以试着做做看。”
小梦眼睛瞪得溜圆,“南枝姐,你也太神了吧!”
“缝纴裁剪你是一把好手,做饭也好吃,连这胭脂水粉你都会?”
“啧,沉团长这是捡了个什么宝藏媳妇回家?”
宋南枝被她闹得哭笑不得,轻轻推开她凑过来的脑袋。
笑骂道,“你少来!”
——
次日。
沉延庭的车停在家属院门口,他侧身拉开副驾驶的门。
“真不用送”宋南枝站着没动,压低声音。
“后勤部又没多远,我走几步就到了。”
“再说了,你这样太招摇了。”
今天是她第一天去后勤部报道。
沉延庭扶着车门,眉头蹙了蹙,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。
嘴唇动了动,最终只硬邦邦甩出一句,“顺路。”
看着他那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,宋南枝妥协道。
“那到了后勤部前面的那个路口,就放我下来。”
“恩。”沉延庭勉强应了一声。
宋南枝刚坐上副驾驶,才坐稳,就察觉到身旁存在感极强的视线。
她转头,见沉延庭还没有发动车子。
而是微蹙着眉,盯着她系安全带。
“怎么了?”宋南枝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。
没发现有什么不妥。
沉延庭其实在想,安全带会不会勒到她的肚子。
可想想又觉得自己可笑。
如果说出来,旁边这个小女人说不定怎么调侃他。
最终,到了嘴角的话,在舌尖上转了一圈,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。
“没事。”他迅速收回视线,利落地发动了车子。
宋南枝到后勤部时,孙大力已经等在那里了。
“宋指导来了,快请进。”孙大力脸上挂着客气,引她往里走。
“咱们这儿你也来过好多回了,不陌生。”
“就是”他搓搓手,压低声音。
“你一上来,就碰上件棘手事儿。”
裁剪台上,象是一堆破布,几十套改良的便服,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孔洞。
“这,这可怎么办?”孙大力指着这些衣服。
“过两天,沉团长要亲自带队迎接巡防组。”
“里面还有研究所的专家都在,礼仪兵要是穿这个出去”
“我这副主任也就别干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旁边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,宋南枝抬眼看去。
是个短发利落的女工,此刻也蹙着眉。
她拿起一件蛀得尤其厉害的上衣,手指在破洞处捻了捻。
孙大力介绍道,“这是裁剪组的周晓云组长。”
“这是新来的宋南枝宋指导。”
周晓云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,没有丝毫的客气。
她只是微微点了下头,算是打过招呼,语气硬邦邦地回到问题上。
“樟脑丸也放了,柜子也检查了,别的衣服好端端的,就这批出事。”
宋南枝面色沉静,拿起一件,凑到光线下仔细检查。
正凝神思索,就听见不远处的台子,有低声交谈的声音飘过来。
“听说这次巡查组是沪市来的,咱们精心准备的“特色”变成了破洞装。”
“还不得笑话咱们海岛,连几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?”
“哎,你说这要是林指导还在就好了,他经验多,肯定能想出办法来”
“可不是嘛,林指导在的时候,啥疑难杂症没遇到过?”
“听说林指导是突然被调去西北戈壁了?”
突然调去西北戈壁?
轻飘飘的几个字,猝然在宋南枝耳边炸开。
她捻着线头的手指猛地僵住,指尖那点触感变得无比清淅。
所以,根本不是恰巧有空缺等她来顶。
而是沉延庭为了把她安排进来,把原来的技术指导“挪”走了?
他骗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