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荷想象过齐思雨的样子,或许是断手断脚的人彘,或许是残破不堪的躯体,亦或是被试管插满身体的凄惨模样。
但眼前巨大玻璃容器里装着的“物品”却是连“人”都称不上的怪物。
玻璃容器在惨白的光线下泛着冷光,而浸泡在淡绿色营养液中的那团“东西”,正在缓慢地蠕动着。
那是一团被强行揉捏后,失去了所有骨骼与基本形态的“肉球”。
粉白中透着病态淤紫的肉质,表面布满了蜿蜒的粗大血管,它们随着某种内在的节奏微微搏动。
在这团直径约有一米,不断渗出细微气泡的肉球上,拥有着错乱排列的五官。
一只眼睛有着完整的虹膜和瞳孔,甚至睫毛都湿漉漉地粘在眼睑上,它在肉球的顶端茫然地向上睁开,映出天花板刺目的灯光,空洞无神。
另一只眼睛则长在侧面偏下的位置,眼皮半耷拉着,仿佛极度疲惫,却又无法闭合。
一只残缺的耳朵紧挨着下方的眼睛,耳廓畸形,像一片被揉皱又试图展开的软骨,贴在肉质的表面。
鼻子没有鼻梁,只有两个不断开合的鼻孔,突兀地镶嵌在另一侧。
嘴巴横向咧开,几乎横跨了小半个球体,嘴唇是失血的灰白色,微微张着,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口腔组织和一排细小却完整的牙齿。
没有下巴,没有脸颊,这张嘴就那么直接长在肉上,偶尔会有细小的气泡从嘴角溢出,伴随着营养液被搅动的微澜。
没有四肢的痕迹,没有躯干的区分,没有脖颈,没有头发。
这就是一团被剥夺了所有人形,只剩下最基本生命特征和胡乱散布感官的“肉”。
它甚至不是被暴力摧残后产生的结果,更像是某种亵渎造物规则的“作品”,一种将“人”的概念彻底打碎后,随意拼接出仅能维持生命反应的“容器”。
夏荷想象过凄惨,想象过非人,却从未想象过这种彻底抹除形态,将“齐思雨”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人类存在降解为一团混沌肉球。
齐思雨被苦难圣堂以一种比死亡和折磨更恐怖的方式囚禁于此。
夏荷伸出右手放于玻璃容器上,“齐思雨,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?”
肉球只是在轻微蠕动,并没有出现特别的回应。
“齐思雨现在这个状态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,表面上错位的是他自己的五官,但肉团里面包裹的是试炼里npc的器官,他的意识被撕裂,没办法回应你。”
卡戎站在夏荷身后注视着容器里的肉团,“你和他应该也没什么好聊的,不如直接摧毁他。”
夏荷叹了口气,把手指放到嘴边。
“夏荷夏荷真的是你”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消瘦的男人晃晃悠悠地从暗处走了出来。
男人身形消瘦,衣衫褴褛,黑色的头骨罩着他的上半边脸,头骨表面布满了泛黑的手指头。
夏荷看着男人思索了一下,“你是魏家三兄弟的老大,魏什么来着?”
“魏浅,我以为你都把我忘了”
“忘不了你,我还记得魏莱,当初他的赐福可是给我造成了不小的负担。”夏荷说着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眼睛,“没想到你还活着,甚至成了齐思雨的看守。”
“这是对我的惩罚,魏莱死了,魏觉也死了,作为最开始接受齐思雨赐福的嫁接者,苦难圣堂觉得高估了我们的价值,与其再浪费资源,不如直接让我成为诸眠地的看守发挥最后的价值。”
夏荷嗤笑道:“说得你自己还挺可怜的。”
魏浅摇了摇头,“其中的心酸你这个外人是不会明白的,还好你来了,只要杀了你,圣堂便会重新看见我。”
“我觉得他们不会看你,说不定高层还在后悔,当初不该把齐思雨的赐福嫁接在你们三兄弟身上。”
夏荷咬断手指唤出暴虐之肤,“你们的本质就是垃圾,再怎么包装都是垃圾。”
“你说得对,他们三兄弟确实是垃圾。”
娇媚的女声响起,一只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放到了魏浅佩戴的头骨上。
一个女人突兀的出现在魏浅身后。
她静止在那里,像一座本该属于教堂的雕像被错误地放置在现实。
女人穿着的婚纱白得惊人,厚重的缎面与层层叠叠的薄纱交织,裙摆在地上铺开一圈没有褶皱的涟漪,仿佛一片凝结的牛奶湖。
视线向上,便是无法忽略的异常。
一条约两指宽的白色蕾丝带,以绝对精准的水平弧度覆盖着她的双眼。
蕾丝精致,镂空着繁复的维多利亚式花纹,然而它并非系绑,而是嵌了进去。
是的,那条蕾丝带像是生长在了皮肉里,与她的肌肤达成了某种残酷的共生。
蕾丝边缘处,皮肤微微隆起,泛着不健康的珍珠白,紧紧包裹着蕾丝的经纬,没有血痕,却有一种被长久压力勒出失去生命力的质感。
蕾丝的花纹空隙间,隐约可见底下皮肤的细微凹陷,仿佛眼球本身也成为了这诡异装饰的一部分基底。
夏荷看不清女人的眼睛,却能感到那被遮蔽之后的“注视”。
蓬松的头纱从脑后垂下,与女人顺滑的银白色头发融为一体。
女人没有佩戴任何珠宝,脖颈、手腕、手指皆空空如也,只有那嵌入血肉的蕾丝,成为她身上唯一的“饰品”。
这诡异的“新娘”就站在魏浅身后,美丽、完整且洁白无瑕。
嗅到空气中飘荡的淡淡香味,魏浅惊恐地说不出话。
“你是谁?”夏荷问道。
“我叫山羊,苦难圣堂的核心赐福者之一。”
夏荷手指摇晃,“你这是打算去结婚?”
山羊耸了耸肩,“这是道具,和你身上穿的盔甲差不多,是用来保护我的。”
“这道具的外观还蛮别致的。”
“啊啊啊!”魏浅发出撕心裂肺地痛呼。
山羊硬生生地把魏浅戴着的头骨拔了下来。
“婚纱代表的是幸福,我把幸福穿在身上,便也能幸福。”